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差 第1章 初见

九月的热浪裹着蝉鸣，将校园烘烤得如同蒸笼。周砚抱着一摞竞赛辅导书匆匆穿过林荫道，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筛下细碎的光斑，在书页上跳跃。他习惯性地将校服领口扣到最顶端，即使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也不愿松开半分。

远处篮球场传来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周砚下意识瞥了一眼。阳光下，身着白色11号球衣的少年高高跃起，单手抓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篮球精准入网。场边女生的尖叫声瞬间炸开，少年落地后甩了甩汗湿的刘海，嘴角勾起不羁的笑。

就在周砚收回目光的刹那，一声急促的“当心！”划破空气。一个橙色篮球裹挟着劲风，直直撞向他怀中的书本。纸张纷飞的瞬间，周砚踉跄着后退，后腰重重磕在石阶上。膝盖擦过粗糙的地面，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神经窜上来，他垂眸看见血珠渗进浅色校服裤。

“同学！真对不起！”带着喘息的声音裹挟着热气压下来。周砚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少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运动后泛红的脸颊上沾着草屑，白色篮球服的领口微微敞开，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脖颈处还挂着晶莹的汗珠。

“没事。”周砚低声说着，试图起身，却因膝盖的刺痛跌坐回去。林叙见状，立刻蹲下身，动作比他更快地将散落的书本捡起：“你也参加竞赛？我也是！”他翻到封皮上“数学联赛冲刺”的字样，眼睛亮了起来，“我叫林叙，高三（2）班的，这题我昨天刚解出来！”

周砚这才注意到少年手里捏着一张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林叙一边絮叨着解题思路，一边把书整齐码好，突然瞥见周砚膝盖的伤口：“嘶——得处理一下。”话音未落，他已经拽着周砚的手腕往医务室走。

掌心相触的温度烫得惊人，周砚试图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医务室的消毒水味道刺鼻，护士处理伤口时，林叙就靠在门边盯着他，时不时凑过来吹吹伤口：“忍忍，马上好。”周砚别过头，余光瞥见少年认真的侧脸，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回教室的路上，林叙执意帮他拿书：“我在高三（2）班，有不会的题随时找我。”他把写着班级和联系方式的纸条塞进周砚口袋，转身时背后的“11号”球衣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周砚站在走廊里，看着那张被汗水洇湿的纸条，指尖残留的余温还在发烫。远处篮球场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混着林叙爽朗的笑声，顺着风飘进他发烫的耳朵。

接下来的日子里，周砚总能在校园里“偶遇”林叙。有时是食堂打饭时，林叙端着餐盘大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把自己碗里的红烧肉夹给他；有时是图书馆，林叙抱着篮球突然出现，浑身是汗地凑过来看他解题，带着热气的呼吸扫过他耳际。

“这道题换个思路。”林叙的手指点在草稿纸上，袖口蹭过周砚手背。周砚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连带着笔下的公式都写歪了。林叙察觉到他的不自在，突然凑近：“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说着伸手要摸他额头，周砚条件反射地往后躲，却撞翻了桌上的水杯。

水迅速蔓延到习题集上，周砚手忙脚乱地擦拭，林叙已经抽出纸巾帮忙：“小心别弄湿书。”他垂眸专注擦水的模样，让周砚想起那天在医务室，少年也是这样认真地盯着他的伤口。

深秋的傍晚，周砚在图书馆待到闭馆。走出大门时，冷风卷着银杏叶扑面而来，他抱紧双臂，快步往宿舍走。转过拐角，突然看见林叙倚在墙边，手里拎着两杯热饮。

“等你好久了。”林叙笑着递过一杯奶茶，“天冷，喝点热的。”他身上还带着篮球场的气息，却细心地裹了件外套，发梢沾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周砚接过奶茶，杯身的温度透过指尖，暖到了心里。

两人并肩走在空荡的校园里，路灯将影子拉长又缩短。林叙絮絮叨叨说着篮球赛的趣事，周砚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回应。路过操场时，林叙突然停下脚步：“要不要看我投篮？”

不等周砚回答，他已经跑到篮球架下，捡起地上的篮球。深秋的暮色里，少年的身影矫健如鹰，篮球划破空气，稳稳落入篮筐。周砚站在原地，看着林叙转身朝他挥手，嘴角不自觉上扬。

“怎么样？”林叙跑回来，额前的碎发又被汗水浸湿，“下次教你？”他说话时呼出白色的雾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周砚张了张嘴，喉咙却发紧，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回宿舍的路上，周砚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奶茶杯。杯身的温度渐渐消散，可林叙身上那股混着汗水与阳光的气息，却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他想起白天图书馆里那不经意的触碰，想起少年专注解题时的侧脸，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深夜，周砚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床沿投下一道银边。他摸出枕头下那张被折得有些皱的纸条，上面林叙的字迹张扬有力：“有题不会随时找我！”

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叙发来的消息：“今天的奶茶好喝吗？”周砚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才打下一个“嗯”。发送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一晚，周砚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林叙的身影。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深秋的风，看似温柔，却早已将种子埋进心底，只待某个清晨，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