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鳞誓 第7章 觉醒

兰昭留下的U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周岩坐立难安。

他最终还是插入了电脑。里面没有复杂的程序，只有一份加密文档和几张高精度卫星图片。文档详细记录了“波塞冬之怒”计划的最终阶段——利用一种特定频率的声波阵列，诱发特定海域内所有鲛人的“繁殖狂潮”，使其丧失理智，聚集到海面，然后进行一次性捕捞或歼灭。而卫星图片，清晰地标注了声波阵列的预设位置，其中一个核心点，距离他们藏身的小岛不足五十海里。

执行时间，四十八小时后。

周岩瘫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他明白了兰昭的暗示，也明白了她无法明说的苦衷。

她提供了情报，但无法亲自参与对抗。而溟，作为鲛人女王，她的立场更加微妙，直接与人类军方冲突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后果。

阻止这场屠杀的重担，阴差阳错地，落在了他和澜——一个人类研究员和一条尚未完全觉醒的鲛人——肩上。

“周岩？”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刚在浴室完成了一次短暂的水疗，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尾巴上的鳞片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闪烁。他看到周岩苍白的脸色，立刻游近，担忧地抓住他的手臂，“怎么了？你的心跳，好乱。”

周岩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深吸一口气，将电脑屏幕转向他：“澜，我们可能……需要打一场硬仗了。”

他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了“波塞冬之怒”计划。澜听着，蔚蓝的眼睛逐渐瞪大，里面的光芒从困惑到震惊，最后燃起了冰冷的怒火。他的尾巴无意识地绷紧，鳞片微微竖起。

“他们……要杀光我的族人？”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逐渐凝聚的决绝。

“如果我们不阻止的话。”周岩沉重地点头。他看着澜，那个总是依赖他、对他撒娇的麻烦鱼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锐利、周身开始散发出若有若无压迫感的皇族后裔。

“怎么阻止？”澜直接问，没有丝毫犹豫。

周岩调出声波阵列的分布图：“我们需要破坏至少三个核心节点，才能让整个系统失效。但那里肯定有重兵把守。”他顿了顿，看向澜，“而且，可能需要……你的力量。”

澜顺着周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双手和尾巴。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眼神异常清明：“我该怎么做？”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几乎没有合眼。周岩利用岛上的设备和兰昭U盘里提供的部分技术参数，疯狂计算着声波阵列的薄弱点和可能的干扰方案。而澜则按照周岩的指示，尝试着去感受和控制体内那股正在苏醒的力量。

过程并不顺利。澜的力量时强时弱，极不稳定。有时他能轻易凝聚出锋利的水刃切开远处的树叶，有时却连让一杯水泛起涟漪都做不到。能量的剧烈波动似乎也加剧了他身体的负担，鳞片下的肌肉时常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冷汗涔涔。

“休息一下。”周岩看着澜苍白的脸，心疼地递过水。

澜摇摇头，倔强地再次集中精神：“不行……时间不够。”他看向窗外阴沉的海面，那里仿佛已经能嗅到血腥的风暴气息，“我必须……控制它。”

周岩不再劝阻，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在他体力不支时扶住他，在他因疼痛而颤抖时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知道，这是澜必须经历的蜕变。

夜幕降临，又再次被黎明驱散。距离计划执行只剩下最后二十四小时。

这天清晨，周岩被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惊醒。他冲到客厅，看到澜悬浮在离地半米的空中，双眼紧闭，周身被一层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蓝色水汽包裹。他的银发疯狂舞动，尾巴上的鳞片完全张开，边缘流转着刺目的金色电光。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家具轻微震颤。

“澜！”周岩心惊胆战，却不敢贸然靠近。

就在这时，澜猛地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不再是平日里清澈的蔚蓝，也不是之前觉醒时的暗蓝，而是变成了如同雷霆风暴中漩涡般的苍蓝色。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闪电在炸裂。

一股强大、古老、令人心悸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周岩被这股气势逼得后退了一步，心脏狂跳。

澜缓缓落地，周身的异象渐渐平息。他看向周岩，眼神依旧熟悉，却多了一种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团高度压缩、内部闪烁着电光的水球瞬间凝聚，又随着他手指一握，悄无声息地湮灭。

“周岩，”澜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奇异的共鸣，“我准备好了。”

周岩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眼前这个生物所蕴含的力量。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点了点头：“好，我们出发。”

他们没有选择船只，那太容易被发现。澜的力量觉醒后，已经能够长时间在深海中高速移动，并且制造出一个小型的水下空气泡保护周岩。

潜入冰冷的海水，周岩紧贴着澜的后背，手臂环抱着他的腰，感受着水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澜的尾巴有力地摆动，带着他们像鱼雷一样射向目标海域。

周围是幽暗的深海，只有一些发光生物点缀着无尽的蓝黑。周岩能感觉到澜身体的紧绷，以及那潜藏在平静外表下，即将爆发的、为守护族群而战的决心。

第一个核心节点设在一座废弃的石油钻井平台下方。平台周围果然有数艘快艇巡逻，水下也有声呐和监控设备。

“怎么进去？”周岩通过澜制造的精神链接询问。

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片刻后，周岩感觉到周围的水流开始变得异常，一股暗流凭空生成，卷起海底的泥沙，如同一条无形的巨蟒，猛地撞向其中一艘快艇。

快艇剧烈摇晃起来，船上的士兵惊慌失措。紧接着，第二股、第三股暗流接连出现，精准地冲击着其他的巡逻艇和平台支柱。整个警戒区域瞬间陷入混乱。

“就是现在！”澜抓住机会，带着周岩如同鬼魅般穿过混乱的水域，悄无声息地潜到了钻井平台下方。那里固定着一个巨大的、如同巨型喇叭状的声波发射器。

周岩迅速从防水背包里拿出特制的爆破装置，安装在发射器的关键连接处。而澜则伸出手，按在发射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一股极寒的能量顺着他手掌蔓延，瞬间将内部的精密元件冻结、碎裂！

“第一个，解决。”周岩设定好引爆时间。

他们迅速撤离，向着第二个节点进发。

第二个节点位于一处复杂的海底珊瑚礁群。这里的守卫更加森严，不仅有快艇，还有水下机器人巡逻。

这一次，澜采用了更直接的方式。他释放出强大的精神干扰，让那些水下机器人瞬间失灵，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然后，他操控水流，形成一道高速旋转的水龙卷，直接将守卫在节点附近的一艘小型潜艇卷飞出去。

趁着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两人再次成功潜入，破坏了第二个声波发射器。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前往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节点时，异变陡生。

一股极其强大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巨网，猛地从深海方向罩了下来！周岩瞬间感到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刺他的大脑。

澜闷哼一声，周身的蓝色光晕剧烈闪烁，显然也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黑暗中，数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是深海的激进派鲛人。而且数量远比上次在公寓遇到的要多！为首的那个，正是上次被溟惊退的首领，他手中握着一柄更加狰狞的、缠绕着黑色能量的骨制长矛。

【果然是你，觉醒的皇族！】首领的精神波动充满贪婪和杀意，【你的血脉，归我们了！抓住他！】

战斗瞬间爆发！这一次，激进派鲛人显然有备而来，他们配合默契，攻势凌厉，专门针对澜刚刚觉醒、力量尚不稳定的弱点。

澜奋力抵抗，水刃、冰锥、暗流……各种能力层出不穷，将冲上来的鲛人战士一次次击退。他的战斗本能惊人，往往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的攻击。周岩也利用随身携带的水下□□和声波干扰器进行辅助，勉强自保。

但对方人数太多，而且那个首领一直没有出手，只是在远处冷冷地观察，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终于，在澜用尾巴扫飞两个鲛人战士，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那个首领动了！他如同鬼魅般突进到澜的身前，手中的黑色骨矛带着撕裂一切的气势，直刺澜的心脏！速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澜——！”周岩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这一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周岩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自己背上，剧痛传来，但他并没有被刺穿。他愕然回头，看到澜在最后关头，用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那柄刺向周岩的骨矛。

锋利的矛尖划破了他的手掌，蓝色的血液瞬间涌出，在海水中弥漫开来。

而澜的另一只手，则按在了自己的胸口，那个皇族鳞片纹章的位置。

他抬起头，看着惊愕的首领，又看了一眼怀中脸色惨白的周岩，苍蓝色的瞳孔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与决然。

“我的血脉，我的归处，我的选择……”澜的声音通过精神链接，清晰地响在周岩和所有鲛人的脑海中，“在此刻，由我……定义！”

他胸口的那片鳞片纹章，骤然爆发出如同超新星般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那光芒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将幽暗的深海照得如同白昼。

在这纯粹的光辉中，周岩看到澜的身体轮廓正在发生急剧的变化。

他的身形在拉长，肌肉线条变得更加清晰流畅，属于少年的柔和轮廓被硬朗的棱角取代，平坦的胸部变得结实宽阔，喉结清晰地凸现出来……那条美丽的银蓝色鱼尾，从末端开始，鳞片如同活物般重新排列、组合，骨骼发出细微而密集的脆响，逐渐分化为两条修长、强健的人类男性的双腿。

光芒渐熄。

悬浮在海水中的，不再是人鱼形态的澜。而是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五，银发蓝眼，五官俊美深邃，身材完美得如同古希腊雕塑的年轻男子。

他**着身体，皮肤白皙，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每一寸都散发着浓郁的雄性气息和不容置疑的皇族威严。只有他耳后那不易察觉的细小鳍膜，和那双依旧苍蓝深邃、带着一丝非人美感的瞳孔，昭示着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他，选择了成为完全的雄性。

澜缓缓睁开眼，目光首先落在惊呆了的周岩身上，确认他无恙后，才转向那些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完整觉醒和形态选择震慑住的激进派鲛人。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新生的、属于人类的五指，感受着体内奔腾的、完全受他掌控的庞大力量。然后，他抬起手，甚至不需要刻意凝聚，周围的海水便如同拥有生命般，在他掌心上方形成一个巨大的闪烁着恐怖电光的漩涡。

他看向那个目瞪口呆的首领，声音平静，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压，用纯正的鲛人古语说道：

【现在，还要带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