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见星盯着手机屏幕,呼吸有点不稳。
温令仪发来的照片里,那台古董写字机像一件沉睡的艺术品,齿轮、发条、握笔的小人偶。
文字也带着魔力:「周师傅,打扰了。今天整理书房发现个老古董,瑞士的写字人偶,你对这种精密的机械玩意儿在行吗?下午方便来看看吗?」
温令仪总能找到理由让她靠近。
照片上那复杂的机械结构,像磁石一样吸住了她的魂。
她手指微颤地回复:「好的温太太,我对这类机械很感兴趣,下午三点可以吗?」
“温太太”三个字,是她给自己筑的最后一道薄墙。
·
下午三点,温令仪家书房,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皮革和高级木头的混合气息。
温令仪穿着条象牙白的真丝吊带长裙,外面松松罩着一件米白色流苏披肩,长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贴在修长的脖颈上。
“欢迎来我的‘藏宝洞’。”温令仪声音带着慵懒的笑意。
宽大的古董书桌上,那台近一米高的人偶写字机占据着主角位置,在特意调暗的射灯下,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光泽。
“就是它,”温令仪走近,指尖虚虚拂过冰凉的黄铜外壳,眼神专注,“你看,这些齿轮咬合得多精巧。可惜,它的时间停摆了。”
周见星在书桌前坐下,需要凑得很近才能看清楚内部复杂的结构。
温令仪拉过一张高背扶手椅,坐在她侧后方不远的地方,姿态放松,像个旁听的学徒。
维修开始,世界仿佛缩小到眼前这堆精密的齿轮和机械零件里。
周见星拿出放大镜,仔细检查着一条细小的传动链。
温令仪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周见星的每一个动作。
她的气息,温热又清冽,若有似无地拂过周见星裸露的颈侧和敏感的耳廓。
周见星握着工具的手指紧了紧,感觉耳周那片皮肤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
“这里?”周见星正小心翼翼地试图拨动一个卡死的小杠杆,角度很别扭。
温令仪的指尖突然轻轻点在她手背上方的空气,指向旁边一个更细小的联动杆:“它的动作,是不是和这个…连着的?”
说话间,那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不经意擦过周见星的手背皮肤。
一阵微小的电流窜过,周见星喉咙发干:“…是,是的。”
周见星大概解释故障原因后,温令仪若有所思地点头,目光却从机械移到周见星紧绷的侧脸上:“位置歪了…说得真准。那,周师傅,要怎么…把它摆正呢?”
“我看看,这里有点暗。”周见星低声道。
光线不太够,她需要看清机器深处的一个角落。
温令仪自然地拿起桌上早就备好的小型强光手电。
她倾身向前,手臂几乎环过周见星的肩膀,两人身体的距离瞬间拉近为零,披肩流苏擦过周见星的手臂,温令仪身上清冽的冷香瞬间将周见星包裹。
“这样…够亮吗?”温令仪喷出的气息清晰拂在周见星的耳畔。
周见星全身僵硬,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终于找到了关键问题:一个固定某个零件的小销子磨坏了,松脱出来。
周见星屏住呼吸,用特制的尖头小镊子极其小心地尝试把它推回原位。
书房里安静到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镊子尖触碰金属的微弱声响,以及……温令仪偶尔发出的一声极轻的、仿佛无意识的“嗯…”或是“啊…”
这些微小的声音,在极致的寂静和专注中被周见星的耳朵无限放大。
最关键的步骤来了,需要用一个小小的、弹性很强的“C型卡簧”卡进一个狭窄的凹槽里,把刚复位的小销子牢牢固定住。
这需要无比稳定的手和精准的力道。
周见星感觉自己手心都在冒汗,用镊子夹着那个小小的金属环,小心翼翼地往凹槽里送。
就在快要卡进去的瞬间,镊子尖猛地一滑,那小小的卡簧像被弹弓射出去一样,“叮”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弹进了写字机那个小人偶握着鹅毛笔的手指关节缝隙里。
周见星心里一慌,下意识地伸出食指去够。
指尖勉强能碰到卡簧的边缘,但空间太小,指腹被坚硬冰冷的黄铜关节边缘死死卡住,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别动!”温令仪的声音立刻响起。
她靠得更近,几乎整个前胸都贴上了周见星的后背,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周见星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钟表镊子。
“放松,别硬来。我来弄。”她柔柔的声音就在周见星耳边,温热的气息烫得她耳根通红。
温令仪的脸颊几乎贴着周见星的鬓角,专注地盯着狭窄得要命的缝隙,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和温热的体温,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周见星牢牢罩住。
被握着的手腕,脉搏狂跳得快要挣脱皮肤,周见星微张着唇,耳后的痣在发烫。
温令仪手中冰凉的镊子尖端,极其小心、缓慢地在周见星被卡住的指腹旁探索、触碰、寻找卡簧的着力点。
镊子尖每一次微小的移动、每一次金属与金属的轻碰,甚至镊子边缘偶尔刮过指腹皮肤的触感,都像电流一样,带着强烈的刺激感窜遍周见星全身。
空气黏稠得让人窒息,两人交错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轰鸣。
为了更近地观察卡簧的位置,温令仪贴得更紧,嘴唇就停留在周见星耳边,呼吸卷起的微小气流温暖湿润、丝丝地往周见星耳朵里钻。
“好了。”温令仪终于夹住了卡簧,小心地把它取了出来,她说话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周见星的耳廓,然后感觉到怀中人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周见星的耳朵边仿佛还残留着温令仪嘴唇的触感,柔软、水润、黏腻,她想,自己现在被温令仪吻过的耳朵边一定是亮晶晶的。
温令仪轻柔地将周见星的手指从铜关节的禁锢中解放出来。
她没有立刻松开握着周见星手腕的手,而是低下头,看了看她指腹上被压出的那道清晰的红痕。
拇指指腹轻柔地在那道红痕上缓缓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摩挲了一下。
然后,她抬眼看向周见星,声音低沉:“看,被‘卡住’的感觉…很不好受,对吧?”
“下次,要小心点。”
周见星像被火燎到一样迅速抽回手,红云一路从耳根烧到脸颊。
温令仪退后一步,恢复了适当的距离,看着周见星收拾工具:“看来它还需要更细致的照顾才能完全活过来?不过今天辛苦你了,周师傅。”
这个古董写字机过于精巧,光是研究就要费上一番工夫,问题也不是一次就能解决的。
“温太太,我下午还有别的工作,那我先走了!”周见星埋头一把将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修理工具一股脑地揽进了工具箱。
“好的,周师傅。欢迎下次再来。”温令仪俯身拾起地上一把被周见星慌乱的动作碰落在地的小螺丝刀递给周见星。
她的眼神不自觉落在刚才嘴唇碰过的地方,那里还沾着她的唇蜜,配合周见星泛红的蜜色肌肤,在阳光下像带血的琥珀。
“好…下次见!”周见星手足无措地从温令仪手中接过那把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螺丝刀,顺手插进工装裤的口袋。
她转身就走,背影看上去还有些颤抖。
温令仪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那个高挑的身影仓促地穿过洒满阳光的花园,消失在绿意深处。
“真害羞呢。周师傅。”她对着周见星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眼底的笑意更深。
·
周见星几乎是冲进了公司大门,直到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猛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浇不灭心底那股莫名的燥热。
“哇哦,周工,你这脸红的……”李工抱着一摞图纸路过,在周见星工位旁惊讶地停下脚步,“怎么跟刚从桑拿房里出来似的?澜月湾那片高档小区的空调坏了?不至于吧?”
“咳咳咳……”周见星被水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水珠顺着下巴滴到工装前襟上。
她狼狈地用手背抹了抹嘴,眼神躲闪,声音因为呛咳和心虚而有点变调:“没、没有!空调好得很!是我……我回来得太急,太阳晒的!对,太阳太晒了!”
边说边胡乱地用手扇着风,试图掩饰脸上的热度。
李工狐疑地打量她,目光在她红得滴血的耳朵上停留,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凑近了些,指着她的右耳廓:“诶?周工,你耳朵上沾了什么啊?亮晶晶的?像……润滑油?”
周见星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摸自己的右耳廓,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带着黏腻感的湿润。
温太太的嘴唇……好柔软、水润。
当时那几乎让她灵魂出窍的微颤,此刻重新席卷了全身。
指尖顿在那里,那点小小的、亮晶晶的唇蜜残留,像一枚隐秘的印章,温太太给她的标记。
她舍不得擦掉。
指尖在那点湿润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能再次感受到那份柔软和温度。
脑海里全是温太太靠近时的冷香,沙哑的嗓音,还有那双湿润、美丽、楚楚动人的桃花眼……
一股陌生的、让她心慌意乱的热流在四肢百骸乱窜。
然而,下一秒,温太太递给她螺丝刀时,那只优雅白皙的手上,在夏日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璀璨火彩、切割完美的巨大钻石戒指,无比清晰地撞进了她的脑海。
那枚戒指,是身份、是距离、是无声的所有关系宣告。
周见星猛地收回手,像被想象中的钻石光芒灼伤了,她几乎是弹跳起来,看也不敢看李工探究的眼神,含糊地说:“可、可能是蹭到什么脏东西了!我去洗洗!”
然后低着头,逃也似的冲向了洗手间的方向。
关上洗手间的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
她对着洗手台上方明亮的镜子,清晰地看到自己迷蒙的双眼和通红的耳朵,以及耳廓上那点确实存在的、闪着细微珠光的淡粉色印记——温太太的唇蜜。
刚才在工位上的那点不舍和心猿意马,此刻被一种强烈的羞耻感和清醒的刺痛取代。
她看着镜中那个满脸通红、眼神慌乱的自己,只觉得无比可笑。
她在想什么?她是不是疯了?!
周见星心里生出对于温太太的深重的愧疚和羞耻感,她竟然在肖想对方。
她是不是太猥琐了?太下流了?!
周见星深吸一口气,从旁边的纸巾盒里狠狠抽出一张纸巾。
她没有再用指尖去细致感受残留的湿润触感,而是咬着下唇,带着一股近乎自虐的力道,用粗糙的纸巾狠狠擦拭着耳廓上那点亮晶晶的痕迹。
一下,两下,三下……粗糙的纸巾摩擦着敏感的皮肤,火辣辣地疼,耳朵被擦得更红,甚至有些破皮的刺痛感。
周见星毫不在意,仿佛只有这种痛感才能彻底抹去刚才片刻的沉溺和不该有的妄想。
直到镜子里,温令仪留下的那点印记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被蹂躏过的、通红的皮肤。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的自己,眼神里的慌乱被一种强装的冷静和自嘲取代。
周见星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
工装裤口袋里,那把仿佛还带着温太太体温的螺丝刀,此刻却像一个冰冷的铁块,硌着她的腿,无声地提醒着她现实的鸿沟。
擦干脸上的水珠,周见星对着镜子,努力平复呼吸,挺直了背脊。
她推开门,重新走向充满机油味和金属碰撞声的现实世界,仿佛刚才在温太太书房里意乱情迷、落荒而逃的人,从未存在过。
只是那通红的、隐隐作痛的耳朵,提醒着她,她曾经有多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