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 第31章 第 31 章

林渡率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她退开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的衣襟，除了嘴唇比平时红润些许，眼神比平时深邃些许，几乎看不出任何异常。她甚至自然地伸手，帮聂红裳理了理刚才被她揉乱的长发，指尖不经意擦过聂红裳滚烫的耳廓，引得对方又是一阵轻颤。

“去洗漱吧，该出发了。”

聂红裳红着脸，低低“嗯”了一声，不敢看林渡的眼睛，慌忙转身打开水龙头，用冷水试图浇灭脸上的热度。

等聂红裳收拾好自己，晕乎乎地走出卫生间时，林渡已经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神情专注，仿佛刚才那个将她抵在洗手台前强势亲吻的人不是她。

聂红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坐进了驾驶座。

引擎启动，房车缓缓驶离这片荒芜的过夜地，重新汇入国道，向着高速公路入口驶去。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导航的提示音和舒缓的音乐。聂红裳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但全身的感官都系在了身边那个人身上。她能感觉到林渡的目光偶尔会落在自己侧脸，让她手心微微出汗。

“下一个服务区，大约一小时后到达。”林渡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她的手指在导航屏幕上划了一下，“可以补充净水，你也需要休息。”

她的语气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行程，但其中蕴含的细微关心，让聂红裳心头一暖。

“好。”聂红裳点点头。

一小时后，房车平稳地驶入了一个规模颇大的高速服务区。停好车，聂红裳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林渡先一步下了车，绕到驾驶座这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这个举动让聂红裳又是一愣。林渡站在车外，阳光洒在她身上，白衣墨发，身姿挺拔，与周围现代化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地望过来。

“走吧。”林渡看着她，眼神平静。

聂红裳下了车，和林渡并肩走向服务区的主楼。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各种视线，有惊艳，有好奇，也有对她们两人组合的打量。林渡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的目光只落在前方，或者偶尔侧头看一下聂红裳，仿佛她是唯一需要关注的存在。

进入超市，聂红裳推着购物车，开始采购食物和饮用水。林渡跟在她身边，对琳琅满目的商品好像有些兴趣，但并不多问。聂红裳拿了几盒新鲜的牛奶、水果、面包，又走到冷藏柜前，犹豫着要不要买点酸奶。

“这个，”林渡忽然伸手，从柜子里拿了两盒某个牌子的原味酸奶，放进购物车，“霓……你似乎喜欢这个口味。”她的话说到一半顿了一下，自然地改了口，可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还是让聂红裳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喜欢这个口味？

是现在的聂红裳喜欢，还是……千年前的霓裳喜欢？

聂红裳没有追问，她看着林渡的侧脸，鼓起勇气，也伸手从旁边的冰柜里拿了两盒冰淇淋，一盒香草味，一盒巧克力味，放进车里，然后抬头看向林渡，带着点试探的笑意：“尝尝这个？”

林渡的目光落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盒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对这种“孩童零嘴”不甚理解，可是她看着聂红裳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可。”

结账时，聂红裳拿出手机支付，林渡就安静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操作。轮到扫描酸奶和冰淇淋时，收银员阿姨笑着看了她们一眼，特别是多看了林渡几眼，对聂红裳说：“姑娘，你妹妹气质真好，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聂红裳脸颊微热，含糊地应了一声，偷偷瞄了林渡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似乎并不在意这种称呼。

回到房车上，聂红裳将采购的东西归置好。

她拆开一盒酸奶，递给林渡：“尝尝看？”

林渡接过来，看了看小小的勺子和凝脂般的酸奶，学着她的样子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酸酸甜甜、冰凉丝滑的口感让她微微挑眉。

“味道如何？”聂红裳有些紧张地问。

“尚可。”林渡的评价依旧简洁，但她又舀了一勺的动作，却暴露了她的认可。

聂红裳忍不住笑了，自己也打开一盒，小口吃起来。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车里弥漫着食物淡淡的香气，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与……温馨。

短暂的休息后，聂红裳重新发动车子，驶上高速公路。

接下来的路程，似乎变得不再那么漫长难熬。

聂红裳专注开车，林渡或看窗外风景，或摆弄导航，偶尔会指出路况，或者简单地提醒聂红裳休息。

当聂红裳有些疲惫地揉了揉脖子时，林渡会不动声色地将空调风向调整一下；当聂红裳口渴想去拿水时，林渡已经先一步将拧开瓶盖的水递到了她手边。

这些细微的举动，自然而贴心。

傍晚时分，她们按照计划，抵达了一个设施完善的房车营地。这一次，聂红裳熟练地接好水电，甚至尝试用车上自带的电磁炉做了简单的晚餐——煎蛋和速食汤。

夜幕降临，营地里很安静。洗漱完毕后，那个尴尬的问题又浮现出来——睡觉。

聂红裳站在客厅，看着那张沙发床和车尾的双人床，有些不知所措。

昨晚是意外，今晚呢？

林渡洗漱出来，看到她站在那里，目光在两张床之间游移，明白了她的窘迫。她没有说话，径直走到车尾，拉开了双人床的帘子，然后转身，看向聂红裳。

“过来。”她只说了两个字。

聂红裳的心猛地一跳，脸颊又开始发热，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过去。

林渡侧身让她先上了床，然后自己也躺了下来，拉上了隔断帘。

车内陷入黑暗，只有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床铺比沙发宽敞很多，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很近。聂红裳僵硬地躺着，一动不敢动。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聂红裳浑身一颤。

那只手只是静静地握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黑暗中，林渡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睡吧。”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聂红裳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反手轻轻回握住那只手，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和淡淡的暖意，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闭上眼睛，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次，梦中不再有破碎的片段和心碎的呼唤。

聂红裳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被一阵隐约的尿意唤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车内一片黑暗，只有窗外营地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芒，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她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摸索着向卫生间走去。

就在她经过床尾，快要走到卫生间门口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只见林渡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平躺熟睡，而是背对着她这边，微微蜷缩着侧卧。更让她惊讶的是，林渡的脑袋附近，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幽亮光，而且，耳朵里，好像还塞着……蓝牙耳机？

聂红裳瞬间清醒了大半，好奇心像小猫爪子一样挠着她的心。

林渡在干嘛？大半夜不睡觉，玩手机？

她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一点点挪了过去，凑近了些，想看清屏幕上的内容。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

屏幕上，正是那只永远也抓不到老鼠的蓝灰猫汤姆，和那只机灵狡猾的小老鼠杰瑞。此刻，汤姆正被一个捕鼠夹弹飞上天花板，造型滑稽，而杰瑞则抱着偷来的奶酪，在一旁得意地吱吱笑。

经典的、无声的追逐画面在屏幕上上演着。

聂红裳：“……”

她足足愣了三秒钟，赶紧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发出声音。

天啊！林渡！那个来自千年前、气场强大、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威仪、醒个觉都能引发地宫震动的林渡！那个让她敬畏、让她痴迷、让她不知所措的林渡！

居然！深更半夜！不睡觉！躲被窝里！戴着蓝牙耳机！看《猫和老鼠》？

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大到足以颠覆聂红裳二十七年建立起来的所有认知！

或许是聂红裳抖动的幅度太大，或许是她的气息泄露了出来。

正看得专注的林渡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熄了手机屏幕，一把扯下耳机，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然后，她保持着侧卧的姿势，一动不动。

车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聂红裳因为憋笑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何事？”过了好几秒，林渡才转过身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仔细听，比平时绷紧了一点点。

聂红裳看着她这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没事……”她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就是……想去下卫生间……前辈，你……你还没睡啊？”

林渡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用一种极其自然的语气回答道：“嗯，查阅些……资料。”

查阅资料？查阅汤姆和杰瑞的追逐技巧资料吗？聂红裳心里快要笑疯了，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太多，只好努力绷着脸，点点头：“哦……那前辈你继续……查阅资料，我……我去去就回。”

她说完，赶紧转身溜进了卫生间，关上门。

而外面床上，林渡在聂红裳进入卫生间后，默默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她看了一眼手中已经黑屏的手机，又听着卫生间里隐约传来的、压抑着的细碎笑声，脸上，出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懊恼”的情绪。

失策了。

竟被这小辈撞见如此……不成体统的一幕。

她重新戴上耳机，屏幕却迟迟没有点亮。脑海里回荡着刚才动画片里滑稽的配乐和聂红裳忍俊不禁的笑声，一种暖融融的感觉，悄悄取代了那点微不足道的尴尬。

或许……偶尔“不成体统”一下，也并非不可忍受。

当聂红裳从卫生间出来时，车内已经恢复了平静。林渡已经“查阅”完了资料，手机放在一边，平躺着。

聂红裳忍着笑意，轻手轻脚地爬回床上。

她刚躺下，那只微凉的手又伸了过来，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次，聂红裳没有僵硬，主动往林渡那边靠了靠，脑袋轻轻枕在她的肩窝处，闻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晨，聂红裳醒来时，发现林渡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窗边的小桌旁，神情专注地看着……手机？

聂红裳好奇地凑过去，发现屏幕上不再是《猫和老鼠》，而是一些复杂的地图和历史文献的扫描件。

“前辈，在看什么？”聂红裳问道，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昨晚未散的笑意。

林渡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她，仿佛昨夜那个看动画片被抓包的人不是她。

“查看沿途古迹记载。”她语气淡然，“既行万里路，亦当读万卷书。”

聂红裳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差点又笑出来，连忙点头：“前辈说得对，学无止境。”

她心里却想着：不知道昨晚的“万卷书”里，有没有汤姆和杰瑞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