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水正陪着邬娉聊着,何许走了进来。
“姥姥。”
“嗯。你带着丫头出去转转吧,她刚才说自己虽然是本地人,也是第一次来这边,你带她出去走走认认路!”邬娉想得可是总算可以不再被邻居今天谁家孙子结婚了,谁谁又有二胎给羡慕了!人老了,攀比之心不外乎也就是三世同堂、或者四世同堂。
“姥姥。时间不早了,我得送她回市里了!等下次再带她去四处逛一下。”
此话一出。邬娉愣了....柏水傻了....唯有何许一本正经毫无异样。
“....”她怎么不知道他要送自己回市里?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我..我有开车,可以..可以自己回去。”
“因司机疲劳驾驶出的新闻应该不少。”
“是啊。丫头,这里还有空屋,你就在这睡一晚!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让人也不太放心!”邬娉顺势而上、循循善诱,“这边晚上景色还不错,你不是自己喜欢拍照?我前几日还看到有一群人特意来这个地方采风呢!”
柏水有些心动。
何许奇怪地瞧了一眼邬娉,大晚上的能有什么好景可言?
“昨晚熬夜了?”
柏水深知瞒不过去,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声。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又变成了那副毫无商量下命令的模样。“姥姥,您早点休息。我们回市里了!”
“这都快要九点了,回去都什么时候了?”
何许抬臂将手表转了方向放到邬娉的眼前,“正好八点过一刻。”
“你...”邬娉没话说了,瞪着何许。
柏水站在二人中间,瞧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踌躇半晌还是决定不开口好了。毕竟要她主动开口留下也着实让人有些不好意思,哪有第一次上门就厚颜无耻地主动开口自己非要留下宿夜的!
何许拍拍柏水的肩头,“姥爷在大堂里,去找个招呼吧。”
“哦。”她没敢反驳,像个小媳妇一样低垂着脑袋走了出去,不敢看邬娉气愤又失望的目光。
柏水离开后,邬娉的脾气忍不住了,“不是说了还有空屋!!留下睡一晚又怎么了?”
“回市里方便些。我今天没告诉她要来这里,她什么东西都没带。”
“我这里换洗的衣服多得是,不能穿?”
“...”他没说话了。
“只是担心她不方便?还是怕我会欺负她?”邬娉以过来人的眼光扫视他。
“姥姥..真不太方便!”
“所以我替她准备了另外一间空屋子,这还能有什么!究竟是我迂腐,还是你?”邬娉开口完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姥姥。”他声音沉而有力,“我很尊重她!至于这原因我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
邬娉是真的无话可说了,何许的倔脾气十头牛都不一定拉得回来,他做的决定她从来就没有劝说成功的,也只能眼瞧这二人上车离开。
“这人刚走,怎么就唉声叹气的?”
“这孩子难得带一姑娘回来,还别说越瞧越顺眼!也不知道多陪陪我们!”
“这不是一开始还挺不满意的?”何钦开始忍不住开口打趣了,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去去去。你少来!小许难得回来一次,你就不想他?”
“他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我想他做什么。再说...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听着何钦感慨的语气,邬娉了然,“那孩子又开口劝你了?”
“嗯。”
“我俩在这挺好的,不挪!”邬娉睨了他一眼,“先说好,我可不挪!要走你自己走。”
“说什么话呢!一辈子都在这里,临了我还能换地方?”
见车影已彻底消失在夜幕中,两人家常交谈着走进了屋子。
夜幕中一道车影快速飞逝而过,穿过街角缓缓驶上了城市的高速通道。
何许开车很让人放心,按照这个速度,估计用她来这一大半的时间就能赶回市里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午补过一觉的原因,柏水现在是精神的很,一点也不觉得疲惫。
“那你的车怎么办?”
“我明天叫代驾开回市里来。”
“其实...其实住一晚也没什么的,姥姥他们应该很想你。”毕竟他的工作繁忙一年到头也没得几天休假,更别说陪着两位老人了。
“不方便。”
她想问是什么不方便,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但见何许并未在此话题上逗留的模样嗯了声结束了这个话题,上半身扭动然后整个人直接面对着何许,“何队长?”
“嗯。”
“你困吗?”
何许瞧了她一眼,她有些跃跃欲试,心思像是在盘算着什么。“不困了?”
“嗯嗯。”她小鸡啄米似得点着脑袋,“下午睡了那么久,现在新鲜得很!”
“是坐不住..想开车了?”
“不不不。还是你来!”这样还可以快些回到市里,何况她还有夜盲晚上不轻易开车的。
“那是无聊了,想我陪你聊天?”
“有你在身边,我怎么会无聊呢!不无聊,不无聊...”
何许不理她了,视线专注地瞧着窗外茫茫夜色下的高速路。柏水耐不住了,这人怎么就真不问下去了?
“何队长?”
“嗯。”他淡淡地嗯了声,平静无波,既没有被她的孜孜不倦惹恼,也没有对她的喋喋不休而感到不耐。
“你怎么就不问了!”
“我在想应该要问什么。”
“那你想到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右手指尖在方向盘敲了敲认真思考后才回答,“没有。”
这两个字他说得是认真而严肃,柏水气乐了。这人也太没有情趣了!
“何队长,我想去看电影!”
柏水觉得跟他打太极何许也猜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来,还不如自己干脆地讲清楚说明白了。
“你不累?”瞧着她的神色估计熬夜加班了好长时间,他还以为她想要立即回家休息呢,原来没想到的是她是真的兴致高昂。
“我想看电影。”
“是真的想?”
“嗯。真的!真的想要看。”
说到此处,柏水已经掏出了手机翻出了上映电影的界面,一边翻找着边开口问何许,“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军事?科幻?动作?还是战争?或者其他什么类型?”
“你喜欢什么便看什么。”
“真的?我喜欢什么你都陪我看?”她笑得有些别有深意。
“嗯。”
他的模样太一本正经了,柏水的那句“爱情动作”已经蹦跶到唇齿之间了却还是被憋了回去,乖巧的嗯了声认真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柏水。”
“嗯?”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手机界面上,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犹豫之色,一直没听到他往下说,她又开口,“你想要说什么?
“没有,我是想问你电影选好了没?”
“嗯。”
“选得什么?”
“《沉静如海》”
“讲得什么?”
“二战时期的故事。电影上映很久了,估计这个时候电影院里看得人也不多。”她又将故事大概主线叙述了一遍,却对某些情节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将故事以战争的残酷为重点。
“你看过了?”
“之前无意中看过小说,不是热门小说,知道的人也不是特别多。”
两人到达电影院时已经快要十点了,露天停车场里的车辆也是稀稀疏疏的。两人也没有往地下停车场开进去,将车停在商场侧门口便下车步行着走进去。
“何队长。”
“嗯?”
“你就这样一个人往前走?”从商场门口到电梯的这一路他全程自顾自地走着,虽然会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但完全没有意识到别的什么。柏水不乐意了,站在扶梯口瞧着他不肯挪步站上电梯。
何许脸色出现了少见的迷茫,是真的在原地仔细想了想,“我...还应该给你买吃的?你饿了?”
“何队长,你就不能解风情一次!!”她刻意强调了“一次”二字,也不再傻等着他而是主动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往前走了一步轻轻带着他上了扶梯,“真是的!今晚的菜很好吃,我吃了很多,现在不饿。”虽然有些生气却还是开口回复了他的问题。
她突然想起了邬娉今晚的话,说让她教教他,还想着日后也好让他说些好话哄自己开心!
想到此处,柏水只得长长叹息一声。
此路任重而道远,不堪重负啊!
两人在电影院门口取出票正好赶上检票进场的时间,柏水将电影票递到何许手上,“你先进去,我去趟洗手间后就过来。”
“好。”何许刚抬起脚步想起什么又转头低声嘱咐,“七排七座,你记得。”
“嗯嗯嗯。我去洗手间了!”拿出了一包纸后将单肩挎包挂到了何许的手腕上。
说完她便匆匆地小跑离去。
何许瞧了她一眼也转身进了播映厅。
随着播映厅里音乐的响起,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下台阶的时候柏水走得是磕磕绊绊,一手扶着最边侧座位小心翼翼地抬脚下阶梯。看着脚下就忘记了看排数,不得已停下脚步视线转了一圈试图找到何许,一个人傻兮兮地站在边侧过道里看着有些可怜。
还好何许发现了她,有些奇怪她怎么傻站在那里不动,等了一下也不见她有所反应才起身走过去将她牵着走到座位处坐下,垂首靠近她“忘了自己座位?”
“没..没有。”她突然心慌地有些厉害,无意识地躲避他开的眼神。“开..开始了。”
其实,这是柏水第二次看这部影片。第一次她会带着好奇感知故事情节后续的发展,而这一次不一样她知道后续、甚至结局,她会注意细节如何去推动、故事人物情绪的转变包括后感情**后的戛然而止。
影片主要是围绕二战时期两名国家不同、立场不同的男女之前发生的爱情故事。从初遇到男主离开,男女主角之间除了为数不多的眼神交流竟没有一句对话。他们每一个为数不多的眼神都能折射出主人公情绪的转变,他们之间的感情发展如同黑夜下的深海,看似平寂无波暗里却是汹涌澎湃。故事发生二战的大环境下,侵略者与被侵略者的立场就已经注定了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随着战争抵抗的深入,男主离开,他们的感情终于各自心底,还没有开口便已经是注定的结局。
他在一袭夜色中踏入她的世界,又在那片同样的夜色里离开她的世界。或许他的生命也会随着这场战争的结束而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她的注意力开始跑偏了,何许比她想象得还要沉稳平静,这样平缓沉默娓娓道来的爱情故事他竟也能神情专注地瞧着大屏幕里的画面。他的轮廓立体光线下的暗影让他的五官更是深邃了很多,眉心有一道皱痕,沿着高挺的鼻梁往下他的双唇一如既往地紧闭着,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从不肯轻易朝别人表露点点的心扉,他的目光坚毅却又沉重。她会被迷惑,尤其他专注地瞧着她时,她的呼吸难以自持。
他的身上仿佛是装有磁铁,令她的手指像是没有意识却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就如同他的目光,如同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体会,像极了她小时候的心爱糖果,舔上一口,再用糖纸给好好地包裹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却又怕极了糖果会化掉而又不敢太用力。他容忍度很高,除了她,身边一切事物他都能容忍。所以她不是特殊、不是唯一,他虽然会宠着她,可她却依旧不敢太过于放肆,只敢小心地揣摩着他的底线然后在他忍耐底线上适可而止的“作”。
她靠近的手被握住,然后十指紧扣相缠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彻底沦陷了。或许是因为护她于危难之中的短短数句言语;又或许是因为墓碑前神色忐忑迷惘的小男孩;又或许只是单纯的因为此刻握住她的那双手是那么的温暖有力...更或许是别的什么。她就这样彻底地、无法自拔、不可救药沦陷了。
观影结束,空旷少人的播映厅里响起了轻微的哀泣声、抽泣声。
影片的末尾并未交代男主是生或死。他的死生,他与女主的感情在这场战争中都于黑夜中的那片深海里寂寂无声,无人关注,无人知晓,更无人在意。
“这么感人?”
他指腹轻轻抚掉了她眼角的珠光,指腹老茧与柔嫩脸颊肌肤的触感有些微痒。柏水挽着他亲密地靠着他的肩膀一起往外走,“嗯,感人!”
“不是你想象中的战争片,没有太失望吧?”
“不会。”
“他们之间一句对话都没有,有点可惜。”
“有时候遗憾,或许也不失为是一种成全。”
“我才不要这种成全。”她说得很轻。
“可是有时人都会身不由己。他们立场不同,即便两人感情有发展终究也是无法善终。导演这样处理反倒是更好的,不过是影片而已,不要太当真了。”
“战争太冷酷无情了。”这是当今生在和平年代的人无法体会的,柏水有些感慨,“所有的磨难在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
“柏水,你是还要写一篇观影后感吗?”何许唇间溢出了淡淡的笑声。
柏水有些耳根发热,也少见地没有开口去反驳他只是乖巧地挽着他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