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不大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沉重的封墓石轰然落下，隔绝了人世最后一丝声响。

黑暗和寂静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墓室，厚重的让她喘不上气来，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

“姜姜，姜姜…”

她心中不断的默念。

唯有这样，才能从那灭顶的绝望中汲取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的姜姜还在外面，她的姜姜还在等她！

她不知道，就在这冰冷的墓门之外，她拼尽性命也想守护的姜姜，在确认公主已经入土为安后，决绝地撞向了公主陵墓前的石碑。

“公主…”

恍惚之中，姜姜想起曾经，公主缠着她让她叫公主的名讳。

她只是无奈的求饶，说尊卑有别，她不能这么做。

她还记得公主当时失落的眼神。

意识渐渐消散，姜姜靠在公主的墓碑上，望着天空夕阳，露出一丝微笑。

“公主…悦白，请您，等等姜姜…”

与此同时，皇宫深处。

“废物！都是废物！”

皇上的咆哮的几近破音，手指几乎戳到跪伏在地的林药师头顶，“这就是你给朕的仙丹！！这就是你给朕的保证？？”

皇上一想到自己五公主赵悦白那痛苦的模样，他心里就一阵后怕。

幸好他这一次也找人试药，要不然他贸然吃下，定会痛苦死去！

好好的神石，再加上他的龙血，竟然还炼不出仙丹，当真是废物！

结果神石还被用完了！全部没有了！！

林药师深深叩首，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脸上却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心中竟涌起一丝解脱般的庆幸。

还好，还好早已将妻儿送走，悄悄地送出了城。

连日来的烟火熏陶，还有整日的胆战心惊，他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皇上气的咬牙切齿，直接把林药师诛九族。

林药师不想受苦，偷偷藏了毒药在大牢中吞服自杀。

而另一边，侍卫冲入林府，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时。

皇上得知这两个消息的时候，愤怒达到了顶点。

直接发布通缉令，通缉林家人，抓住格杀勿论。

然而整个国家早已被蛀空，地方官吏贪污成风，对于缉拿一个无关痛痒的药师家眷毫无兴趣，只当一场闹剧般的敷衍。

有些地方官吏为了功绩，直接随意抓了当地几户姓林的人家当成犯人。

一时之间，姓林的人家都不敢出门，甚至有几户人家为了保命更改姓氏。

皇上又杀了几个无能的道士泄愤后，再次投入了烟火缭绕的炼丹之中。

因为长久吃丹药，皇上身体亏空，情绪喜怒无常，经常因为一些小事砍杀宫人官员。

这使得朝中官员只上奏好事盛世，来换的一时的喘息和富贵。

匈奴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

第二年年初，匈奴大军直逼京都。

皇上这才惊醒，在官员提醒护送下，带着他心爱的宠妃，皇子皇孙，以及那些沉重的炼丹炉，仓皇的向南逃去。

曾经繁华鼎盛的京都，转瞬沦为炼狱。

匈奴人冲入皇城，烧杀抢掠。

象征着皇家威严与血脉的皇陵，也未能幸免于难。

许多陵墓被掘开，里面的珠宝抢夺一空。

唯有公主这座位于京郊不起眼的新坟，因地处偏僻且规格“朴素”，暂时躲过了一劫。

*

墓室深处，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是一天？一年？还是…？

公主在这漆黑寂静的狭小空间里，精神几乎要崩溃。

她想哭，她想大笑，可是她却动都动不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在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即将要断时，她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先是小指的指尖，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接着，是脚趾的微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淹没了公主的意识！

能动！她竟然能动了！

只要她能动，她就能够出去了！

僵硬冰冷的肌肉在意志的强行驱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摩擦声。

最终，她抬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推向头顶那沉重的棺盖。

然而却纹丝不动！

再推！依旧不动！

或许，只是她现在力气还没有恢复！

她不敢多想，生怕多想一下，自己的希望就彻底破灭。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可以完全动了，开始尝试推动棺盖。

可是，依旧推不动。

这一瞬间，她觉得浑身的血液冻住了一般。

这棺盖，好像被牢牢钉死！

那么她就彻底封死在这个黑暗的棺木中！

不！不！她不要！！

她开始用拳头捶打，用肩膀撞击，指甲在坚硬冰冷的棺木内壁上疯狂地抓挠抠挖！

刺耳的刮擦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指甲很快崩裂，指尖传来钻心的剧痛，温热的液顺着指缝流淌，染红了穿着的锦缎。

但她仿佛像是感觉不到，巨大的绝望和求生的本能已经完全吞噬了□□的痛觉。

她只想出去！她要出去！

“姜姜！姜姜！你在哪里啊姜姜！”

嘶哑的呐喊在她空旷的墓穴中回荡。

她一遍遍呼唤着那个名字，那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是她在这无边黑暗地狱里唯一的光亮。

然而回应她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和沉寂，仿佛它变成了实体，粘稠沉重感向她袭来，无孔不入地挤压着她，吞噬着她。

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吸入的空气稀薄而污浊，带着怪异的血腥味。

胸口如同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扩张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开始觉得喘不过气，张着嘴企图更多氧气。

然而氧气却越来越少。

极度的缺氧，让耳鸣开始尖锐地响起。

思维开始变得粘滞混乱。

姜姜的笑容在模糊的意识里闪现，却又迅速被黑暗吞噬。

“姜姜…本宫，我，我好想你…”微弱得如同叹息很快消失不见。

姜姜，你在哪里？你…

姜姜，姜姜…

姜姜…你…是谁？

棺木内的氧气终于耗尽。

最后一点挣扎的气力也消失了。

抠挖的动作停止，绷紧的躯体缓缓松弛下来。

那阵阵呼唤，也彻底沉寂。

……

百年光阴，如同指间流沙，无声无息地渗入地脉深处。

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烈地震，震碎了地底下的平静。

那座因为时代的洪流早就被掩埋的墓穴，在一次又一次的震动中，在地底下坍塌。

巨大的封墓石碎裂，棺木被压的扭曲变形。

在漫长岁月里腐蚀的棺木，因为土地的震动和石块的挤压，裂开了一道细长的缝隙。

一丝微弱的新鲜空气涌了进来。

*

“滴——滴——滴——”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监护仪发出尖锐而急促的警报长鸣！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医生护士快速跑了进来。

他们急忙拉上床围，团团围住病床开始抢救。

空气瞬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门外，江海整个人几乎要嵌进门框里。

他额头死死抵着门上的小玻璃窗，浑身颤抖，指尖因为过度用力地抠抓着门框，早已失去了血色。

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里面晃动的人影。

“江姜！你不能有事，不能…”破碎的呜咽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混合着咸涩的泪水，“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姐姐……老天爷我求你，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我姐姐活下来！我求求你了！！”

他语无伦次地祈祷着，向老天爷发出卑微到尘埃里的恳求。

时间在窒息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心肺复苏术持续着，护士的手臂机械而沉重地按压，汗珠从她额角滚落。

除颤器的电极板一次次贴上苍白的皮肤，发出沉闷的充电声。

药物被快速推入静脉。

然而，依旧挽回不了生命。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了口罩，露出的是满脸的疲惫和深重的哀戚。

“医生！我姐怎么样了？！”江海猛地扑上去，声音嘶哑变形。

医生沉重地摇了摇头，艰难地吐出那几个字，“抱歉，我们尽力了。”

“不！这不可能！”江海有些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说手术成功了的姐姐突然就这么没了。

他赤红着双眼，猛地揪住医生的衣领，“不是说手术成功了吗？！不是说熬过这几天就没事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

他嘶吼着，剧烈摇晃着医生，泪水混合着汗水糊了满脸。

但很快，许多人跑了过来，强行让他松开了医生。

“江先生别激动，手术是成功了的，但是手术并发症是难以预料到的……很抱歉，我们真的尽力了…”

江海只觉得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蜷缩成一团，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

整个走廊只有他一人蜷缩在地上，显得可怜又无助。

他们的父母在江姜手术的时候来过一趟，看到手术成功，因为工作原因又离开了。

江海马上大学毕业，时间充沛，所以才来照顾江姜。

可是没想到…他只是出去打了个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双帆布鞋靠近，停在江海身边，穿帆布鞋的人伸手拍了拍江海的肩膀以示安慰。

江海艰难抬头，在看到来人后瞳孔猛缩，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猛的跳了起来，一把扯住来人的衣领，低吼从紧咬的牙关一字一句的挤出，“你竟然还敢出现！”

他姐姐出事的时候，这个人呢！她在哪里！

凭什么他姐姐出事，而这个人却好好的在这里！

小白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甚至并没有挣扎，她沉稳而淡定的看着江海，淡淡开口，“姜姜，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