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铃溯雪 第17章 喜欢【love】

（还是学生时期）

枯竭的灵魂需要爱的浇灌，晚成鸟开始渴望向南而飞。

南挽诚安静地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炫彩的灯光从外市繁华中浸入昏暗的房间，朦朦胧胧泛动，夜空都被灯光泡染为暗黄色的幕布，星星点点也隐匿于半边人造极昼。

柔软的被褥包裹着身体，好似时间还停留在日暖风恬的午后。

好似，温柔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那濒死复生的一刻。

河流，青草，惠风，绿荫，明媚的少年，悠长的祝福，聒噪的心跳声。

余韵缭绕难消，后悔没有再多说几句话，后悔没有回应错位的告白。

下次见面，他一定要勇敢一点。

他想再听一遍。

想，不再是因为安慰。

“睡不着吗？”江念侧躺在邻床，小声问道。

青春期萌动的心事戛然而止，南挽诚回到了当下的灰暗之中，他知道，江念是担心自己躁期休息不好。

“有点……”南挽诚也侧过身，与江念在外界隐隐透入的虹光中对视，“但……好像不是因为双相。”

“啊？”江念一下坐起身，“你身体不舒服吗？要不明天请假吧，这几天你都没休息好，死扒皮又贱，我总感觉你要吃不消。”

南挽诚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阿念你冷静一下。”

“冷静不了一点，死扒皮把我们当牲口，还老阴阳你，高二最好换个班主任！在他手下还读个屁！”

正是因为他们这个班主任再加上舍友的霸凌，他们俩才不得不搬出来住，南挽诚拿到的遗产加上江念省吃俭用存的钱拼拼凑凑合租了这套不到十平的小出租屋。

他怕江念上头刺激神经：“我没关系，谁让他是老师，只能自认倒霉了，你别太激动，你前几天才答应姐姐要好好读书啊。”

“那我这不是看在宋香的面子上还在读吗？”江念呸了一口，愤愤不平躺下，“那你怎么了？没发病的话，平时这个点你应该已经睡了，你看看你这段时间的黑眼圈，比熊猫还可怕，学校真不是个东西。”

南挽诚抿抿嘴，纠结再三，结结巴巴：“就……就下午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喜欢我来着。”

这语气，江念一下子来劲了，没什么比平时郁郁寡欢的兄弟铁树开花的八卦更有意思的了。

“我艹，就你离队的时候？我还怕你出事，结果你去撞桃花了！”

一听到桃花两个字，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浮现在脑海里，南挽诚脸颊莫名有点烫。

“不……不是，你别乱说。”

看他这个反应，江念更加笃定了自己兄弟终于开窍了：“我要是乱说，你心虚个什么劲？”

“我没有心虚！”

“好好好，你不心虚，哪个班的？叫什么？人怎么样？长什么样？怎么个一见钟情法？快跟我说说。”

“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他要拍的蝴蝶恰好飞到了我身上，然后就认识了……呃人，就挺漂亮，长得很干净，眼睛亮亮的，嘴巴看起来红红的，拿着一个相机，笑起来很好看，说话温温柔柔，还会安慰人……啊，对，他虎口处还有一颗痣……”南挽诚语速即可，尽量小声不打扰隔壁的宋香，这里的隔音并不好，说着说着还把头缩进被子里，“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但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很清新又带点甜。”

说完，房间里陷入了长达五秒的沉默，未经人事的小男生最是容易扭捏害羞，一分一秒都在鞭笞他不堪一击的羞耻心。

“南挽诚。”终于，在他准备用枕头把自己捂死的前一刻，江念又坐起来，严肃开口，“你完了。”

“啊？”

南挽诚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你……”江念故意拖长音，“你爱上她了！”

“啊？啊啊？”

南挽诚手足无措啊了几声。

江念自认为发现了真理，一本正经分析，“你想啊，就恰好你脱离了队伍，她也脱离了队伍，她要拍的蝴蝶又恰好飞到你身上，快门一按，啪！你们相遇了！偶像剧般的见面啊！这不是老天牵红线是什么？按剧情发展你们应该一眼万年，一见钟情，一拍即合，一生厮守！”

“……”

这是什么成语大赏吗？

“阿念，你发病了？”

江念啧了一声，恨铁不成刚，恨友不开窍。

“承认吧，就我们班那们几个漂亮女生，我跟你聊的时候你都含糊敷衍，说都还挺好，怎么到这个就开始大夸特夸了？”

“更别说你还注意到了她的痣！”江念越说越激动，他觉得自己是天才，“天呐！痣多么不起眼的东西，你都注意到了！你陷得太深了！”

“不……不是……”南挽诚欲狡辩。

“不是什么？”江念偏不给他机会，“你连她的气味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可是……”南挽诚欲二辩。

“可是什么？”江念驳回反方二辩还未形成的观点，“我之前问你我身上什么味道，你让我不要把袜子和衣服放一起洗！你个double biu dog！”

“本来就是……串味了都，姐姐也这么觉得。”南挽诚小声嘟囔。

“南挽诚，你乱说！”江念破大防，心里暗自发誓以后要认认真真把所有衣服搓一遍。

南挽诚连忙指了指隔壁，示意江念降低音量：“小心姐姐生气。”

宋香生气时相较平时的温柔太过一本正经，跟她说话就像喂一只傲娇的小鹿吃草一样，很难哄。

不过她很少生气，更多的时候是用一双独属于青春期少女的亮晶晶的眼睛失望看着江念。

江念最怕惹得宋香不开心了，这才作罢，老老实实躺了回去：“言归正传哈，你肯定喜欢那个女生，人家都跟你表白了，你没跟别人留个联系方式吗？”

“你误会了。”南挽诚眼睛闭了闭，没什么底气，声音越来越小，“他是男生。”

“……”

“我艹！”江念又燃着坐起来了，“你是说，你把一个男的形容为，眼睛漂亮布琳布琳闪闪发亮，红唇娇艳欲滴，笑容烂漫纯真，身上还隐隐约约散发着香甜气息勾人魂魄？！”

“我哪有这样说啊！”南挽诚闷声反驳，此时此刻想做一个安静哑巴的乌龟，缩在被窝里再也不出来。

“我知道！”江念一副了然的模样。

南挽诚从被子里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你知道什么了？”

“你是1！”江念得意洋洋，觉得接受度极高的自己看破了一切男同之间的小把戏，“只有1眼中的男生会这么可爱甜美，秀色可餐！”

南挽诚眨了眨眼，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一下从沈翎羽转移到了自己是个数字上，他发自内心疑惑起来：“我的确考了第一，但你也是男性，在我眼中并不可爱甜美。”

他小声补充：“也并不秀色可餐。”

“……？”

江念无语：“你不知道同性恋？”

南挽诚字面意思上的无语：“不知道……书上又没写。”

他若有其事思考了一下，带着好学的心理真诚发问：“这是什么重要的生物知识吗？可我记得老师没讲过啊。”

如果江念没骗他，那之前跟他表白的男生不是因为他长得娘，而是因为那个人是同性恋吗？

江念不可思议捂脸，想到南挽诚没有手机又觉得情理之中，思踌许久后，他在南挽诚的惊讶中娓娓道来同性恋那点事，还不忘补充其他取向的存在，甚至详细到基本的亲密过程。

大量陌生的奇怪知识点进入脑中，南挽诚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见识的浅薄，所以好学的他一再追问。

最后天蒙蒙亮之时，江念才疲倦地中断南挽诚心切的求学。

“宋香有借书卡，如果她愿意借给你，你自己去图书馆找小说看，或者借她买的实体书看看也行，虽然都是删减过的。”

“早点睡吧，要养好身体啊。”江念打了一个哈欠，倒床上不吱声了。

南挽诚的心飘飘浮浮，沉浸在新世界的新鲜感之中，越泡越发，蒸成一缕憨涩的云烟，随着窗外既定的黎明破晓。

原来，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

无关长相阳刚阴柔，爱是自由的。

他终于给悄然生根的情感找到了可培育的土壤。

——他喜欢沈翎羽，是一眼万年，是一见钟情。

或许，也可以一拍即合，一生厮守。

迷迷糊糊间，清甜的气息挤进虚握的手心，撩拨着发丝，拂过垂落的眼帘，亲吻微扬的唇角，落在起伏着呼吸的锁骨间，无声无息，潜滋暗长。

是寄生，也是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