文字无用处 第1章 第 1 章

穗城夏季冗长，九月底依然是艳阳高照，蝉鸣像密不透风的大网笼罩着整座城市，天空湛蓝得只剩稀疏几片云。

戚归洛将阅读过半的剧本收好，是时候让紧绷的神经放松，她走出了办公室。

笔下诞生愈来愈多作品，她尤为清楚从密密麻麻文字中抽离的必要。若是过于沉浸故事，起反效果般不利于创作，再极端会影响到整个人的状态。

看见戚归洛出来，助理小荷走了上前，说道：“洛洛姐，早上联系的合作商回复了，剧本没问题，只是……”

话音迟疑，小荷面露难色：“那边要求一定是你跟组，态度比较强硬。”

这种情况不少见，戚归洛了然，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小荷先前确认过，答道：“没有了。”

戚归洛在这个行业浮浮沉沉，知悉对方往往是为了捍卫作为甲方的尊严，才有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

小荷缺乏应对经验，自然不知所措。

戚归洛露出温和的笑容，安抚道：“只是小事，很容易解决。”

“先答应下来，其他的不必多说。”

“到时候我会出席开机仪式，在那边待上一两天，接着再安排其他人过去接替我即可。”

“明白！”小荷暗暗感慨碰到了好老板，眼前明艳的脸庞给她增添了几分动力，“以后类似情况我也会按洛洛姐说的做。”

“记住就好。”

戚归洛笑眯眯地应完，走进茶水间打算给自己做杯馥芮白。

就在这时，林思语风风火火朝她走来，高跟鞋高频率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等停下：“张总的合作邀请考虑得怎么样了？他背后的那个人诚意十足，给出相当丰厚的条件。”

“听说是看过你署名是“归槿”的剧本之后念念不忘，为了联系上你费尽心思，几经周折才通过张总跟我们这边搭上线。”

“张总也为这件事联系了我很多次。”

会看到戚归洛署名为“归槿”的剧本，要么是巧合，要么是精挑细选的结果。

即刻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戚归洛粗略看过资料。

初回穗城，她无法单凭“诚意”确定合作对象，做不出决定，于是下午索性打磨起新完成的剧本。

她轻抿咖啡，说道：“张总也联系过我。”

林思语作为她的闺蜜兼合伙人，对这件事极度上心，只希望她赶紧做决定。

“如果你有意向的话，这桩合作对我们来说只赚不赔。”

林思语厘清事实。

戚归洛近乎被说服，无意义地搅动着咖啡勺：“我再看看你给我发的资料。”

林思语担心她会犹豫或拒绝，继续劝说：“怎么说也是你回来穗城的第一部作品，最好也可以一鸣惊人。”

她点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

戚归洛上一次踏足穗城已经是三年前。

在飞机俯瞰这座阔别已久的城市，刻意抛到脑后的情绪涌起，往事陆续在眼前浮现。

戚归洛毕业后和既是大学舍友，也是闺蜜的林思语成立了编剧工作室，并将注册地点定在了穗城，运营管理由林思语负责。

这期间她均身处其他城市。

回来穗城整整一周，戚归洛大部分精力都花在工作上，压根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

她清楚自己生于穗城，总归有面对往事尘烟的那天。

戚归洛在编剧行业崭露头角就和林思语口中的张松棠打过交道，她满腔热血进入这个复杂的圈子，幸运遇到了这位作品质量大于其他的中年人。

受到过对方的照拂，过去几次合作成绩斐然，才让她有了如今的名气。

放在过去，她会毫不犹豫接受邀请。

戚归洛回到办公室坐下，握住鼠标快速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有着详细资料的文档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细看发现和张松棠名下企业并列的一间未曾听闻的公司，网络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是往下看到拍摄期间所需要的资金无上限提供，光是这个条件就让人无可抗拒。

她滑动着鼠标滚轮，沉浸其中捕捉起关键字眼，避免忽略细节。

如林思语所言，戚归洛需要一部近乎完美的的作品，借此机会在穗城站稳脚跟。

想来未知的合作对象又有什么关系？重要是用心浇筑的剧本不被辜负，毕竟——

“我们洛洛最擅长解决问题了。”

回忆难免勾起，把剩下的馥芮白一饮而尽，她不能陷进去。

戚归洛要把杯子洗干净，顺带告诉林思语她的决定，原本工作就应接不暇，她不该再蹉跎于这件事。

恰巧林思语在外面和小荷以及其他编剧助理闲聊，她上前说道：“我考虑好了，答应张总的合作吧。”

林思语瞬间如释重负，看戚归洛的表情宛如财神爷降世：“我现在就去和张总对接。”

聊及的话题抛在脑后，抬腿就往办公室走。

她由始至终就拿不准戚归洛是否会同意，和张松棠沟通都是保守态度，总算可以放开去敲定细节。

小荷也没闲着，凑上前喜上眉梢：“虽然我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从明天开始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希望洛洛姐的剧本顺顺利利！”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小荷虔诚的样子让戚归洛哑然失笑，故意问道，“让你写的剧本改好了吗？”

小荷当即发出哀嚎，举起三根手指，满脸诚恳：“我保证快好了，就差一点点！”

戚归洛往小荷的位置走：“过来吧，看看改得怎么样。”

霎时间，忙于手头工作的其他编剧纷纷抬起头——

“洛洛姐，麻烦也帮我看看改得怎么样。”

“没问题。”

她有条不紊慢慢解决。

“这一幕写得太生硬了，误会没有前因后果，显得很刻意。”

“剧情衔接有问题，这个情节穿插在主线里没有意义。”

“主角情绪刻画的不够，分手可以冷静，但是不能……”

戚归洛倏然思绪万千，连带着卡壳，脑海只剩下空白。

当初林思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你分手了还可以这么冷静？”

论冷静，她哪里比得上那个人？

刻苦铭心的是提分手那天，无论是轻描淡写的那个“好”，还是神情根本看不出波澜，从始至终都是无所谓的模样，每次想起来都心如刀绞。

戚归洛做了个深呼吸，继续说道：“不能不从其他角度描述。”

工作室内部关系好，其中以为编剧大胆问道：“洛洛姐是想到什么了吗？”

“就爱八卦。”她轻笑，没有回答，“好好琢磨剧本。”

林思语从办公室出来，开门见山：“张总那边希望可以约个饭局聊一聊，看我们这边的安排。”

小荷当即说道：“剧组需要洛洛姐下个星期四到位，确认时间后由他们安排机票和酒店。”

她点点头：“好，那就这周……”

戚归洛压根不用开口，两人简单沟通就决定了她未来一周的行程。

她稍稍抬眸看向林思语，问道：“你和张总那边对接完了？怎么这么快。”

“那当然。”林思语理所当然的语气，“张总可是二十四小时待机，就等着你的回应。”

戚归洛当然觉得她夸大其词：“我觉得不至于。”

她摇摇头：“你没认清自己的实力。”

-

和张松棠的饭局定在星期六的晚上。

通常由戚归洛和林思语参加，这次她破例带上小荷，正巧给她个学习的机会。

无论合作的对象是谁，戚归洛从不畏惧。

戚归洛选择了一条黑色收腰连衣裙，无袖设计尤其凸显气质，鲜艳夺目的白皙肤色搭配精致妆容，见过各种类型女明星的林思语忍不住打趣：“都可以去演你笔下的女主角了。”

“我去演的话恐怕资金没法回笼。”

并非没有被其他人如此说过，只是她从未打算过要走这条路。

在传统印象里，编剧被刻板认为不可以张扬，作为幕后理应低调创作，蓬头垢面或者抽烟酗酒才是常态。

但是戚归洛偏偏反其道而行。

碰见过好些专门挑软柿子捏的合作对象，就连在剧组也一样，唯独性格肆意才没那么好欺负。

凭什么编剧必须普通和平庸？

戚归洛决心要一次次打破了这个惯例。

晚饭定在了市区的高档饭店，三人在工作室准备妥当便出发前往。

小荷负责开车，林思语简单介绍情况：“对了，张总刚才告诉我另一家公司的负责人也会到场。”

“他的说法是我们自便，按照平时习惯来就可以。”

戚归洛抬眸：“是资料上那家查不到任何资料的公司？”

“嗯，张总神神秘秘不愿意说太多。”她无奈摊手，“只不过以我们对张总的了解，他不说可能是另有隐情。”

“也许吧。”

戚归洛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抵达现场自然见到对方。

工作室过来仅仅需要几分钟的车程，三人很快抵达了饭店，林思语对门口的迎宾员说道：“我们有预定，是铃兰房。”

“好的，请三位跟我来。”

迎宾员当即转身给她们带路。

选的这个地方叫花园饭店，包厢贴切地采用了花名。

戚归洛在心里暗暗想：铃兰是好运的象征，收到铃兰花就可以得到幸运之神的眷顾，花语是幸福归来……

越往下想，她忍不住感叹自己职业习惯使然。

迎宾员停下，推开门看见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只剩下三个空余的位置。

听见动静，包厢里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张松棠见是她们，立即说道：“你们来了。”

“怎么还让各位等我们了。”林思语反应很快，就算知道还没到约定时间，也还是打起了圆场，“路上塞车，耽误了点时间。”

张松棠哈哈一笑，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小事，我们这边工作结束的早，就提前过来聊聊天。”

戚归洛放眼望去，在场的除了张松棠，大多数都是她熟悉投资商和合作方，而张松棠组的局向来没有主位之分，才注意到他的旁边俨然坐了一个人。

男人身姿挺拔，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他的眼眸深邃，猝不及防的对视仿佛与在座的人隔了一层薄雾，一身西装革履透出强烈的疏离感。

戚归洛僵住，下意识收回了视线。

张松棠见她们没有动作，催促道：“快落座，我叫服务员上菜了。”

她回过神，清楚感觉到身旁的林思语倒吸一口凉气，又因为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们身上，无法有多余的动作。

戚归洛没想到时隔三年，会以这种方式再见沈崇砚。

从分手那一天开始，她便不再知道男人的去向，尽管他们同样身处娱乐圈，但是刻意不去关注他的消息，完全可以做到一概不知。

正因如此，戚归洛忘却了他们有同处一座城市的可能，没想到会再遇，而且……

沈崇砚还是投资人。

失策了。

戚归洛心情沉重地坐下，林思语和小荷分别坐在两边，给她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前男友而已，又有什么所谓？

张松棠循例介绍双方：“我旁边这位是沈崇砚，资料上‘止见’的总裁。”

“这位是戚归洛，就是崇砚要找的那位著名为归槿的编剧，另外两位分别是……”

包厢内随着她们坐下重新热闹起来，其中一位投资商口若悬河：“可能沈总不知道，过去我们和归洛的剧本，一部比一部的成绩好。”

“既然如此，期待接下来的合作。”

沈崇砚晃荡着酒杯，神情看起来依旧没有太大波澜。

戚归洛不断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张了张嘴却想不到该说什么，还好身侧的林思语反应很快：“我们也很期待接下来的合作，希望后续一切顺利。”

她正好可以顺着这句话点点头。

对于张松棠的提携，戚归洛有着说不尽的感激。

但是眼下，她只觉得如坐针毡。

戚归洛想要削弱自己存在感，显然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

饭桌上个个都面带笑容，话题却都有意无意地往沈崇砚的身上引，隐晦地表现出了他们对男人的忌惮，偏偏他们才是寻求合作的那一方，又不得不稳定住这个场合。

戚归洛不愿去细想其中的弯弯绕绕，不料张松棠将话题扯到了她的身上：“我记得归洛也是毕业于穗城电影学院，说不准和崇砚认识？”

她没来得及开口，听见沈崇砚说道——

“久仰归槿大名，如今才知原来就是戚小姐。”

真的是如今才知道吗？[熊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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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火葬场/年龄差九】

比起前夜的荒唐，清早落空的怀抱更让谢则言感到空虚，他睁开眼寻觅初杳的身影。

晨曦的光辉细碎地洒落在对面，初杳站立在落地窗前。

也许是听见声响，她回过头来，眼眸泛红，面露倔强：“谢则言，我们分手吧。”

“我不同意。”

承诺一旦没有兑现，所有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十四岁的初杳拖着一个行李箱只身来到谢家老宅，认下了谢则言这个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

二十四岁的她离开谢则言的寓所，带走的也只有一个行李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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