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悦灵机一动,用力掐了大腿一把,疼得她表情扭曲,好在是流出来两滴眼泪,她肩膀轻微起伏,“我……我是来找我哥的,他很多天没回家了,家里人都知道他沉溺网游,平时不是在网吧就是在台球厅过夜,一连好几天没回家,家里人着急,我爸妈年纪大了,又被我哥气得身体不好,所以我就一家一家挨着找,刚才是碰巧找到这里而已……”
“你哥叫什么名字?”
“简嵩,你们要是有他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家都在等他回来。”
牛皮完全沉浸在简悦动人心弦的表演之中,他说:“行。”
就在简悦松了一口气时,一副沙哑的嗓音漫过来,尾音在空气中打着旋儿。
“找到你哥了,怎么交到你手上啊?”
拨开层层人群,祁言扔了杆,满脸戏谑盯着上演的一幕。
“我奶奶是对面茶馆的主人,你们把人送到她那里就可以。”
简悦心慌到极点,祁言要干什么?
“哦……”
祁言玩味似的拖长调子,一双黑白搭配的帆布鞋进入视线,简悦认得。
她进退两难,咬咬牙,露出脸,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吸了吸鼻子,戏要做全。
“麻烦你们了。”
简悦撤离后,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台球厅到处是烟味,她不喜欢。
方才万里无云的天气乌云密布,霎时暴雨倾盆,是夏季常见的阵雨,简悦急忙护住茉莉花茶到公交站避雨。
口袋里振动不停,简悦掏出翻盖手机,是父亲简嵩的来电。
“爸,对,我马上就回去了,差不多还有半小时。”
简悦挂了电话。
头顶飘来少年散漫的气音,“你爸是你哥?你们家关系挺复杂。”
简悦扬起脸,祁言眼睑半垂,睫毛在眼下投出淡薄的影,脸上写着“看你怎么解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简悦干笑掩饰尴尬,“我哥叫简松,我爸叫简嵩,我是林市榆县人,口音重,别误会。”
简悦搪塞过去,祁言嘴角勾起笑。
“你要回家?”
“对啊。”
“坐公交车回?”
“没错。”
“你不在老街住?”
“当然……”近在嘴边的“不”字她硬生生吞了下去,“在了。”
“老街就这一站公交,坐上它回家可就出了老街,你家不在老街。”
祁言最后一句是陈述。
简悦心虚地抿了抿嘴,“我给家里去买东西,老街一带没有。”
“最后一趟公交了,你出去后得要走回来了,要不我载你一程。”
“不用,”简悦做起扩胸运动,“走路益于健康,高三天天坐板凳,我四肢都退化了,正好运动运动。”
“那行,我也做公交,再走回来,运动运动。”
同坐一辆公交车露馅就完了,简悦硬着头皮说:“你们男生打篮球也是在运动,不急这一次走路的。”
祁言:“我热爱运动。”
简悦:“……”
公交车到站,简悦生无可恋上车,没有空位,她和祁言一人抓着一个扶手。
她家在城西,老街在城东,在末班公交车的情况下要买什么东西跑去城西?
她转念一想,祁言又不在城西下车,她笃定他下得比自己早。
转瞬简悦被打了脸,祁言说:“我在城西区下车。”
“为什么?”。
“我家在那。”
“你家不是在老街吗?”
“我什么时候说我家在老街?”
“……”
“你是故意的。”
简悦有些生气,祁言不兜圈子了:“你跟踪我进了那家台球厅。”
“跟踪你?谁?我?我吃饱了撑的?我是害怕你误入歧途,沾染上不良嗜好,及时劝阻你,经过我的观察,发现你并没有,可能是高三压力大,你适当去台球厅打台球放松一下正常,但我还是要告诫你,那种台球厅人多眼杂,你小心为妙,而且我听说老街最近不太平,总之你打台球去市中心,安全。”
简悦的话把自己塑造为关爱同学的光辉形象,祁言嗯了声,不太符合没多会前他揪住她不放的形象。
暮色悄无声息漫过天际,车窗上浮现少年的倒影,简悦陷入沉思,祁言的所作所为像是洞察了她的心思。
后来祁言在城西区前几站下车,他骗了她。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快吃饭。”
刘家丽解了围裙,招呼简悦,客厅播报新闻,简嵩坐在沙发观看。
“我爸不吃?”
简悦把三罐茉莉花茶放在餐桌上,问道。
“在外面庆功宴吃饱了,没关系,叫你外婆,我们一块吃。”
简嵩是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副队长,前不久带领手下人破获一起案子,队长给他办了庆功宴。
简悦泡了一杯茉莉花茶后推开走廊左边一侧门。
“外婆,吃饭了。”
外婆戴着老花镜折叠着一张报纸,边角被揉得发皱。
“我在找今天的股票信息。”她喃喃自语,浑然不知日历显示着2010年,她心心念念的股市早在十年前就已关闭。
外婆摘了眼镜,“家丽啊,这次我押中的股票很有希望。”
年轻时,外婆热衷炒股,梦想发家致富,鲜少管简悦的母亲,刘家丽说自己是放养长大的,对简悦的教育亦是如此。
简悦叹口气,外婆老年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认错人是家常便饭,她扶起外婆,“快吃饭吧,菜凉了,我泡了你最爱的茉莉花茶。”
饭桌上,外婆尝到久违的茉莉花茶,说了好几声好喝。
简悦难得和家人一起吃饭,上了大学回家次数变少,在剧组跑龙套时一年过年回一次家。
父母的关心不浮于表面,以至简悦极少感觉自己是一位离不开特殊照顾的病人,除非是发病的情况。
吃完饭简悦整个身子扑倒在床上,天花板挂着一张大大的BOOM乐队的海报。
BOOM乐队是一支摇滚乐队,以热烈奔放的曲风闻名于世,在他们的创作下,生命是鲜明的,动态的,炙热的。
她好喜欢,去不了他们的线下演唱会,简悦在线上一场一场拼凑着观赏。
困意袭来,简悦阖上眼皮,沉沉睡去。
“简悦!六点三十了,这是一个高三生应有的起床时间吗?!”
刘家丽大嗓门一吼,简悦梦到她被一只怪兽追赶,她跑不动了,怪兽亮出利爪,她要死翘翘了。
“妈!我梦到……”简悦揉了揉惺忪的眼,门口的刘家丽女士和她梦里的怪兽有几分神似。
“梦到什么?有没有梦到自己高考考了个蛋?”
“没有,妈我这就走!”
刘家丽烹饪了一桌丰盛的早餐,简悦只顾叼着一片面包出门,刚巧碰上合上车门的公交车,她拼命挥手,司机没看见,开远了车。
汽车产生的尾气呛得简悦直咳嗽,下一趟公交是十分钟后。
周一是最困的时候,早自习课间同学整整齐齐趴桌子睡觉,简悦捉准时机溜进教室。
尚初一临时抱佛脚抄周末数学作业,她笑说:“你福大命大,老梁没来查早自习,而且英语老师早上有事,没来。”
简悦伸了伸懒腰,“美好的一天从迟到没有被抓开始。”
“呵。”
尚初一冷笑。
“咋了?”
“你脸皮真厚。”
“说得好听点我这叫乐观主义。”
“乐观主义的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没写完你也应该保持乐观的心态去后面罚站不是?”
“……”
简悦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乞求:“初一,你行行好,拯救一下我这个被数学虐得体无全肤的小女孩吧。”
“唉,人美心善还是我尚初一,一起抄吧。”
尚初一挪了挪卷子,两人一齐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