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 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天清晨，酒店餐厅里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

聂红裳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昨夜并未安眠，她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碗清粥和小份水果，机械地吃着。

景皓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下，看了看聂红裳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语气尽量轻松：

“红裳，我年假快结束了，公司那边也催我回去，有几个项目等着我处理。”

他顿了顿，观察着聂红裳的反应，“你假期也快到了吧？要不……我们订同一班飞机回海市？路上也有个照应。”

聂红裳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

回海市？这意味着要离开敦煌，离开……林渡。

她抬起头，眼神有些游移：“我……我可能还得再待几天。”

景皓的眉头微微蹙起：“还有什么事要处理？研究所那边不是已经……暂时没事了吗？”他刻意回避了林渡的名字。

聂红裳抿了抿嘴唇，知道瞒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是林前辈。她……她没有身份证，买不了机票。如果回海市，只能……租辆车开回去。那样的话，路上要花费很多时间。”

“什么？”景皓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引得旁边桌的客人侧目。他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荒谬，“红裳，你是在开玩笑吗？为了她，你要选择耗时几天的陆路交通回去？就因为她没有身份证？”

他放下手中的叉子，身体前倾，“红裳，你清醒一点。且不说这有多麻烦，多浪费时间。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一个没有过去、没有合法身份的人，你怎么带她回海市？怎么安置她？这会引起多少不必要的麻烦？”

聂红裳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心烦意乱，“身份的问题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总会有途径的。我不能就这么把她丢在这里。”

“丢在这里？”景皓几乎要气笑了，“红裳，她不是你的责任，她是考古研究所发现的重要人物，理应交给他们去处理。他们有专业的渠道和方法来安置这类……特殊个体。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设计师。你掺和进去干什么？”

“而且，红裳，你想想看，她到底是什么？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她是个巨大的未知数。你把她带在身边，就像带着一颗定时炸弹，太危险了。”

“她不会伤害我的。”聂红裳脱口而出。

景皓看着她眼中那份近乎盲目的信任，心里一沉，语气更加沉重：“你怎么知道不会？就凭那个虚无缥缈的梦？红裳，你被她影响了，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从遇到她开始，你变得都不像你自己了。”

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听我的，红裳。跟我坐飞机回去。把林渡交给秦研究员他们。这才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选择。你回到海市，回到你正常的生活轨道，时间长了，这些……这些不切实际的感觉，自然会淡掉的。”

“正常的生活轨道？”聂红裳重复着这句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景皓，你觉得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还能回到所谓的正常吗？”

“我知道你觉得我疯了，不可理喻。但我不能丢下她。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梦……还有一种……我说不清楚的感觉。如果我现在走了，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景皓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所以，你是铁了心要陪她一起慢慢想办法，哪怕放弃便捷的飞机，选择漫长的陆路？”

聂红裳点了点头。

景皓苦笑了一下，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订明天的机票自己回去。红裳……你好自为之。”他说完，最后看了聂红裳一眼，转身离开了餐厅。

聂红裳独自坐在餐桌前，看着景皓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新存的号码，指尖悬停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告诉林渡要开车回去？

她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又觉得她“不成体统”、“麻烦”？

聂红裳正对着粥碗发呆，纠结着该如何跟林渡开口提陆路回海市的事，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微信提示音清脆地响了一声。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看到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申请人的头像是一只非常经典的、来自《猫和老鼠》里的杰瑞老鼠的Q版形象，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带着点机灵和狡黠。微信名就是简单的“LD”两个字母。

聂红裳皱了皱眉。LD？她认识的人里，好像没有用这个缩写的。而且这个头像……也太反差萌了，跟她通讯录里那些要么用本人照片、要么用风景、要么用职业照的朋友们格格不入。

出于礼貌和一丝好奇，她点击了“同意”。

页面跳转到聊天界面，对方的头像和昵称显示在顶端。聂红裳下意识地点进对方的朋友圈，想看看是谁，结果发现是一片空白，连一条灰线都没有，显然是个新注册的账号，或者设置了不让她看。

“怪人……”聂红裳嘟囔了一句，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和碗里的粥作斗争。也许是某个不太熟的同事或者客户？或者是什么微商广告？她没太在意。

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一下。是那个“LD”发来的消息。

只有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在」

聂红裳盯着这个字，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了。这语气……怎么有点熟悉？那种简洁、直接、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不可能吧？！

她手指有些发抖地打字回复：

「请问你是？」

对方隔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回复，这次是两个字：

「林渡。」

聂红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碰倒了手边的水杯，引来旁边客人诧异的目光。她也顾不上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两个字，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林渡？！！

是那个林渡？！！

那个从千年古墓里爬出来的林渡？！！

那个连手机接打电话都要她手把手教的林渡？！！

那个昨晚还用“成何体统”教训她的林渡？！！

她……她怎么会……怎么可能？！

聂红裳手指颤抖着，戳着屏幕打字，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去：

「林前辈？！真的是你？！」

「你怎么知道我的微信号的？」

「你……你注册了微信？！」

「你怎么学会的？！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震惊隔着屏幕都能溢出来。

这次，林渡回复得稍微快了一点，但依旧言简意赅：

「昨夜。见你常用。」

「号码，存于手机。」

「此物，不难。」

见我用？号码存于手机？此物不难？？

聂红裳看着这短短几行字，感觉自己二十八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林渡不仅通过观察她使用微信，就理解了这款社交软件的基本功能，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下载APP、注册账号、甚至通过手机通讯录找到了她的微信号添加好友？

这已经不是学习能力强了，这简直是恐怖，是降维打击。

聂红裳想起自己当初教父母用微信时那抓狂的经历，再对比林渡这轻描淡写的“此物不难”，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莫名的敬畏感油然而生。

她活了二十七年，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产生这种智商被碾压的感觉。而且对方还是个“古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继续回复：

「……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林渡突然主动联系她，是为了继续昨晚的争吵，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

林渡的回复再次停顿了一会儿，才发过来一行字，内容却让聂红裳再次愣住：

「听闻，返海市，需陆行？」

她知道了？她怎么知道的？！是听到了她和景皓的谈话？还是……她真的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感知能力？

聂红裳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老实回答：

「是。因为前辈你没有合法的身份证明，无法乘坐飞机。只能选择开车回去，大概需要五六天时间。」

她紧张地等待着林渡的反应。是会嫌弃麻烦？还是会再次指责她安排不周？

然而，林渡的回复再次出乎她的意料，依旧简洁得令人发指：

「可。」

「何时动身？」

聂红裳看着屏幕上那个“可”字，半天没回过神来。

就这么……答应了？没有质疑，没有不满，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耗时耗力的方案？

这反而让聂红裳更加摸不透林渡的心思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我需要先去租一辆适合长途的车，还要规划一下路线。可能……明天或者后天出发？」聂红裳小心翼翼地回复。

「嗯。」林渡回了一个字。

然后，聊天界面就再也没有新的消息了。

聂红裳看着那个杰瑞老鼠的头像和“LD”的昵称，又看看最后那个孤零零的“嗯”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林渡注册微信，只是为了通知她这件事？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变相的“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