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娅娅她们的车子并没有去大姨家,而是去了大姨夫家的农村的房子。城里必须要火葬,大姨和大姨夫不想孩子去世后还要被烈火焚烧,所以回了乡下,乡下对于火葬还没有要求那么严格。
这是黄娅娅第一次来到这里,远远就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的儿,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都是妈不好,妈不该骂你……”
“我苦命的孙子,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
黄娅娅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此时又不受控制的落下来了。大姨妈看到黄妈妈来了,抱着黄妈妈就哭诉:“小梅,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不该骂他……”
说这说着,大姨妈就用手锤自己胸口,黄妈妈也陪着一起哭,安慰自己这个一天老十岁的姐姐。
她记忆中的大姨总是一副乐呵呵老好人的样子,她有时候去大姨家还希望大姨是自己的妈妈,毕竟黄娅娅的妈妈整天看她不顺眼。
她表弟易宇证有这么好的妈妈?为什么想不开呢?
大人们都抱在一起哭,黄娅娅和弟弟黄子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黄子建扯了一下自己的姐姐,示意她去旁边角落。
她看着弟弟好像有话说,便问道:“怎么了?”
黄子建拿出一张卫生纸擦了一下鼻涕,小声道:“今年我和宇证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他问我他同学老用书敲他头怎么办?我那个时候和他说同学可能和你闹着玩!姐,都怪我,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才想不开。”
黄子建和易宇证年纪相仿,能玩到一起也是很常见的。
黄娅娅追问道:“宇证还和你说过什么吗?”
黄子建挠了挠头,沉默了一会说道:“他暑假邀请我去他家玩,说我去的话,姨妈就不会老骂他。”
她看了一眼已经快哭晕过去的姨妈,没有人生下来是为了追求死亡的,她表弟内心的痛苦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时候小小的一句话可能就是对方在求救,可我们谁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黄娅娅叹口气,拍了拍黄子建的肩膀,宽慰他道:“你不用太自责。如果是校园霸凌估计大姨他们会知道蛛丝马迹。”
“姐,这件事我要不要告诉大姨啊。”
听到黄子建的问题,黄娅娅内心好乱,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看了一眼一直在擦眼泪的弟弟道:“你有证据吗?”
“我找找。”说完黄子建便拿出手机翻起了聊天记录。
“姐,你看这个。”黄子建把手机递给了黄娅娅。
聊天记录如下:
易:哥,打游戏带上我啊!
黄:我要和我同学一起玩,你和你同学玩吧。
易:好吧。
—— —— ——
黄:缺一个治疗位来不来
易:来来来
—— —— ——
易:哥,你的同学都好厉害啊
黄:厉害吧,你哥我也挺厉害的
易:哥,问你个事呗
黄:说
易:我同学老用书打我头,怎么办啊
黄:你打回去呗
易:我不敢
黄:会不会是闹着玩啊
易:嗯,和我闹着玩的【微笑】
易:真羡慕你,有那么多朋友一起打游戏
—— —— ——
易:哥,暑假来我家玩呗
黄:热,不来
易:哥,来呗,我给你买冰激凌吃,你来了我妈妈就不会总骂我了
黄:大姨挺温柔的啊,会不会是你总玩游戏惹他生气
易:那是在别人面前,我妈一点都不温柔,还总和我爸吵架
黄:都一样,我妈也老骂我,还骂我姐,骂我爸
易:哥,过来玩呗
黄:要不你来我家吧
易:好啊,我去问问我妈妈
—— —— ——
易:哥,对不起,我来不了你家,我妈不让我来,她说没时间送我,我说我一个人可以来,她也不让
黄:那没办法了
—— —— ——
易:哥一起打游戏啊
黄:人满了
—— —— ——
易:哥,快开学了
黄:是的
易:你喜欢上学吗
黄:不喜欢
易:我也不喜欢,不过也不喜欢待在家里
—— —— ——
易:哥,一起打游戏吗
黄:人满了
黄娅娅看到这些聊天记录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每一段都是很普通的对话,可站在结局往回看,会发现每一段话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在向外寻求救赎。
“过几天再说吧,我们先别给他们添乱了。”
“嗯,姐,是不是我暑假去找他就不会这个样子了。”
“我不知道。不过你要乱想。”
……
晚上黄娅娅和妈妈挤在一个床上,黄妈妈很反常的抱了一下她,弄得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妈妈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抱过她,最起码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没有抱过她,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
“娅娅,妈妈平常骂你是为你好,你不要像你表弟一样想不开,你要是有不开心的,就告诉我,妈妈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
她听到这话有些尴尬,这不是黄妈妈的做派啊。还有过于亲昵的母女氛围让她快要掉鸡皮疙瘩,她还是习惯黄妈妈拿着衣架对她破口大骂的样子。
“你大姨这一辈很苦,就你表弟一个孩子。她脾气是不太好,喜欢骂人,可易宇证这孩子也太不懂事,让你大姨以后怎么办啊。”
黄娅娅不知道怎么和自己妈妈说,孩子不是面团,捶打后还能复原。
……
黄娅娅这次梦到了花船水榭,她在一座临水的小亭子上,在亭子上可以看到一座座花船,花船上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弹琵琶,有人在吟诗作对,还有人在对酒当歌。
水榭下有人在放花灯,有小贩在叫卖,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宋折溪从船上看到了水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马上命人把船靠在岸边,匆匆忙忙下船后,来到了黄娅娅在的小亭子中。
“想什么呢?”
听到声音的黄娅娅没有转头看是谁在说话,依旧依在栏杆上看着面前景色,有气无力的回答了一句:“为什么有人会放弃生命呢?”
“人未伤心不得死,花残叶落是根枯。想必是心受伤了。”
“可活着多好啊,活着就有希望。”
“是啊,希望很美好又很残酷。”
“为什么残酷呢?”
“有了希望就有了期望,如果期望落空了,希望也就破灭了。”
“唉,To be or not to be this is a question。 ”
“什么?你在说什么”宋折溪声音充满了疑问。
黄娅娅转过头看着这个宋公子苦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谢谢你的解答。”
“你今天……”
……
她睁开眼睛,床上只有自己一个,她看了一眼手机,凌晨一点不到,黄妈妈估计是去帮忙了,黄娅娅继续闭着眼睛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