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突兀打断了周见星正在拧螺丝的动作。
她放下工具,在工装裤上随意擦了擦沾着机油的手,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微信图标上那个刺眼的红色“1”让她心头一跳。
置顶联系人——水月画廊-温令仪。
头像是一张温令仪的艺术照,她早已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光影勾勒着温令仪流畅优美的侧脸轮廓,背景是模糊的水墨意境。
周见星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点按捺不住的颤抖点开对话框。
水月画廊-温令仪:「周师傅,我家的花园很久没打理了,想请你帮个忙。」
周见星的心先是雀跃地荡开一圈涟漪,随即又迅速被冰冷的现实淹没。
她觉得以她目前的心境无法面对温令仪,那天两人交缠的呼吸和贴近的肌肤还在她记忆里发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
星星:「温太太,我是做安装维修的,没做过园艺,怕弄不好您的花园。」
水月画廊-温令仪:「我看到你朋友圈了,那些花草养得很好,生机勃勃的。」
后面附上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表情。
温令仪…翻看了她的朋友圈?那个只有几盆普通花草、记录着琐碎日常的朋友圈?
她那些不起眼的分享,温令仪都看到了?还觉得…很好?
但她不能去见温令仪。
再去见她,在阳光下,她那点可笑的、一触即溃的伪装,会不会被看得一清二楚?那点龌龊的、亵渎了雇主的心思暴露出来……周见星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能去!
星星:「温太太,真的很感谢您信任,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收费,园艺我也不专业…」
水月画廊-温令仪:「费用按我之前园艺师的工时费支付。这是他的报价单。」
温令仪的回复快得惊人,一张清晰的价格明细表紧跟着被发了过来。
周见星点开图片,目光落在那个数字上,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那是一个…远超她日常维修工作单价的、几乎无法拒绝的数字。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几秒,最终,金钱诱惑和那点不可说的、再次见到温令仪的**,艰难地战胜了退缩。
但是她决定,这次一定要压抑自己所有的心猿意马。
星星:「好的,温太太。我下午过来可以吗?」
温令仪:「可以。等你。」
周见星握着手机的手心微微发汗。
·
下午,烈日当空,盛夏暑气蒸腾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在扭曲。
周见星骑着她的小电驴抵达别墅时,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脱下了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工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工字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肩臂和漂亮的锁骨。
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卡其色五分短裤,两条修长匀称、带着健康蜜色光泽的腿,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扎眼。
她背着工具包,戴着宽檐草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夏日的蓬勃朝气。
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海盐汽水。
温令仪早已等在门口,穿着一身质地轻盈的米白色亚麻长裙,裙摆随微风轻轻拂动。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带着审视意味地滑过那截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肢和那双笔直的长腿。
“周师傅,辛苦你了,天气很热。”温令仪的声音依旧温柔,递过一瓶冰凉的矿泉水。
“谢谢温太太。”周见星自然地接过水,拧开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暑气。
她环视了一下眼前的花园,确实如温令仪所说,疏于打理。
精心设计的花境里,杂草开始冒头,一些娇贵的花卉有些蔫头耷脑,灌木也长出不规则的枝条。
放下水,立刻投入工作,她动作麻利,拔草、修剪残枝、清理落叶,专业园艺工具在她手中运用得相当娴熟。
汗水很快浸湿了她背心的肩带和后心,在灰色布料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温令仪站在不远处一片树荫下,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在烈日下忙碌的身影。
看周见星弯腰时背心勾勒出的脊背线条,汗水在她蜜色肌肤上流淌出诱人的光泽,那双专注的、在阳光下仿佛融化的琥珀般的眼睛……
“周师傅,”温令仪忽然开口,目光不经意扫过整个花园,最终落回周见星汗湿的侧脸。
“花园…真的荒废太久了。”她刻意加重花园二字,尾音拖得有点长,“你看,都荒草丛生了,需要好好打理才行。”
周见星正埋头清理一丛月季根部的杂草,闻言抬起头,脸上沾了一点泥痕,眼神却无比认真:“是的温太太,杂草抢养分很厉害的!我先把这些恶性杂草都拔掉,然后给您疏松一下板结的土壤,再施点缓释肥,过段时间就能恢复元气了。”
“您看这片玫瑰,根部的土都板结了,需要深翻……”
温令仪:“……”
她看着周见星那副认真的模样,心里那点旖旎的念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又好气又好笑。
她决定再直接一点。
温令仪走近几步,停在周见星身边,目光落在她因弯腰而露出、被汗水浸得光滑细腻的后腰肌肤上,不禁想,那腰窝要是盛满水,一定像盛满金色香槟的酒杯……
她声音压得更低,嗓音发黏:“是啊,花园一定要有人经常松土才行……”
她停顿片刻,眼神胶着在周见星汗湿的颈侧:“没有人爱护的花,开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只能孤芳自赏,多寂寞,嗯?”
“松土”和“爱护”两个词,在她舌尖缠绕,带着**的暗示。
周见星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小脸被晒得红扑扑的,眼神清澈见底,带着点疑惑:“松土的频率要根据土壤类型和植物种类来定的,温太太。像您这里,园土偏黏重,透气性不太好,我建议春秋季每月浅松一次表土就行,避免伤根。”
“夏天太热,冬天太冷,都不太适合深翻……”
温令仪:“……”
她忍不住抬手扶额,低低笑出了声,肩膀耸动幅度很轻。
温令仪算是被周见星这种“天然呆”打败了。
周见星被温令仪突如其来的笑声弄得有点懵,茫然地眨着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温太太?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没有。”温令仪止住笑,眼角还带着一点笑出的水光,她走到旁边一盆开得正盛的蝴蝶兰面前,决定再直接一点。
阳光透过层叠的花瓣,在深处投下朦胧的光影。
指尖,像偶然拂过琴弦般,轻轻触碰到那朵蝴蝶兰最为幽秘的中心。
动作微妙地徘徊在专业与私密之间,指腹若有似无地掠过娇柔的瓣膜,沾染上清晨凝结的、露珠般晶莹的蜜意。
微光在沾湿的指尖跳跃,折射出细碎迷离的光晕。
她缓缓抬起手,目光并未离开那一点莹润,眼神深邃,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周师傅,”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带着一丝百转千回的喑哑,“你看,我这样进行授粉,对不对?”
周见星的目光落在温令仪沾着清亮花蜜的手指上,又看看那朵被“蹂躏”过的蝴蝶兰,眉头微微蹙起,表情严肃。
“温太太,”她非常认真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赞同,“您这样操作是不对的。”
“蝴蝶兰是典型的虫媒花,需要特定的昆虫来帮助授粉。”
“而且花朵的结构很精巧,人为这样粗暴地摩擦雌蕊柱头,不但无法有效授粉,反而很容易损伤花朵,甚至导致病菌感染。”
“授粉不是这样授的。”
周见星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那朵蝴蝶兰,确认没有明显损伤才松了口气。
温令仪彻底放弃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在情爱方面迟钝得像块榆木疙瘩、却在专业方面闪闪发光的维修工兼临时园丁,内心五味杂陈。
挫败感?有。气恼?也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对方这种纯粹、认真,甚至有点笨拙的性格所吸引的……?她也不知道。
温令仪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边却漾开一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极其温柔的弧度。
她转身,走到门廊下阴凉处,搬来一张舒适的藤椅坐下。
算了,不逗了,这小傻子根本听不懂。。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周见星完全沉浸在园艺工作中,汗水浸透灰色背心,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充满活力的曲线。
泥土沾在她裸露的手臂、小腿,甚至脸颊上,留下几道可爱的污痕。
周见星时而弯腰仔细拔草、时而踮脚修剪高处的枝条,动作利落。
挥动小锄头疏松板结的土壤时,她手臂和肩背的肌肉线条流畅地绷紧,充满了力量的美感,那张沾着泥土的小脸在阳光下红扑扑的,鼻尖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最动人的是她的眼睛,专注工作时亮得惊人,像两颗被阳光穿透的宝石,闪烁着纯粹、热忱、对生命充满热爱和敬畏的光芒。
汗水滴落在泥土里,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能滋养脚下的土地。
温令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心中那片冰冷荒原,被世俗假面和过往情伤覆盖的冻土,仿佛被炽热的阳光、晶莹的汗水、纯粹的生命力所融化、所浸润。
陌生的、温暖的、带着生机的感觉,如同初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她沉寂已久的心底,悄然地、不可阻挡地开始冒头。
“温太太,”周见星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凝视,她指着花园角落一株高大挺拔、叶片阔大的植物,“那株天堂鸟,其实很适合搬到室内玄关或者客厅明亮处。”
“它耐阴,不需要太多直射光也能长得很好,而且姿态挺拔大气,能给室内增添很多生机。我帮您搬进去吧?”
温令仪回过神,看着那盆足有一人多高、分量不轻的天堂鸟,再看看周见星略有些纤细的小胳膊小腿,秀气的眉毛微微挑起,带着一丝怀疑:“你?搬得动它?”
周见星闻言,咧嘴一笑。
她放下工具,走到天堂鸟旁边,对着温令仪,不服气地屈起手臂,用力地展示了一下自己那……实在算不上强壮的、小得甚至有些可怜的肱二头肌。
“温太太,别小看人!”她语气带着点小骄傲,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女人有力量!”
噗。
说完,周见星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双手环抱住沉重的花盆底部,腰腹和手臂同时发力。
在温令仪略带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周见星稳稳地将那盆巨大的天堂鸟抱离了地面。
虽然动作看起来有点吃力,小脸也憋得通红,额头青筋都微微凸起,但她步伐稳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将那盆绿意盎然的植物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客厅。
放下花盆,周见星长舒了口气,直起腰擦了把汗,嘴角上翘,下巴也骄傲地扬起,看向温令仪:“温太太,您看放这里可以吗?”
温令仪看着客厅里瞬间增添的盎然绿意,目光最终落在眼前这个气喘吁吁、脸颊通红、汗水浸透背心、眼神却亮得惊人的女孩身上。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周见星身上,给她汗湿的皮肤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清澈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的纯粹光芒。
这一刻,温令仪感觉到,似乎她心里那片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正在以一种疯狂的速度抽枝展叶,郁郁葱葱。
“非常完美,周师傅。”温令仪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真诚,她将约定的报酬转给周见星,“这是今天的报酬,辛苦你了。”
周见星连忙低头道谢:“谢谢温太太!应该的。”
“以后,”温令仪向前一步,距离拉近,深深地看着周见星,“我的花园,就麻烦你常常来打理了。我很期待看到它…在你手下…重新焕发生机的样子。”
周见星只觉得温令仪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她脸颊发红,心跳如鼓。
她慌乱地点点头,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常常来”意味着什么,抱着工具包和那个沉甸甸的信封,转头离开别墅。
温令仪站在门廊下,看着那个骑着电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荫道尽头,唇边那抹温柔的笑意久久未曾散去。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生长,就再也无法遏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