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密道属军营掌管,南军一定可以操控。既然可以移动,那一切便在她掌握之中。
“我既然以细作身份被抓捕,大人不如就将我这细作身份做实。”
次日一早,南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包括崔统领在内,把文肆放了回去,顺道还埋怨几句:“崔统领下次还是搞清楚情况,我南军虽辅佐木宫,但也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莫要耽误我时间……”
崔统领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却也只得应和。
南安在木宫的地位和威严无需多言,这个行为明摆着帮她洗清了身份。可文肆心里清楚,她所说的坐实身份并非公开的洗清嫌疑,而是要让真正的细作得知,木宫内不止一个细作。
竹桃给她上药的时候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谁让你丢下我一个人乱跑,否则也不至于是这个下场……”
文肆叹着气:“带上你,说不定我死得更惨,连你也逃不过。”
竹桃一时语塞,索性不再多说。她见东枝就坐在一旁,捂着眼睛尽力躲避着文肆身上的血口:“你们不是医药世家吗?怎么你反倒见不了血了?”
东枝始终别着头:“正是因为我晕血,所以从小只能学些中药理,帮着医馆配配药什么的……”
文肆应和着点点头,打开药膏闻了闻,或许是凑的太近被呛着了:“这药膏怎的一股怪味儿?”
“什么?不可能……”东枝一转头,刚巧看见她身上暗红色的血口子,话还没说完便一头倒了。
两人张了张口,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这日正轮到文肆和她打扫正宫院落,东枝趁着周围没人,凑到文肆耳旁:“听闻你们本想从什么密道逃出去的,那密道在哪儿?可否带我看看?”
文肆心里一咯噔:“密道?这是听谁说的?”
据南大人所言,密道乃是木宫机密,理应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哪怕是要公开自己和竹桃被行刑的缘由,也应该编个其他理由才是。
东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说这话,便小心翼翼解释:“是……是我偷听到的。就是你回来那日,我听见崔统领说的。”
奇怪……木宫的机密,就这样被别人听见了?崔统领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粗心大意之人。
文肆瞧着眼前这名女子,单凭晕血这一点,她便觉得这人绝无可能是细作。既是细作,哪有不沾血的?况且她如此轻易就将自己如何得知密道一事说了出来,未免心太大了。
文肆想了想,故意说:“若不是我被那南安抓去,都不知道自己进了那般险地……不过我可是因为这个刚从南军营死里逃生,你怎么还想着进去?”
东枝瞧着她:“你本就不是细作,否则南大人怎么会放你回来?再说我又不是细作,说不定去密道碰碰运气就真能逃出去了。”
若她所言是真,那么就算她知道密道一事也不敢乱说;若所言是假,那她便是细作。
2
她扫视着周围,紧接着耳语:“这密道可是绝密,要是让崔统领发现你得知此事,你怕是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那你和竹桃……”东枝怔怔看着她。
“所以为了我们都能安全离开,必须让外界人知道密道所在之处,密道联通出口,我们才有机会获救。”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需要做什么?”
文肆抿了抿嘴:“除了你,谁还听到了有关密道的事?”
她立刻摇头否定:“就我一个,没别人了。”
虽然文肆依旧不信她,不过背后有南安撑腰,就算她想整出什么幺蛾子,最终也逃不过他的魔掌。
若是细作得知宫内有密道的事情,绝不会坐以待毙,一定在最快时间内把消息放出去。而对于这些女婢来说,唯一的出口也只能是密道。
过几日的上元节,便是对于细作来说最好的机会了。
“你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
自从文肆一身重伤被放回来后,宫内确实安分不少。上元节这天,女婢们负责检查花灯。文肆正摆弄着灯架上的丝带,不经意瞟见了远处的南安。他依旧是一身墨黑衣裳,与夜色融为一体。
“啊——”众人顺着叫喊声望去,见一个女婢被打倒在地。
“说!花灯上何故绑有字条?”崔统领训斥道。
文肆趁乱跑到南安身旁,顺势望过去。那个被冤枉的女子正是东枝。
“你不当细作真是可惜。”南安突然说。
“大人说笑了。”按照文肆的推测,宫内人一致认为细作将通过放飞花灯传出信息,或许几乎没有人会想到,细作会通过密道传信。
半个时辰前,文肆将字条绑在了其中一盏花灯上,不过那字条上写的只是一句简单的祝语。果然她猜的得没错,侍卫只要发现灯上绑有字条,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扣押,才不管内容到底是什么。
“她若是知道你这样骗她,怕是对你恨之入骨了。”南安此时说的这句话,活像是个看戏的。
文肆心里也的确过意不去,不过还是说道:“此举说不定能试出她的身份,毕竟木宫内知道密道一事的女婢也只有我们三个。您说是吧,大人?”
南安头也不低地瞟了她一眼,没有理会。
眼下情势混乱,想来细作已经进入了密道。
“劳烦大人移动密道。”文肆低下头。
南安摸索到身边的墙壁,按下第七排右数第九块砖头:“带路。”
她愣了一下:“大人对密道再清楚不过,为何让我……”
“我就是想看看,”他把头转过来,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对宫内地势了解到什么程度了。”
文肆对上他的眼神,瞬间出了一身冷汗。目前她所知道的入口共有五个,此时所处的正宫距离后厨最近,想必细作也会选择那里。
南安两手抱在胸前,一路跟在她背后。文肆从未这么紧张过,总觉着身后一阵寒意……
她轻声熟路到了后厨,掀开炉子后面的一个暗门费劲跳下去。南安两手一撑,轻盈地落在她身后。
“为何要移动密道?”南安淡淡问道。
“回大人,我在进入密道的第二个岔路口留下了密信,上面写着‘要尽快将密道的消息传回金宫’,细作或许并不知道宫内还有细作,但看到这条消息定会明白。方才移动密道后,原本的出口方向全然相反,细作以为的出口便是我们的入口,如此便可截下。”
他突然开口:“你如何断定,细作已经知道了密道的存在,并会通过密道传递信息?”
他一只手压在文肆的肩膀上,反着一扣把她转过来面向自己:“还是说……是你擅作主张,放出消息?”
她的心跳迅速加快:“大人开什么玩笑……我怎么敢轻易说出机密?”
这时前方传来脚步声。南安迅速灭了灯,带着文肆进了一旁的角落。她小心探出头去,黑暗中,那人提着油灯缓缓现身,微弱的光照映出一张面容。
“东枝……”
3
文肆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料这时南安从身后推了她一把,东枝听见动静,吓得直接蹲在地上。
她踉跄几步走上去,灯光照清了东枝的脸。“你不是应该在灯会上才对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我明明看见你被侍卫抓住了……”文肆难免觉得恐慌。
东枝这才抬起头:“什么侍卫?我根本没有去灯会啊。”
见鬼了?
文肆越想越觉得不对,就算她无意间听到了密道的消息,统领也不至于把密道入口详细地说出来,未免太不小心了。可宫内如今来过密道的人,只有竹桃了。
“谁让你来的?”文肆背后响起南安的声音。
东安往后退了几步:“南、南安大人?”
文肆见他那气势,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把她就地斩杀了。“是谁派你来的?”他步步逼近,重复着问题。
东叶下意识回答:“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找到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被紧紧掐住了脖子。文肆立刻上前扒住他的手臂,没想到不管使多大劲儿都是雷打不动:“大人还未找到证据,不可妄下定论啊!”
南安的眼神依旧冰冷,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东枝的脸憋得通红,她坚持不了多久便招认:“是竹……竹桃。”
他这才松开手,看着东叶摔倒在地上。
文肆立刻蹲下来扶住她:“到底怎么回事?”
东枝哭着回答:“她答应我,只要我替她来密道探路,她就带我离开木宫……”
文肆这才反应过来,东叶与竹桃身形极其相似,方才在灯会上看见的背影根本不是东枝,而是竹桃。
这时从密道跑来一个南军:“大人,那名婢女已经抓住,该用的酷刑都用了,她却说……要等大人去了才说实话。”
南安的眉间闪过一丝厌恶:“字条上写了什么?”
侍卫欲言又止:“回大人,只是一句祝福语……”
文肆始终低着头,尽量回避他的眼神。
“这该不会,也在你计划之内吧?”南安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一并带走。”他转身离去,命侍卫将两人绑进南军。
她再见到竹桃时,似乎看见了当时挨打的自己。竹桃的右眼肿成一条缝,默默看着文肆。
铁门一开,南安一身黑衣从后面走出来,步伐沉闷,目光凝重。
他上下打量着竹桃的脸:“让我猜猜,你知道文肆会在花灯上留下信息,所以故意找个最单纯的替死鬼替你与另外一个细作碰面。然后再趁乱,传递真正的信息。”
竹桃微微一笑:“不愧是南安大人。只可惜,大人的手下太过蠢笨,连那盏藏了真正木宫密道机密的花灯都没来得及留下。”
南安死死盯住她,眼里藏不住的杀意:“你说什么?”
“听闻南安大人杀伐决断,杀人不眨眼,却从不杀女子。今日怕是要在我这儿破例了,”竹桃笑了笑,“多亏大人放文肆回来,能助我拖延时间,让花灯有足够多的时间传信至金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