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神明 第14章 礼物

傲慢。

加百列从司忱的表情里清晰读到了他的评价。而事实就是，就算其本人不愿意承认，在德维森家那段不愉快的时光还是雕琢出了加百列内城人的特点，例如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或者说，傲慢。

傲慢，这就是个无聊的骗人的东西。司忱想着，得到的人不会有什么功德，失去的人不会有什么损失*。它就像个过时的浮空艇，被打上“复古”的标签重新出现在秀场上，又能赢得一众贵族的喝彩。

司忱曾经有一辆二手浮空艇，只不过后来被空中警卫打下来了，自己也搁医院躺了整整两个日夜，那之后他就再没上过天了。

“我在注视一切。”司忱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这话让我想起了地下剧院里看过的一出戏，叫《雀斑女》，里面有个该死的反派神父也说过这种话——只不过后来他死了，火刑。”

加百列没听说过《雀斑女》，于是说道：“下此有机会你可以带我去看看。不过我不是神父，也不会被处以火刑，至少在达到满意的结果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司忱冷笑一声：“嘿，别误会，我刚才可不是邀请你的话。”

加百列：“我就当是了。那现在可以联系我们的外援了吗？”

司忱睁大着眼睛看加百列，没想到这家伙还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一面。这可真是个意外发现，他一直表现的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可谁知道到头来却像个小孩子。

“好吧。”司忱泄愤似的踹踹地上昏死过去的胖男人，“您请便，现在您是小队长了。”

加百列拨通了通讯终端，不消片刻埃里克的声音就出现在两个人的微型耳机里：

“我没有想到你们会主动联系我。”他听起来有些疲惫，嗓音哑哑的，“这两天不是休假日吗？”

“的确是休假日。”司忱回复道，“不过我们的大天使似乎想抢我雇佣兵的饭碗了。”

埃里克虚弱地笑了两声：“好吧，那你们一定会是绝佳的好搭档。”

为什么要默认他们是搭档？

司忱眉头刚一蹙起，加百列就抢在他前头说：“我们需要一些援助，最好权限高一些，能越过德维森家的监视网。”

终端那头沉默了一阵，才接着问：“你们在做什么好玩的事情？居然牵扯到了德维森。”

加百列：“一件您一定会喜欢的事情。我们要向德维森投去复仇的第一枪，让狄斯明白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的。”

“喂！”司忱抬高了些声音，“‘我们’是什么意思？”

埃里克没有立刻答复，他平稳却清浅的呼吸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含着笑说：“好吧，我明白了。看起来我的两位合伙人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不过我喜欢。”

莫名其妙从雇佣兵升级成了合伙人的司忱无话可说，环臂看着两个内城人你一套我一套的费解说辞，心里再一次确认了他和上等人们八字不合的事实。

而就在这时，他和小索菲对上了视线。

这个小姑娘一直牵着加百列的手，小心翼翼地看自己，眼神中的好奇盖过了恐惧——这也亏了司忱这张有着东方血统的脸的功劳，他不像棱角分明的西方雕塑，脸庞线条柔和清俊是他的优势，而这种优势恰巧又被极好地运用在以色侍人的手段上，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面对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孩，他如何也做不出那种神色，于是只能硬撑着嘴角笑了下。

小索菲大概是没见过他黑绸一般的长发，恋恋不舍地多看了两眼，而后以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谢谢，先生。”

应该指的是自己一棒子敲晕院长的事情。司忱叹了口气，用口型回道：“没事。”

外城小孩从没有所谓的美丽童年，他也没那个必要去雪上加霜了。

“请原谅我的唐突。”埃里克忽然说道，“我找到了一些关于你的档案，加百列。随后我发现……狄斯·德维森似乎在你身上投资了好大一笔钱，他几乎将你的一切都改造了一遍，我这么说或许不太礼貌，不过你现在更像个尖端科技集合体。”

加百列不以为意：“这是事实，而非不礼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骇入安保程度最高的智能终端，解锁任何高危险的武器，只可惜他们关闭了我大部分权限。”

“他们想让我全知全能，又想要我困于囚笼。”他淡淡说道。

司忱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我明白了。”埃里克那边传来些模糊的电子音，像是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情，“我会尝试去开放一些权限，给我些时间。”

“哦，还有，司忱先生。”他将话头转移到一边无所事事的雇佣兵身上，“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司忱一挑眉：“礼物？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日。”

埃里克疲惫地接上他的玩笑：“你就当是我的预先投资吧。我远程改造了你的手环，增加了一些分子变形技术，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司忱：“……现在是个人就都能骇入我的终端了吗？这可真是吓人，希望您不会看到些我的私人相片。”

埃里克：“是我从老爹那里要来的信息，不用在意。”

司忱低笑一声，认输似的举了一下双手：“好吧，尊贵的先生，请随便支使我，只要留我口气回去喂猫就行。”

可埃里克这次却没有回话，他似乎是屏蔽了一会儿通讯，直到数分钟后才重新接上——他的声音更加低哑了，简直像个垂暮老人般从内里腐朽起来：“抱歉，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们的拟定权限已经构建好了，时限二十分钟，放手去做吧，小伙子们。”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挂断了通讯，似乎有一场十分紧急的恼人约会要去赶赴。

而司忱则尝试了一下他的“生日礼物”，只见那原本闪着蓝光的手环忽然如液体般在他手背上流淌，顺着骨骼的纹路细致覆盖起来，最终竟是形成了一副扇着金属光泽的机械外骨骼，充满着科技美感地攀附在他修长的手指上。

司忱玩过的高端兵器不在少数，可还是被这东西的科技含量惊了好一阵。

“这是……”

“重生者Ⅳ型。”加百列回答了他的问题，目光在司忱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片刻，“希伯恩家还在研发的高强度便携式武器，有枪械与冷兵器两种模式，满充能的一击就可以击破五级以下的防御场。”

司忱活动了下手指，机械外骨骼格外服帖地跟随着他的动作：“的确是挺便携的。”

“既然有帮着擦屁股的人了，那是不是就可以放开手干了？”他显然是被这新奇的东西勾起了兴趣，跃跃欲试地要去破坏些什么，“怎么说小队长，先去劫车队还是砍老德维森？”

眼见着雇佣兵一扫先前恹恹的疲态，加百列眉间似乎是放缓了些许，在极短的时间内计算好了最佳路线与时间，说：“我们先去控制一辆车的终端，然后你就可以随意炸了。”

“车上的孩子们……”小索菲惴惴不安地小声道，“请、请将他们先带出来，先生。”

司忱心情不错，连带着对付小孩的能力也上了一层台阶——他扬起独属于司忱的明朗微笑：“当然，我的小小姐。”

“请相信我的专业素养——我们先救人，再杀人。”

*

在埃里克的帮助下悄无声息地侵入一辆车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内城的车实在太好找——在一众灰不溜秋的便宜货里一个有着动态外观的流线型奢侈品总是那么引人注目。司忱甚至都没有用上枪械模式，仅靠着手环化成的匕首就完成了行动。

他用臂弯钳住最后一个守卫，另一只手利落地向对侧一拧，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传来，三名装备精良的德维森守卫都倒在地上归了西。

而加百列——他已经骇入了通讯系统，看样子埃里克是成功给他搞来了权限，这个“高端科技结合体”只是用手指触碰着显示屏就成功地在信息网络中遨游，蓝光时不时从他的琥珀色瞳孔中闪过。

司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可和刚才疏散小孩的大相径庭，实在是有意思。

“我在想，要是你碰一下我是不是也可以侵入我的神经系统。”他说道。

加百列还真回答了：“生物机械属于最高级权限，现在我还做不到。”

司忱咧开嘴笑笑：“谢天谢地。”

加百列没应声，下一刻一声清脆悦耳的电子音响在二人耳侧，而同时一圈蓝光如涟漪般顺着高端驾驶舱内部的机械网散开——司忱知道，这是连接上了。

“游空车2087号。”一个陌生的男声传来，“归属人马文·德维森，不过我想这并不是由他发来的通讯，对面的陌生人。”

司忱没来由地觉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而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在某个采访节目中听过同样的动静——加百列居然直接连上了德维森家主：狄斯·德维森的通讯终端！

这可真是……

而始作俑者则毫不在意，他静静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就像通过通讯终端与这位金字塔顶端的上位者遥遥对视。这不怎么让人愉快的压抑气氛持续了大概有三分钟，就在司忱怀疑狄斯是不是要挂断通讯时加百列才施施然开口：

“我将于审判日降临，披露一切罪行。”

改编自《奥赛罗》：“虚荣是一件无聊的骗人的东西；得到它的人，未必有什么功德，失去它的人，也未必有什么过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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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