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铃溯雪 第5章 初遇【love】

平安夜那天，南挽诚搬进了新小区——紫藤园。

南挽诚是一名人气原耽作者，文风阴郁尖锐，以悲做底极端为主，在哲学里将理性和感性杂糅成一团，掏心又掏肺，超早期更是光怪陆离的疯癫。

十本书里有十一本的难受点，十个主角九个心理有问题，还有一个病而不自知高智商犯罪分子，全文苦难叠加，批判亲情，批判友情，蔑视生命，亵渎神明，主角被社会与世界交替折磨，不是be胜似be。

可没办法，总有那么一些人有猎/奇倾向，把泪腺与愤恨写通了也是一种实力，很多人甚至建议他去写末世或无限流。

所以他这些年靠小说赚了不少，加上上一本书大火，他决定换个更好一点的住所。

对南挽诚来说，搬家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找保洁把新房子打扫一遍，然后自己提着几个行李箱住进去，就算搬家成功了。毕竟浮萍漂泊，只要保证自己没有残破就什么事都没有。

他把所有东西安置好，确定冰箱也装满了后，关上冰箱门，瞥了一眼自己左手手腕处的疤痕，不甚在意。

这个刀疤是在去年生日，恰逢郁期，不堪重负，所以就割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宅家哭了一整天，最终被一个黑粉的“矫揉造作的抄袭狗”评论压垮。

当天晚上八点，他整理好情绪，下楼买了一小盒喜欢的蓝莓，街道琳琅满目，圣诞歌曲欢悦悠扬，他在温馨的灯光下与来往人群路过，茫然逛了逛，顺道买了一把水果刀。

回到家仔仔细细洗了个热水澡，简单冲洗了一下刀，拿个盆放在床边怕把房子地板弄脏，在床上方墙上粘了两个挂钩，将妈妈送的风铃挂了上去，给自己盖好被子，听着歌吃完蓝莓，总共50颗。

抱着膝盖发了会呆，最终什么遗言都没有留下，拿起泛着冷光的刀，盯着一小圈白光，仿佛看见了从未见过的希望，对着手腕狠狠划下去，鲜血哒哒滴入盆中，进行生命倒数。

整个过程异常平静，甚至内心毫无波澜，跟他平时崩溃的郁期有些违和。

可能是知道自己终于要得到解脱，所以冷静下来了吧。

你看，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得到了，所以不必再像个精神病一样发疯了。

全都结束了。

可当再次睁眼，看见的却是医院的白色天花板，多么戏剧无情，他居然被朋友救了。

麻烦江念和宋香在医院照顾了自己一个星期。

不过那已经是去年的事了，今年的生日昨天已经过了，而现在他心情还不错，大概是到了躁期。

想死的心从未改变，但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还那么聪明……他还有故事没写完，还不能走……

然后一直循环往复，这就是他的过去和未来。

而他是麻木受罚的西西弗斯。

南挽诚随便搭了一套衣服，还戴了上次之前随手买的蝴蝶耳挂，刚刚好，藏匿了他的尖锐与颓废。

他每次发病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一只蝴蝶，短暂地自由飘舞后，完美谢幕，体面地走向自己的生命终点。躁期觉得抑郁还能忍受，那是他化蝶的必经之路；而郁期却不是作茧，而是蝶落，躺在枯枝败叶中展开翅膀等待死亡，如果某人能将他制成标本永远美丽，那真是再好不过。

南挽诚其实很讨厌吃药，被药物抑制生理情感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对他这种不仅是受疾病困扰还受心理矛盾折磨的病人来说，药物治标不治本，只是施加生理对心理的冷暴力，但药还是得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的痛苦，药物会给出一个表面的舒适平衡点。

一个既能感受到心理的痛苦，又不至于因为无法承担而崩坏的平衡点。

尽管这只是一个谎言，因为他不得不告诉自己有一个舒适的区域，清醒总会比麻木痛苦，很小就确诊双相，十几年的经验足够让他学会主动适量麻痹自己去苟活。

不是因为想活，而是因为不想太折磨。

今天他要去复诊。

于是，心怀希冀的南挽诚，在那个小小的等候区，与绝望的沈翎羽，相遇了。

那时沈翎羽较为颓然地低着头看地面，碎发落魄搭在眼前，挺拔的鼻梁很自然与眉峰适配，眼神深邃冷漠，半垂的眼皮又透露一丝阴郁，让人有一种自己在一个暗沉的阴天注视雾凇挂枝枯树的错觉。

很难说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出咨询室看见沈翎羽的那一刻，南挽诚认为自己真正破茧而出了。

他万分确定，比割/腕那晚死亡的决心还坚定，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一见钟情。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不抓住这个人，他的魂魄都会后悔，会死不瞑目。

爱这种存在真的很奇怪，无需对方做出切实利于自己的行动，一旦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就为之疯狂，因其死去活来。

所以南挽诚失去了斟酌的能力，踌躇了几秒，就上前搭讪，可对方没理他，甚至连名字都没告诉他。

但南挽诚怎么甘心，若今天错过了，还会有下一次见面吗？那又是多少个日月的更迭？

于是没什么社交经验的他过于冒昧地强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在风雪的吹打中，南挽诚一点也不冷，一呼一吸排解着莫名的燥热，麻木掠过繁华夜景。尽管有点莫名的烦躁，也许是长期积郁导致现在的愉悦太过陌生，可想到那个人抬起头时茫然的表情，又疏松了焦虑。

下一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呢？

南挽诚如过往一样抬头看向无尽黑夜，落寞的思绪徘徊于眸心，怀念而欢愉。

有诚意就会再见吧，毕竟他自己的名字就叫挽诚——挽留真诚的情感。

真诚是最基本的。

嗯……不对，他还没拥有，也算不上挽留。

应该是……挽起衣袖，展露真诚？

嗯，一只真诚的蝴蝶。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失笑，像是回忆，再次纠正。

一只漂亮而真诚的小蝴蝶。

当天晚上，他因为太大脑太过清醒，爬起来更了一两章番外，深夜投食熬夜的读者们。

【哇！大大还没睡啊！】

【你一票我一票，明天新文就出道】

【大大，不够，饿饿，饭饭】

【啊啊啊啊，TT什么时候出新书，能不能写无限流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冷少这到底是什么美国作息】

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看着一群可爱的孩子一条一条评论往外发，南挽诚欣慰笑了笑，轻声唱着曲调。

脑海里突然出现几小时前遇到的那个男人的脸，更加辗转难寐。

他盖着被子躺了好半天，再次爬起来穿好衣服，下楼吹吹冷风冷静一下。

兜兜转转半天，才找到一家便利店，却意外地遇到了那个想见到的人，他正背对着便利店抽烟，很性感。

南挽诚紧张地整理一下衣服，深呼吸后，才敢走上前去把握这个寒夜里的奇迹。

“Hi。”南挽诚笑着呼出一口气，“好巧啊。”

靠近了才发现这个人外衣里面是家居睡衣，看来性格比较随性。

这个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开口：“南……挽诚？”

南挽诚眼眸明亮，笑着嗯一声：“你还记得我啊，缘分未尽又见面了。”

他走进了一些，循循善诱：“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现在可以知道吗？”

“沈翎羽。”

“沈……翎羽。”南挽诚轻声念了一遍，脑海里却浮现了一张被暖阳笼罩的更为青涩的脸，“鸟之翎羽，不困囹圄，很好听的名字。”

果然是你，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故作冷静。

沈翎羽吐出一缕烟，顿了一下，转过身要走。

南挽诚以为他要离开，连忙找借口：“翎羽，可以借个火吗？”

沈翎羽听到这个称呼皱了一下眉，把烟叼薄唇间，去拿右口袋的打火机。

下一秒，他瞳孔放大，心跳漏了半拍。

南挽诚咬着烟靠近他，两烟相接，清香萦回，他抬眼和沈翎羽对视，灯光的碎屑飘浮在他清透淡然的眼眸，足足五秒的静默。

分开后，只有南挽诚清爽的笑和凉薄的烟雾卷着白色的柔发飘动。

“谢谢。”

浓厚的蓝莓在口腔蔓延开，冷空气中吹风，南挽诚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却迷幻地认为他们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不算清白。

他无视顾虑逾越属于陌生人的边界：“你喜欢男人吗？”

沈翎羽听到这个问题愣住，回答：“不喜欢。”

南挽诚抱臂，一只手捻捻烟灰，犹豫一秒，又靠近了一些，有一丝揶揄意味：“真的吗？”

“这么说沈先生的前任都是女性？”他摸着下巴故作思考。

沈翎羽皱眉：“我的私生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挽诚笑了：“OK，那我不多问了。”

然后看似漫不经心提出更无礼的问题。

“沈翎羽，我喜欢你，我能追你吗？”

虽然从沈翎羽的角度出发，他们才认识几个小时，只见过两面，而南挽诚的本意也只是想要靠近这个人，并没奢望太多，可他还是没忍住这么说了。

沈翎羽脸上闪过错愕的神情：“不可以。”

“为什么？”

沈翎羽拒绝的速度过快，倒是有点像心虚，南挽诚失笑，但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直白了，大脑飞速运转，真诚的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

“难道我很丑吗？可我也被星探递过名片，客观而言我比大部分男性和女性都漂亮，你不喜欢这张脸？或者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我就跟她公平竞争，我各方面条件也不差。还是说你已经名草有主了？这么说可能不道德，但我可以等，等你分手了再追。”

“怎么样？帅哥，考虑一下吗？”高挑的个子倾身，那张脸的确惊艳到哪怕是浅浅一个笑也足够迷幻心智，散漫的嗓音含笑，“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一连串的自问自答砸向沈翎羽，他大脑空白，社交经验霎时清空荡然无存。在沈培泽的教育下，他被迫与人打交道，不能说做到八面玲珑，但最基本的虚与委蛇还是没问题，像这种入室抢劫的社交，他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但那是商业威逼，这种死缠烂打式追爱一般都是沈培泽看不惯替他解决。

不喜欢超乎预料的情况，也不喜欢太过热烈的人，沈翎羽长这么大，最擅长的就是逃避不想面对的一切。

他转身就想走，又被南挽诚拉住。

南挽诚的目光真诚炙热，笑起来很好意思，还有一丝胜券在握，语气诚恳：“沈翎羽，我喜欢你，我要追你。”

沈翎羽的回答冷淡：“那是你自己的事。”

敢搭讪别人的人群大多不专情，勇敢只是多情的伪装。沈翎羽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事实上，他从不相信任何情感，谁都没办法长久而真诚无二心陪伴着自己，人类所有行为从本质出发都是源于私欲。

因为这世界上甚至不存在“理解”这种东西，所以没有任何关系靠得住。

沈翎羽的这套理念从未被动摇，可他也不免时常为这种无法逃避残酷现实的茫然感到绝望。

“对啊，所以我现在正在追你。”南挽诚掏出手机单挑眉，“麻烦热心市民沈翎羽积极配合，出示一下微信名片。”

沈翎羽觉得自己大脑有些混乱，晕晕乎乎，却还是选择了逃避，用自己最讨厌的话术，躲避这个妄想了解自己的人。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如果你真的很闲，可以去上班好好孝敬你的父母。”

都说出这么让人讨厌的话了，他也该放弃了吧。

“我没有爸妈，他们很早就死了。”南挽诚故作无辜眨眨眼，语气轻松。

沈翎羽一怔，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种发展。

可南挽诚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继续笑着介绍自己。

“我也没有亲戚、兄弟姐妹，职业是网文作者，时间自由，经济自由，无恋爱史，在此之前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我可以很专注地追你。”

“真的，相信我。”

“我喜欢你，我们试试怎么样？”

叮铃铃——

便利店门铃发出响声：“欢迎光临。”

挽诚的笔名叫Feeble Bowl，因为三个e，所以three，取了一个t，就干脆叫TT

这个TT是挽诚自己想的，方便他的读者称呼

读者在网上对挽诚的名称：

碗大，大碗，（富）宝宝，富布偶，free，feeble，bowl，冷少，大大，伏地魔……

只有想不到，没有喊不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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