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宵一直没有去见赵去疾,害怕听到那道宣判,可等他想要见赵去疾时,也没有见到那个人,仿佛这个人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去了中海、去了柏悦、去了医院,都没有见到人,唯一能确定赵去疾人还在京市的证据是他课桌里的东西在一样一样减少。
又是一天的课,大课间活动下雨停了,张锐宵上了个洗手间回到教室,赵去疾的课桌已经干净得没有留下一本书、一件物品,但张锐宵心里已经没有了早上看到第一眼的心慌,反而是一场大喘气,好像是他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件事不会再来折磨他了。
南齐走到张锐宵的桌前,重复做这几天他一直在做的事——叫张锐宵的名字。
张锐宵依旧没有回答,头也没抬。
沈败絮已经移民海外了,赵去疾也消失不见,班里没有再为他们两个打圆场的人了,况且张锐宵并没有打算再和南齐有任何往来。
南齐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张锐宵难得地抬眸。
南齐继续说:“我打游戏手机被收了,你知道的,我没有告密,录音也是想着以后拿来逗你们两个的。”
张锐宵烦躁地啧了声,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撑着脑袋看南齐:“我发现,你还挺不要脸的。”
其实班上有人是看着他们的,也注意到了张锐宵这几天不太搭理南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但没想到的是,张锐宵第一句话就把他们给惊住了。
这是张锐宵?
不是吧。
张锐宵没注意那些倒吸气的声音,继续说:“你要帮你父母拽下我爸,达到升职的目的,我觉得很正常,孝子嘛,但你为什么又要来求我的原谅呢?既要又要,炫耀完你那个没有人能破解的密码以后说你爸妈是科技奇才破解了你手机密码,你坦坦荡荡地说你要搞老子一手,无所谓,这本来就是我的问题,可为什么就他妈犯贱又要老子原谅你的背刺,又要老子恭喜你爸妈挤掉我爸呢?”
张锐宵这话说得忒难听,其实他知道父亲退下来其实也有父亲自己精力耗尽的原因,但不该是这样的方式。
这一点他永远欠父亲。
南齐:“不是,我真没有。”
张锐宵真是很讨厌南齐这副样子:“不重要,都不重要,反正——哎我今天也跟你讲清楚,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你也别那么矫情,做了就担着,别得了利益又来装老好人,很贱。”
南齐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默认了,灰溜溜地回到座位。
张锐宵虽然是一个不太跟人交流、计较的人,但也不代表他心里没有那一把称,无论班里其他人怎么认为,反正他就这样了。
在南齐回到座位以后,有人为南齐打抱不平。
倒是当时给赵去疾衣服弄脏的胖子走过来安慰张锐宵:“学霸,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大课间活动时间有三十五分钟,胖子也没事做就蹲在张锐宵的旁边过道上,叽里呱啦地和张锐宵聊天。
他知道张锐宵心情不是很好,班里都说自从沈败絮和赵去疾离开后,哦不对是张锐宵逃课的那天起,张锐宵就跟没了爱人的鳏夫一样,脾气暴躁、顶级嘴毒……
张锐宵看着胖子稳住身体撑着自己膝盖的手,想掰开,但胖子太热情,劲也很大,他便忍了下来:“你物理作业做完了吗?下节课就是物理课。”
胖子嘿嘿两声:“你少瞧不起人,早就做完了。”
“我没做完,你能别找我聊天吗?你人缘很好,去找他们吧。”
“你是骗子,我都看到你把作业给他们抄了。”胖子居然撒娇。
张锐宵倒不是觉得不适应或者说和胖子形象不符,只是有点惊讶:“你撒什么娇,块头这么大。”
胖子应该是来讲八卦的,他悄咪咪靠近张锐宵:“我也不喜欢南齐,我猜沈败絮也不喜欢。”
“为什么?”张锐宵顺着问。
胖子来了兴致:“我是因为他老说我胖,至于沈败絮,我听说南齐他叔把沈败絮家里搞得鸡飞狗跳,沈叔叔出轨了,沈阿姨精神奔溃自杀了。”
“啊?”张锐宵疑惑。
“南齐他叔,给沈败絮爸爸送了个女人过去,估计喝了点酒,然后又通知了沈败絮妈妈捉奸,你说沈叔叔和沈阿姨多恩爱啊,三十年夫妻,被这么一搞,家破人亡的。”
张锐宵眉头狠狠皱着:“就为了往上走?”
“京市这地儿,只有你们家这种百年世家才会不在意能不能留下,多的是人挤破了脑子想有点地位,南齐家又属于有点智慧但心思太多的,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锐宵不由得笑:“你怎么知道?”
他温柔起来还是真的温柔。
胖子脚有些麻,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过道上:“我爸啊,叔叔来找过我爸,我爸说帮叔叔顶一下,但叔叔好像自己不太乐意干了,聊了几句,我在旁边帮忙倒茶,叔叔还夸我白白胖胖的呢。”
胖子是真没什么心机,凭他家的能力他完全可以当个混小子,但他依旧会犯错了紧张,会害怕老师让他上去做题,会害怕自己被嘲笑……但他比较喜欢张锐宵,只是赵去疾在的时候不太好黏着。
现在张锐宵家受欺负,他爸爸让他在学校照顾一下张锐宵的情绪。
该知道的他都知道,除了八卦他也不知道怎么拉近和张锐宵的关系。
张锐宵不会与人交心。胖子很早就这么觉得。
说着说着胖子从校服口袋里摸出来一块面包和一瓶酸奶:“我看你早上没有吃东西,憔悴得很,吃饱了才有力气弄他。”
张锐宵看着手中被胖子塞过来的面包酸奶,不知为何鼻头一酸:“你买的?”
“家里带的,我家阿姨昨晚给我装了一份,我以为没有,今早又拿了一份,”说着他朝张锐宵摇摇手指头:“别爱上哥,哥魅力四射,但哥家里已有老婆。”
张锐宵骂:“神经病。”
他再次垂眸看着手中的面包酸奶,听着胖子在旁边吵闹,想到了过去的数月。
那些他自以为朋友之间的欢声笑语,像是一记耳光似的重重的打得他耳鸣。
造化弄人,举步维艰,让他站在流言蜚语的中央被打弯了脊梁骨。
再也无法返回曾经。
张锐宵看了眼还在说话的胖子,撕开面包咬了口:“要不你来坐赵去疾的位置吧。”
赵去疾……以后就是Felix了。
胖子摇摇脑袋:“现在还不行,等过几天,我把班主任惹生气了,我得躲着她几天,换位置得去跟她说声。”
张锐宵不意外,因为胖子最容易热不知道生气了,在很多胖子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
依旧是草莓酸奶。
张锐宵深深叹气,听着上课铃声响起,随后胖子回到座位,而他则继续回到一人模式。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有一种非要把这座城市淹没的错觉,噼里啪啦,张锐宵觉得很不舒服,不只是早上因为下着雨到校被打湿的裤脚,更多的是下雨给他带来的压抑情绪。
完全找不到一个突破口。
这场雨要淹没的不是这座城市,而是他张锐宵,把他淹没了自责、愧疚、遗憾的情绪里,无法抽身,也无法呼吸。
赵去疾不见他,他毫无办法;他找不到赵去疾,也无可奈何。
这京市就他妈这么大的地儿,赵去疾能去哪里啊?
张锐宵不由得发问。
可是却没有人给他这个答案。
等待审判还真是一个极度折磨人的过程,压着他的心理防线,把他的傲骨一根根敲碎了比他直视自己做出的蠢事。
下午时分,学校放学,雨依旧没有停,张锐宵独自撑着一把伞走在人流里,回家还是去继续找赵去疾,这是一个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的问题。
回家面对的是几个大人扑面而来的“热情”——你是独子,你怎么能让张家就在你手里断了?
而找赵去疾面对的是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懦弱——连环效应所带来的一切变化都不是他能够承担起的。
他走到公交站台处,站在人群之中,伞微微往上抬,就一秒,就一秒他就定住了。
他看到了很久不见的赵去疾。
赵去疾撑着一把黑伞,身穿黑色的大衣,站在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前的过道上,张锐宵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他瘦了。
周围的人在讨论着什么全部被老天爷按下静音键,他的耳边是自己的被打乱的呼吸声和没有规律的心跳声。
赵去疾也站在对面直直地看向自己,目光在人群中一秒锁定了自己,隔空对视着,黑瞳就像是深渊,一望无际。
雨丝被黑伞隔绝在外。
张锐宵脚似被胶水粘住,眼睁睁看着赵去疾抬手,将伞柄换到另一只手,而后一步步穿过斑马线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张锐宵乱成一团的心跳上,直到赵去疾在他面前站定,黑伞微微倾斜,目光聚焦到自己脸上时,他才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不应该用“回”字,但他语无伦次。
赵去疾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喉结微动,意外的冲他说:“回来找你。”
来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很多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