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气晴朗,白品轩身着白袍飘然若仙,俨然一副仙人下凡的模样。
傀儡的着装是灰扑扑的粗布衣服,二者相去甚远,白品轩这才找回被染宁打击的信心。
但傀儡见他衣服白得毫无杂质,想到的只有披麻戴孝,还四处看看有没有烧纸的地方。
没见到哪边有烟,就四周拜了拜,生怕得罪谁。
白品轩站在那里一时有点无言以对,不过魔道说不定过几天就到,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开口:“过几天这里可能会遭到魔道袭击,所以你们得先做好准备。”
傀儡迷迷糊糊,搞不清他什么意思。
“想必魔道传授过你们一些阵法相关知识,不过都比较狭隘,所以你们要学一些新东西。”白品轩不在意有没有回应,继续说着。
他先对布阵环境进行对比说明:“此地是偏远乡村,人烟稀少,因此布阵需要考虑的事情跟之前不一样。你们之前大多是在人口众多的城镇布阵,如果还将之前的方法运用于此,就会功效大打折扣,甚至一败涂地。”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你们需要……”
白品轩滔滔不绝,傀儡沉默不语,而他完全没察觉到问题,仍是连绵不绝地说着。
他将傀儡之前知道什么,还欠缺什么,今后会发生什么,有可能造成什么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但通篇都相当专业,傀儡完全听不懂。
白品轩最后问:“都听懂了吗?”
没有傀儡说话,也没有傀儡点头,他们全都一脸懵逼。
白品轩当然不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只是回头跟染宁说那些傀儡都蠢得无药可救。
若是没有之前那十个傀儡,染宁可能还以为他说的是真的。
但如今说那种话,明显就是他有问题。
于是染宁耐着性子问白品轩说了什么。
白品轩简单复述一遍,他的话让染宁头上青筋直跳,深吸几口气才冷静下来。
“他们虽然会布阵,但魔道不会跟他们详细讲解,所以还得说一下基础知识,不然他们听不懂。”染宁很客气地说。
“还得说那个?”白品轩嫌弃道,“我不去。”
他说完就躺到床上去了。
对染宁来说他不去当然是件好事,于是接过这个任务出门跟傀儡细说。
“之前那个穿白衣服的说得乱七八糟,你们不用听。”染宁一过去就说出这句话,那群傀儡纷纷点头,似乎感同身受。
染宁大受鼓舞,开始说起白品轩的不是:“那人一个富家公子,穿衣打扮都很讲究,却不呆在城里,大老远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是不是有病?”
傀儡继续点头,染宁就继续说。
“他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却这也想要那也想要。来这里的都是病人,他还觉得他很高贵,不跟凡人等同,别人只能迁就不能冒犯。”
“……什么……算冒犯?”一个傀儡慢吞吞地问。
——竟然有傀儡主动提问?!
这是前所未见的景象,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兆头。
“估计他认为不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冒犯,”染宁又惊又喜,开始详细说起来,“他不洗菜做饭,也不洗碗扫地,让他吃现成的他还很勉强,觉得不好吃。”
“……少爷……脾气吧?”
“他不待在家里,觉得那些人没安好心,所以就躲到这里来。结果到了这边嫌这又嫌那,不就是出了几个药钱,还以为他能包揽全部开销?”
“我们的药钱……他包了?”
“他自己的医药费,生活费和添乱补偿费已经用了一大半,没钱出你们的医药费,”染宁话音一转,“其他人没钱但是会干活,他什么也不做只有钱。现在这种时候,钱还有什么用啊,难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东西?”
“那边有个官府……里面人都没了。”傀儡隐约说出一件事。
“所以啊,现在世态炎凉,那个人任意妄为已经不算太差……”
染宁察觉到一点苗头,于是感慨一句,见傀儡皱眉但没点头,就话题一转。
“前些日子大半夜,有个魔道中人操纵一群傀儡来为非作歹,最后被打跑,那群傀儡留下来治疗,现在去你们那边了。”
她绕了一圈,最后联系到傀儡那边。
“……还……帮了我们。”有傀儡说了一句。
染宁听到这话十分高兴,毕竟按理来说傀儡是不会说眼前没有的事物。
之前那句话有点模糊,这句话就相当清楚。
眼下傀儡说出这句话,也就证明情况大有改善。
于是染宁再接再厉:“那个人还让傀儡布阵帮她,显得她身手了得,远超众人,这不就是作弊?”
“……他们经常……作弊。”傀儡又说一件眼前没有的事。
染宁顺势推测:“用阵法干一些事,然后假装是自己的本事?”
“有一次,有人……用这个方法骗人,结果……被人发现,那个人就来打……我们。”傀儡说得有点委屈。
这话明显变长,染宁赶紧乘胜追击。
“那些人就是要假装自己很厉害很潇洒,超凡脱俗,”染宁转而说到现实,联系当前情况,“如今天下大乱,大家都惶恐不安,他们反而相当得意,因为他们早就乱习惯,完全无所谓。”
“越乱……越好……”傀儡有所感慨。
这又是前所未有的事,染宁感觉他们进步神速。
“所以啊,以前能一掷千金叫人来打造精美庭院,现在能自己挖块地就不错了,有钱也没地方花。”她马上说出一句有明确指向的话。
傀儡朝两边看看,然后问:“哪里能……挖地?”
“那边的山上可以开荒。”染宁指着远山,总算是说到正题。
“我们……要去开荒?”
“本来就有人会去,你们跟着就行,”染宁舒了口气,“我去叫人来跟你们说一下开荒的事。”
“是……哪个?”傀儡有点疑惑。
染宁说:“他今天上午跟你们说了布阵的事,还记得吧?”
所有傀儡都在点头,染宁知道这个反应相当好,就问:“穿白衣服的那个人说话莫名其妙,上午那个人的话你们能听懂吗?”
“……能。”
“我们……还跟着做了。”
居然有两个傀儡回话,这是天大的喜讯。
染宁赶紧说:“现在已经是下午,要上山得等明天,今天只是先听一下。”
“不要穿白衣服的那个……”傀儡明确拒绝。
染宁保证:“他想来也来不了。”
白品轩的话听得她都想打人,自然不会再让他过来。
于是染宁直接去找陆潮生,跟他说白品轩不行,陆潮生就过去教傀儡。
他说得面面俱到,又浅显易懂,那些傀儡仿佛是在听故事,故事结束又学到新东西,对陆潮生的教学相当满意。
等到天黑的时候,傀儡已经知道明天怎么上山开荒。
围观全程的染宁说:“之前白品轩跟他们胡说八道,听得他们都烦了。”
“估计那边只会一本正经从修道角度来说,只要不是修道人士,基本都听不懂。”陆潮生马上分析出问题,似乎相当熟悉。
染宁有点奇怪:“你还听过?”
“略有了解。”陆潮生说得很简短。
染宁也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关注起正事:“傀儡的事原本是他来做,难道现在变成你负责?”
“我只负责前期调动,后面的阵法部分还得他亲自上。”陆潮生说。
染宁又问:“病人那边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还没确定。”
“那我再跟你说一件事。”染宁的声音明显轻下来,她拍拍陆潮生的肩膀,然后指着医馆。
陆潮生转头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个医馆不简单,”染宁停了停,“之所以能在离谱中风平浪静,是因为大夫早就在医馆附近布阵。”
这基本是一件绝不可能的事。
陆潮生猛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染宁,然后再回头看向医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认真的?”
“千真万确。”染宁诚恳地点头。
染宁的态度不像撒谎,但内容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于是陆潮生问:“你怎么知道?”
“段亭舒告诉我的……”染宁叹了一口气,说出真相。
话说到这里,陆潮生眉头紧皱,看看医馆,又转头看向医馆外的空地,最后只能承认:“她是有点异于常人……”
好像无论突发什么情况,她都不会惊讶。
其他人都晕头转向,段亭舒却还能正常问问题。
“她曾经习武,身手远超常人。”染宁又说出一件更离谱的事。
但这件离谱的事跟前面结合,反而变得合情合理。
只是陆潮生也有相同的疑问:“那她在这里干什么?”
“她说其实都是一回事。”染宁重复段亭舒的话。
“是有用药如用兵的说法,那她是在排兵布阵,魔道过来可能会打乱布局。也就是魔道过来对他们是种威胁,要对付这个威胁只能跟我们合作。”
陆潮生想得很远,已经开始分析。
染宁才发现当时自己被吓得只想赶快脱身,完全忘记这些事。
因此她赶紧补充:“她之后估计会来找你商量阵法的事。”
“怎么是我?”
染宁发现这是自己挖个坑又亲自跳下去:“……我跟她说的。”
“你怎么说这个话?”
“我当时被她吓得不行,”染宁说得有点勉强,“她人也不坏,就是有点吓人……”
陆潮生无奈地看她一眼,转而说:“傀儡和病人的阵法能一定程度削弱魔道攻击,保护医馆这一带。”
“还有这种效果?”染宁完全没想到。
陆潮生指着医馆:“得让他亲自出面布局。”
“非他不可?”染宁更是想不到。
陆潮生说得很肯定:“他比较了解这方面的事。”
染宁想起他曾说白品轩估计是曾经那场灾难的罪魁祸首。
如果白品轩真的了解,那基本就坐实了。
不过……
“怎么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染宁大惑不解,她基本都忘了,虽然有重伤的原因,但陆潮生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我当时略有参与……”陆潮生含糊其辞。
“……啊?”染宁更加迷茫,她完全没印象,“你参与多少?”
陆潮生说得很模糊:“跟你差不多……”
染宁感觉没问题,又感觉哪里都是问题。
“用药如用兵”最早出自文天祥的《彭通伯卫和堂》,开头两句是“理身如理国,用药如用兵。”
后来清代医家徐大椿提出《医学源流论·用药如用兵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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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