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 第12章 第 12 章

猛哥和方大洪立刻行动起来，借助头灯的光束，小心翼翼地贴近岩壁，开始评估那道嵌在万丈深渊边缘的古老栈道。

小陈则从背包里取出折叠无人机，开始紧张地组装和调试。

聂红裳知道自己急不来，她强迫自己坐下，接过张姐递来的水壶，小口抿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追随着猛哥和方大洪的头灯光斑，在那道细如悬丝的栈道上移动。

景皓在她身边坐下，递了一块高能量巧克力到她面前。聂红裳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低声道：“谢谢。”

“你真的确定要继续？”景皓的声音压得很低，“这下面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那光，那声音……像是某种我们还无法理解的地质现象，甚至可能更糟。”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担心这超出常理的环境会对聂红裳产生未知的影响，她的状态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聂红裳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甜腻中带着微苦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没有看景皓，视线依旧锁定着远处的栈道，声音平静：“我没有退路。”

“无人机有画面了！”

小陈那边传来一声低呼。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平板电脑的屏幕上，显示出无人机镜头拍摄到的、沿着岩壁飞行的画面。栈道比从平台上看更加残破不堪，许多地方完全断裂，只剩下几根朽烂的木桩嵌在岩石里，更有大段路段被坍塌的巨石掩埋。镜头偶尔扫过深渊下方，只能看到更深处隐约有赤红的光芒如脉搏般闪动，那低沉的嗡鸣声通过无人机的麦克风传来，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来自地心。

“看！对岸！”小陈指着屏幕。

镜头越过栈道中段一片塌陷区后，对岸的景象逐渐清晰。那并非单纯的岩壁，而是一片依山开凿的、气势恢宏的建筑群残骸。层层叠叠的宫殿轮廓，虽然大多已坍塌破败，但依然能看出昔日的规模。最引人注目的，是建筑群中央，似乎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广场，广场中心隐约矗立着什么高大的物体，但由于距离和光线，细节无法分辨。

“信号开始不稳定了！”小陈紧张地盯着屏幕，画面开始出现雪花和卡顿，“这里的磁场或者某种辐射干扰很强……无人机快要失控了！”

话音刚落，屏幕瞬间黑屏。

“失去连接了！”小陈懊恼地一拍大腿。

虽然无人机失联了，但它传回的最后影像至关重要。栈道确实存在，路径极其凶险。而对岸，确实存在着规模宏大的遗迹。

秦晖面色凝重地总结：“栈道损毁严重，尤其是中段，几乎无法通行。但如果能找到绕行或者固定绳索的方法……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他看向猛哥和方大洪，“你们怎么看？”

方大洪抹了把脸上的汗，沉声道：“有几段看着悬，但岩壁上还有以前留下的古老铁链和石楔，虽然锈得厉害，但加固一下，配合我们的现代装备，小心点，能过。”他顿了顿，看向聂红裳，“不过，心理素质得过硬，下面可不是闹着玩的，一眼看下去，腿肚子都得转筋。”

猛哥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方大洪的判断。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聂红裳身上。穿越这道生死栈道，最大的变数和她坚持下去的理由，都是她。

聂红裳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深渊下的热风拂起她额前的碎发，那颗胭脂痣在暗红光芒下愈发醒目。她看着那道蜿蜒向黑暗对岸的细线，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梦中那个身影立于赤玉台上、俯瞰地火奔流的画面。

恐惧吗？当然有。

她转过身，面对众人，眼神清澈而坚定：“我确定。无论多危险，我必须过去。”

景皓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劝阻。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站到她身边，对秦晖说：“我会跟她一起。”

秦晖看着这对年轻人，终于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制定详细方案。阿猛，老方，你们负责先锋探路和设置保护点。小陈，准备好所有绳索和安全装备。我们休息一小时后出发。”

紧张的准备工作开始了。检查绳索、安全扣、上升器、下降器，分配装备，讨论可能遇到的险情和应对措施。

一小时后，队伍再次集结在栈道的起点。

方大洪和猛哥作为先锋，首先系好安全绳，踏上了那道宽度不足半米、布满裂缝和缺口的古老石道。他们的动作极其缓慢，每走一步都先试探落脚点的牢固程度，然后将岩钉敲入岩缝，挂上绳索，为后续的人建立保护。

聂红裳是第三个。她深吸一口气，将安全扣挂在先锋设置好的路绳上，双脚踩上了那千年未有人迹的栈道。

脚下是万丈深渊，灼热的气流自下而上翻涌，带着硫磺的气息。耳边是风的呜咽和地底低沉的轰鸣。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下方那令人眩晕的黑暗和闪烁的红光，目光只专注于前方方大洪和猛哥留下的足迹，以及手中紧握的绳索。

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景皓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意外。

栈道比想象中更难行。有些地方石板松动，有些地方完全塌陷，需要依靠岩壁上的残存铁链和绳索横向移动。最危险的一段，栈道完全消失，只剩下几根嵌入岩壁的粗大石梁，需要像走钢丝一样小心翼翼才能通过。

聂红裳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始终专注，没有一丝退缩。甚至，在这种极致的危险和专注中，她心底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走过类似的道路……

就在队伍缓慢通过栈道中段最破碎的区域时。

“小心！”前方的方大洪突然发出一声低吼。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聂红裳前方不远处，一块看似稳固的巨石承重处突然碎裂，连带着一大段栈道轰然坍塌，碎石如雨点般坠入深渊。

聂红裳正踏在那段栈道的边缘，脚下瞬间悬空。

“红裳！”景皓魂飞魄散，猛地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安全背带。

下坠力将两人都带得一个踉跄，幸好景皓的安全扣牢牢挂在路绳上，才没有一起坠落。聂红裳整个人悬在半空，全靠景皓死死抓着背带和自身的安全绳维系。

碎石还在不断掉落。下方深渊的红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

“抓紧我！”景皓咬着牙，手臂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她拉上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聂红裳悬空的身体无意中荡向岩壁，她的手掌再次按在了粗糙灼热的岩石上。

掌心那道伤疤，与岩壁上某个不起眼的、早已模糊的古老刻痕，隔着灰尘和时光，骤然接触。

嗡——

一声远比地底嗡鸣更清晰、更贴近的震响。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岩壁上那些暗淡的、与石柱同源的暗红色晶体纹路，以聂红裳手掌接触点为中心，骤然亮起。赤色的光芒如血管般迅速蔓延，瞬间照亮了整片岩壁和残存的栈道。

光芒流过之处，那看似摇摇欲坠的栈道结构，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奇异的力量，崩塌的趋势竟然诡异地停滞了。甚至一些断裂处，有细微的红色光丝如同活物般蠕动、连接……

这超自然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景皓趁着这短暂的稳定，奋力将聂红裳拉回了尚且完好的栈道部分。聂红裳跌坐在地，剧烈喘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再次隐隐发烫的掌心，又看向岩壁上那逐渐平复、但余韵未散的赤色流光。

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机关！是古代的防护机关！”秦晖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尖锐，他用手电仔细照射那片刚刚发光的区域，“这岩壁里有精巧的感应结构！刚才栈道坍塌触发了它！这光芒……可能是某种萤石或者磷光物质受到震动激发！不可思议！这工艺！”

他迅速为自己的发现找到了一个“科学”的、尽管仍显牵强的解释，既是说给众人听，更是为了安抚自己受到冲击的认知。作为考古学者，他宁愿相信这是古人失传的奇技淫巧，也绝不愿触碰那超自然的可能性。

小陈语速飞快：“老师，检测到微弱的能量残留和特殊的矿物成分……结构确实非常特殊，像是……像是某种能量导流装置？”他的声音带着困惑，数据似乎并不能完全支持秦晖的“萤石”说，但此刻，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方大洪和猛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惊悸。他们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古怪，但刚才那一幕，岩壁如活物般响应人手的接触，绝非凡俗机关所能解释。方大洪默默收紧了自己腰间的安全绳，看向聂红裳的眼神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敬畏和警惕。

景皓紧紧扶着聂红裳的手臂，刚才他看得分明，那光芒是从聂红裳手掌接触点蔓延开的，而非因为栈道坍塌。

那诡异的同步，那难以言喻的温热感……

这岩壁，这座沉睡的城池，认识她的血？

“红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他压下翻腾的思绪，急切地检查她的情况，目光最终落在她再次渗出血丝的掌心。

聂红裳摇了摇头，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声音还有些不稳：“我没事。”

“看来古人在这里设置了极其精妙的防御系统，”秦晖强行镇定下来，总结道，更像是在统一思想，“这反而证明了我们对岸目标的重要性，大家务必更加小心，每一步都要试探清楚。”

经此一吓，队伍的气氛更加凝重。接下来的路程，每个人都如履薄冰，速度更慢。幸运的是，或许是那阵光芒的缘故，残存的栈道似乎真的稳定了不少，再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坍塌。

终于，在经历了近乎极限的一个多小时的跋涉后，队伍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对岸。

脚踏上相对宽阔平整的岩石地面时，所有人都几乎虚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回味着刚才九死一生的经历。

对岸的平台比来时那边更加宏大，地面铺着切割整齐的黑色巨石，缝隙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脉络，与那些发光石柱材质相似。前方，是一片宫殿群废墟，虽然大多残破不堪，断壁残垣诉说着岁月的无情，但那高耸的巨柱、宏伟的拱门轮廓，依然能想象出当年的壮丽景象。空气中硫磺味更浓，地底的嗡鸣声也越发清晰，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活物的胸腔之内。

秦晖和小陈立刻被眼前的遗迹吸引，暂时忘却了恐惧，拿着设备开始初步勘察和记录。

聂红裳休息片刻后，便站起身来，目光急切地扫视着这片废墟。那种牵引感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几乎形成了一种实质的指向。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建筑群深处走去。

“红裳，你去哪儿？”景皓立刻跟上。

“我去那边看看。”聂红裳指向宫殿群深处，那里似乎有一个更为开阔的空间。

秦晖见状，叮嘱道：“别走太远！保持视线可见！这里结构不稳定！”

聂红裳应了一声，脚步却未停。景皓紧紧跟在她身旁，方大洪犹豫了一下，也示意猛哥留下保护秦晖和小陈，自己跟了上去，保持着一段警戒距离。

穿过几道倾颓的拱门和布满裂痕的巨柱，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圆形广场，地面由一种温润的黑色玉石铺就，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石柱发出的暗红光芒。广场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高大祭坛。祭坛呈圆形阶梯状，共分九层，由同样的黑色玉石砌成，祭坛顶端，似乎放置着什么物体。

而最让聂红裳呼吸停滞的，是祭坛正后方，广场的尽头，倚靠着山体岩壁的地方，竟有一座完全由某种暗红色晶体凝聚而成的、宛若莲台般的座椅。

那座椅造型古朴奇崛，像是天然生成，又带着人工雕琢的庄严。晶体内部，赤光明灭流转，比周围任何石柱的光芒都要纯粹、浓郁，仿佛是整个地下空间光芒的心脏。

聂红裳的脚步像被钉住，怔怔地看着那座赤晶莲台。

梦中……那个女子……似乎就常坐在这样的地方……

她下意识地，一步步走向祭坛，走向那座莲台。

景皓和方大洪跟在后面，也被这庄严肃穆又诡异非常的景象所震慑。

就在聂红裳即将踏上祭坛第一级台阶的瞬间——

“唔！”

她突然闷哼一声，捂住了头，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痛楚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她的脑海，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碎片爆炸开来——

赤焰奔腾的宫殿……一个暗红身影决绝的眼神……冰冷的指尖抚过脸颊……一声沙哑的“霓裳”……还有……无边无际的黄沙和永恒的黑暗……

扑通一声，聂红裳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

“红裳！”景皓大惊失色，冲上前扶住她。

方大洪也立刻警戒四周，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聂红裳靠在景皓怀里，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目光死死盯着那座近在咫尺的赤晶莲台，仿佛要通过目光将其看穿。

“……那里……”她颤抖地抬起手，指向莲台，“……下面……有东西……”

景皓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莲台与山体岩壁连接处，似乎有一片区域的晶体颜色略深，形状也更为不规则，像是一道……隐秘的入口？

这时，秦晖和小陈也赶了过来，看到聂红裳的样子，都是一惊。

“怎么了？”秦晖急问。

景皓简要说了情况，并指向那莲台下的异常处。

秦晖用手电照射，仔细观察，眉头紧锁：“确实……像是一个被封住的洞口。这祭坛和莲台，可能是某种极其重要的祭祀核心。”

聂红裳挣扎着站起，语气虚弱：“打开它……必须打开它……”

小陈用仪器扫描了一下，脸色微变：“老师，这后面的岩体……似乎是空心的。而且有非常微弱的能量读数，和刚才栈道那边的残留很像，但……更精纯。”

方大洪上前，用匕首柄敲了敲那片深色晶体区域，发出沉闷的声响：“后面是空的，但这晶体非常坚硬，想打开不容易。”

秦晖看着脸色苍白但眼神灼亮的聂红裳，又看看这神秘的祭坛和莲台，深吸一口气：“准备工具。小心尝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开启的机关或者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