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真的……我拿性命发誓昨天晚上真有鬼在门外想抓我!”一大清早,人满为患,忙乱得像战场一样的公共洗浴间里传来一串鬼哭狼嚎的叫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沈不语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牙刷漱口,还不忘对着同样对自己的牙齿下猛功夫的宋且慢含糊不清地吐着白沫。
“喏喏。”宋且慢洗漱整齐,把牙具整整齐齐摆进储物柜,这才抽出空回应:“所以你是怎么在不惊动我俩的情况下把那个听起来很猛很凶悍的鬼赶跑的。”
“啥?”沈不语眨了眨眼睛。
宋且慢叹了口气,顺手捋了捋小孩睡炸毛的后脑勺:“看给咱孩子都吓魇着了,老大答应你赶快过关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居然不相信我!”沈不语听出老大的敷衍,立刻激动地支哇乱叫,白花花的牙膏沫喷了宋且慢一脸:“我没做噩梦,早上起来我耳朵上还沾着那家伙的口水呢!”
这句话音量很高,被嘈杂的洗漱声涮过一遍之后仍传进了赵文图耳朵里。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转身离开了洗浴间。
迎面撞过来一个踉踉跄跄的学生,在看到赵文图的时候那张慌乱的脸才勉强找回一点冷静:“赵学长,出……出大事了,新来的那个学生他……他被吃掉了!”
赵文图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他难得耐心地拍了拍男生的肩以示安慰:“带我去看看。”
男生领着赵文图向出事的宿舍走去,破旧细窄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并随着他们的靠近愈发浓烈。
标识417的宿舍门前围了一群围观的学生,不少人眯着眼睛探头探脑,但又不敢真的看向里面的惨状。
赵文图嫌恶地捂住口鼻,拨开门前的学生向宿舍内张望,本来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学生看到寝室里的场景再也忍不住,跑到一边“哇”地吐了一地。
只见正对门口的一张双层床的下铺安宁地平躺着半个学生,双手合十做祷告状合拢在胸前,但他生前遇到的想必绝非天使,而是某个残暴的恶鬼。
他的下肢已经齐刷刷被截掉,袒露着大腿根部白森森的骨茬,离奇的是如此严重的伤口却没流出一丝鲜血。他只是安稳地躺在干净整洁的床铺上,好像在望一场庄严的弥撒。
赵文图顺着那狰狞的创口向上看去,当他看清死者的脸上被密密麻麻的X型胶带堵住之后,忍不住在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呕吐声中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这个诡怪的笑容被不远处围观的宋且慢尽收眼底,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顺手提起旁边蹦着高想看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沈不语的衣领往外走。
“我还没看见里面怎么样呢!”沈不语泥鳅一样滑溜溜地扭来扭去,奈何还是挣脱不了宋且慢的铁钳。
“没什么好看的,”宋且慢冷酷无情地拖着小孩走下楼梯,顺着他乱扭的力道把他从头到脚转着个圈检查了个遍:“你刚才说的那个鬼昨天晚上有没有碰到你?”
“哼。”沈不语撇撇嘴,俨然一副记仇的姿态:“刚才不是还说我做梦吗?”
宋且慢低头露出一个微笑,红唇衔白玉看得不解了十八年风情的糙汉一愣,然后他看着那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慢悠悠地飘出一句:“你要是再敢墨迹我就把你扔到刚才那个死人身上。”
“没……没有。”沈不语一下子老实了。
“说不定它今晚还会来,有什么异常一定要及时向组织汇报。”宋且慢抬腿向楼下走去:“叫上你大哥,赶紧去上第一节课。”
大概是昨晚的经历让沈不语久不开窍的脑袋略通了不少风,自打早晨一睁开眼他就关注着赵文图的动向,自然注意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学生一脸不自在地对着赵文图咬耳朵。
沈小弟灵敏的鼻子嗅到了名为“线索”的味道,当即就拽上两人准备听墙角,没想到沈观棋表示自己忘记整理寝室,挥挥手表达完组织对两人探听消息能力的信任,就大踏步地溜回了房间,速度之快好像晚走一步就直接会被GAME OUT。
“你说我哥是不是因为咱俩关系好吃醋了,那个破床板有什么好整理的。”沈不语嘀嘀咕咕。
宋且慢嗤之以鼻:“我看你昨天真是被鬼舔了,还敢幻想两个男的为了你雄竞。”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寝室虚掩的门,只见一个男人姿态鬼祟地蹲在床边的地上,头垂得很低,嘴里自顾自地念念有词,几乎要贴上床板。
他的眼皮忽地一跳。
沈不语毫无察觉地走了进去,大大咧咧地在沈观棋的后背上拍了一下:“哥,收拾好该去教室上课了。”
这平常地一拍却好似一记须弥山掌,沈观棋背部的肌肉一下子耸起,反应极大地回了一记猛推,把沈不语整个儿撂倒在地上。
沈观棋凶狠地转过头,恰好对上弟弟遭受物理攻击后茫然的目光。他不由得愣了愣,表情重新变得柔和起来,讪讪道:“我还以为是同屋的那个……”
沈不语是那种给个理由就很好哄的人,他一个打挺从地上翻起来,肉麻兮兮地凑了上去:“哥我还以为你不爱我了。”
兄弟俩黏糊着从宋且慢身边经过,男人看着两人向前走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感觉怪怪的,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这个想法让他忍不住颅内战栗了一下,他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点儿悲悯他人的水给晃出去:“有空关心别人,还不如想想昨天晚上的谜题该怎么解。”
按照他昨晚在教学楼中查探的状况来看,这栋六层高的建筑底下的三层都是规规矩矩的方形长廊,两侧各有一个出口供人进出,除了照明灯缺德一点挑不出什么大错。倒是四楼以上都被邪门儿的建造成了环形走廊,昏暗的灯光加上锈迹斑斑的金属铭牌,不仔细看根本分不清房间与房间之间的差别。
原来都在这儿等着他呢……宋且慢忍不住唏嘘。
如果是传统的长廊还可以胡乱蒙一个第一间或者最后一间,五五开的赢面。但环形的走廊首尾相连,门牌编号也是乱序,单凭外观根本无法判断哪个有可能是“唯一空着的房间”。
宿舍距离教学楼的路不算太远,宋且慢趁着胡思乱想的空当儿已经晃荡到了教室外。
昨天还是围坐型的互动式桌椅变成了规规矩矩的双人座,秦问酒坐在角落里正偏头对着桑宁说着什么,惹得后者捂嘴低笑;另一边的倒数第二排沈氏兄弟邻椅而坐,一个看着教室里的情况若有所思,一个梗着脖子对着书桌一磕到底,看起来已飞升多时。
除了这四位神经粗犷的家伙表现比较稳定,在场的大部分玩家情况都算得上惨不忍睹,宋且慢随手拉开沈观棋前面的座位坐下,顺便被塞了满耳朵早间‘异闻’。
“喂你们听说今天早上四楼死了个人的事了吗?”
“见鬼!你们那层也有?”说话者不由得yue了一口。
“你这话说得……可不就是见鬼吗。”
玩家中大概真有些混迹于三街五巷的能人异士,短短一早上把整栋楼的状况与怪谈摸了个一清二楚,脚踩椅垫手撑桌面讲的那是一个才辩无碍活色生香,只恨没有一块趁手的醒木惊堂一拍,连宋且慢这样久混商场的老油子也暗愧不如。
男人转念一想已有晨间播报放送地如此全面,省得自己向身后一脸斯文实则腹黑非常的男狐狸描述,再平白被套取不少线索,一时间不由得沾沾自喜。
倒也并非他气量狭小不喜分享,只是如今自己的线索也多是猜测,细细一想前路多是血腥诡蜮,实在没道理拉着这对一个赛一个学霸的兄弟往里硬冲。
正浮想联翩之际,混脸熟的赵文途同学再次站上了讲台,手里的卷子流畅地在他手里清点过一遍后流向了第一排。
“今天还是做卷子,规矩和之前一样。”他头都不抬地说。
“我们不上课吗?”有玩家疑惑地问道。显然上课面对的危险要远远超过写卷子,但也意味着有机会获得更多线索。
如今游戏时间已经超过十二小时,可大多数人获得线索却为零,更是在第一晚就发生大规模的死亡,不由得让人心里惶惶。
“昨天晚上出事的不仅四楼,据说除了咱们那一层每层都死了一个。”沈观棋来得比宋且慢早,听得自然更加全面。
俩人的目光默契地落在依旧规律地对着桌面磕头的小孩儿,彼此对于三楼为何例外心知肚明。
赵文途优雅地发完了手中的卷子,这才抽出空档儿回应刚才的问题:“老师们忙着准备考试之前的校园祭,在这之前的四天都是自主复习,怎么学校的规矩你都不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灰白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方才问话之人,后者被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其他人都低着头认真做起了卷子,如果昨天还抱着几分侥幸的心态试图敷衍了事,今天则是老老实实地写起了手中的卷子。
毕竟在没有其他线索破局的情况下,把握住这个可以通过分数结束这场该死的游戏的机会才是最牢靠的。
宋且慢草草地扫了一眼卷子,不出意料地发现确实都看不懂。他干脆放下了笔对着教室面前咯吱转动的时钟发呆,脑袋里飞快思考着昨晚谜题的各种可能路径,连赵文途在前面瞪了他好几眼都没发现。
时钟艰难地转完了一整圈,密集如谍战片之鼓点、紧密如火镰磨出火星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换成高低不平的长吁短叹。
沈观棋刚收好笔甩了甩用的酸痛的手腕,便感到面上浮过一阵清风,前方视野一阔,方才还百无聊赖的男人早已消失的连衣角也见不到半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