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星伸手,指尖触到冰凉的螺丝刀,温令仪却没有立刻松手。
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滞留着,螺丝刀在两人指间短暂交接,温令仪指尖再次状似无意地擦过周见星汗湿的掌心,轻得像是在她掌心融开的一片雪花。
大脑眩晕得过分,周见星身体本能地向后瑟缩,试图拉开这令人窒息的、危险的距离。
一步,两步。
她退,温令仪便进,慵懒、不容逃避,每一步都从容不迫。。
周见星后背很快抵上了身后沾染着水汽的磨砂玻璃隔断。
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工装布料传来,激得她细微一颤,背部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栗粒。
已经是退无可退。
·
身前,是温令仪沐浴后带着热意的身体,白色浴袍的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上面还沾着几颗未干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湿漉漉的黑色长发随意披散着,几缕发丝贴在泛着淡淡红晕的颊边。
眼睛此刻正毫不避讳地看着周见星,眼波深邃,蕴着深潭里氤氲的水汽。
周见星被夹在身后冰凉的墙壁和身前温热的身体之间,动弹不得。
空气似乎都被挤压得稀薄了,呼吸变得短促而困难。
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一路蔓延到耳根,像被点着了火。
“周师傅,”温令仪微微侧首,一缕湿发从肩头滑落,目光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切”,细细描摹周见星通红的脸、紧抿的唇和无处安放、只能死死盯着旁边水龙头的眼,“你的脸…好红。”
声音沙哑,像高目数的砂纸,缓缓摩擦着周见星最敏感的神经末梢。
温令仪视线不经意掠过周见星被薄汗洇湿的工装衬衫领口,那里的布料颜色略深一小块,紧贴着锁骨下方的肌肤。
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弧度,语气自然得像在讨论天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这里的温度让你有些闷着了?”
她稍作停顿,提议道:“要不…把外套脱了?透透气会舒服些。”
脱…脱衣服?!这个念头在周见星混乱的脑子里炸开,血液瞬间都涌向了面颊,又在四肢百骸里疯狂乱窜,让她指尖发麻,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螺丝刀。
周见星摇头,动作幅度有些大,几缕没盘好的栗色卷发垂落到额前,更添几分狼狈。
“我…我没事!不…不用…脱衣服…”声音因极度慌乱而微微发紧,前所未有的尖细。
没意识到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求饶。
她几乎是急急地辩解,眼神慌乱地扫过温令仪的脸,又迅速垂下,死死盯着对方浴袍下摆:“是…是您…您离得太近了…我…我不太习惯…”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温令仪脸上的“关切”褪去,重新覆上那副惯有的、优雅得体又温婉柔和的面具。
她轻轻“啊”了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仿佛此刻才真正明白过来,随即非常自然地、姿态从容地向后退了两步,恰到好处地拉开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赤足踩在瓷砖上,没有丝毫声响。
“原来是这样。”她看着周见星,恍然大悟,“是我疏忽了,周师傅。”
她微微一笑,笑容温和无害,说话语气有些无辜:“只是想着,都是女性,离近些说话方便些,应该…没什么妨碍吧?” 目光坦荡地落在周见星身上。
都是女性…没什么妨碍…
这句话扎进周见星心里最隐秘、最羞于启齿的角落。
她的身体因为一个已婚太太的靠近而变得滚烫、颤抖、心跳如擂鼓;她脑子里不受控制盘旋着,被她自己视为不堪龌龊的念头。
这哪里是“没什么妨碍”?
周见星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无措和难堪,脸颊红得几乎要滴血,眼眶也因这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冲击迅速漫上一层薄薄的水汽。
总是习惯性低垂躲避的眼,此刻湿漉漉望着温令仪,像蒙着清晨厚重露水的脆弱叶片,清晰映着被惊扰的无措和无处遁形的慌乱。
她无法向温太太解释这翻江倒海般的感受,那太过难堪、太过羞耻。
她只能慌乱地再次垂下眼睫,试图用浓密的睫毛织成一道屏障,隔绝温令仪的目光。
绞尽脑汁,终于挤出一个单薄而苍白的借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是…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我有点怕生…不太习惯和人靠得太近…对不起,温太太!”
每一个字都在灼烧她的喉咙。
“热…热水器我仔细检查过了,真的…真的没有问题,线路、阀门、加热器…都正常。”
她急急说着,试图用工作拉开两人的关系:“或许是…混水阀调节时的一点小错觉,或者…或者水压瞬时波动,您…您再观察看看!”
说完,她仓促地、逃避似地蹲下身,将散落在地上的工具——钳子、扳手、电笔——一股脑地、带着些许慌乱地往工具箱里塞。
金属工具相互碰撞,发出几声短促而凌乱的轻响。
“没问题就好,辛苦你了,周师傅。”温令仪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靠近和对话从未发生。
然而,就在周见星刚“咔嗒”一声合上工具箱的金属搭扣,手指抓住沉重的提手,准备逃离时——
“哗——!”
一阵温热水流毫无征兆地从头顶的淋浴花洒倾泻而下。
不偏不倚,正浇在刚刚直起身,还未来得及完全转开的周见星身上。
周见星瞬间湿透半个身子,水珠顺着发梢、衣角不断滴落。
布料吸饱水,变得沉重而服帖,紧紧黏附在皮肤上,清晰地勾勒出纤薄却蕴含着长期劳作力量的身体轮廓,以及微微起伏的女性曲线。
“哎呀!”温令仪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轻呼。
她快步上前一步,又谨慎地停在刚才拉开的距离之外,眼神里满是懊恼:“周师傅!真抱歉!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不小心碰着开关了…”
温令仪眉头微蹙,流露担忧神色:“快擦擦,这湿着出去,外面风一吹,肯定要着凉的。
周见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彻底弄懵了,只能脱掉工作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工字背心。
温令仪动作很快,已从旁边的毛巾架上取下一条干净蓬松的纯白色毛巾。
她再次上前,这一次靠近了些,但依然保持着礼貌的、不会过分压迫的距离。
“快擦擦。”她语气关切,说着将厚实的毛巾轻轻覆在周见星湿透的肩头。
周见星下意识想伸手去接,说“我自己来”,但温令仪的手已经隔着毛巾落在她的肩颈连接处。
起初动作还算寻常。
温令仪用毛巾轻轻按压着周见星后颈和肩背处,试图吸干水分。
手指隔着柔软的毛巾布料,能清晰感受到手下这具躯体紧实的肌肉线条和滚烫的体温。
蜜色的肌肤在湿透的布料下若隐若现,滚落的水珠在浴室暖光下,如同细碎的星芒,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她的目光落在周见星隐约透出肉色的背心上,眼神幽深了一瞬。
很快,擦拭的动作开始变得微妙。
温令仪的手隔着毛巾,沿着周见星紧实的手臂外侧线条,缓缓向下按揉,力道轻柔,像在安抚,又像在丈量。
接着,毛巾覆盖的范围再次移动,自然而然地覆盖住周见星正随着略显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区域。
手也顺势轻贴了上去。
隔着微微濡湿的毛巾和一层同样濡湿的白色背心,掌心的温度和轻柔却不容忽视的力道,清晰地传递到了周见星的皮肤上。
她浑身猛地一僵,像被无形的丝线骤然缚紧,所有感官瞬间聚焦在那片被触碰的区域。
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个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不…不用了!温太太!我自己来!”周见星终于从这令人眩晕的、带着些微侵略性的暖意触碰中找回一丝力气,无法抑制的细微颤音像是从齿缝间溢出来的呜咽。
她伸出手,动作甚至带着点粗鲁,慌乱地、几乎是抢夺般从温令仪手中将那厚实毛巾扯了过来。
毛巾布料擦过温令仪的手心,带来一丝微痒的触感。
周见星胡乱地、用力地用毛巾在湿透的上半身快速擦拭,动作仓促狼狈。
“谢谢…谢谢您!我…我该走了!”她语速飞快,始终低垂着头,不敢抬头再看温令仪一眼。
一手紧紧抓着那团变得湿漉漉、沉甸甸的外套,一手拎起仿佛有千斤重的工具箱,转身就向浴室门口走去,湿透的裤腿贴在腿上带来冰凉黏腻的触感。
“等等,”温令仪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周见星慌乱的脚步声,“周师傅,我还没付你维修费呢。”
周见星的脚步钉在浴室门口,背对着温令仪,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僵硬得几乎能听到骨骼的咯吱声。
“不…不用了,温太太!”她顿了顿,“热水器…本来也没问题,我也…没修什么!不收钱!”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但断续的话语还是泄露了内心的不稳。
话音未落,她猛地拉开浴室厚重的隔音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浴室里,重新归于一片寂静。
·
温令仪独自站在原地,没有再靠近门口。
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门口,仿佛还能清晰地看到那个落荒而逃的、带着蓬勃生命力却又脆弱不堪的年轻背影。
湿透的白色背心贴着纤薄却有力的背脊,盘起的栗色卷发有些凌乱,脚步踉跄却坚定逃离。
她极其缓慢地垂下了眼眸。
视线落在自己刚刚隔着湿毛巾触碰过周见星身体的那只手上,此刻正微微放松着。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紧致、温热又富有弹性的肌理触感。
触感如此清晰,仿佛烙印在神经末梢。
那具包裹在坚硬工装下的身体,褪去略显宽大的外套后,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色工字背心的模样,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是蜜色的、光滑的肌肤,在氤氲水汽和湿透布料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覆盖着羸弱却充满韧性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既有女性特有的柔韧流畅,又蕴含着被日常劳作赋予的、不容小觑的力量感。
水珠沿着那紧实的肌肤纹理缓缓滑落的画面,带着一种原始的、未经雕琢的蓬勃生命力,无声地散发着对于温令仪这种半死不活的人的强烈吸引。
尤其是……当她的手隔着湿透的毛巾和布料,轻轻贴压上去时,瞬间传递来的、年轻身体里慌乱又剧烈的心跳震动。
像被困的小鸟在胸腔里疯狂扑腾,充满生命力的搏动。
温令仪无意识地,用拇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捻动了一下食指的指尖。
猎物越是惊慌失措地逃离,那逃离的姿态越是笨拙而生动,就越是勾起了她内心深处掌控与深入探索的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