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前世的种种,云宓当即吩咐云泽务必将此事告知云舒,让她一定要当心平日饮食。可仔细一想,觉得如此还不够,便去找父亲母亲,将此事详细托出。
次日,云家便派了人前往王家递消息,称主母突发重病。云舒因昨夜得了云泽的提醒,当即便说要回娘家探望母亲病情。王瞻也不疑,云舒带着两个女儿便回了云家。
“小官,何时能与他和离?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云舒忧心忡忡问。
“姐姐莫忧。还得委屈你一段日子。”
这时云秩领了一位大夫进来,跟云闳说道:
“二爷,这是李大夫,尤善各种奇毒异症。”
云闳当即请了李大夫就座,跟他说起关于小姜氏口中的毒,李大夫一听便道:
“此毒名唤‘坠红’,极为阴险,很多中毒之人甚至医者都难以察觉,只以为是月事不调,故都只当一般妇科病医治,结果却是越医越坏,最后导致中毒之人血崩身亡。”
“李大夫,要如何识别此毒?”云宓问。
李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只瓷瓶,告知道:
“这瓷瓶里是我特地研制的试毒水,倒一些盛于盏中,将饭食或茶饮取一点放在这些药水里,若有坠红之毒,药水会变成红色,若无变色,便无毒。”
云家人一听心中大松,当即跟李大夫要了这药水。
将李大夫送走后,又细细跟云舒合计一番,云舒听罢,稳下心神,带着药水领着女儿回了王家。
云舒丝毫不敢大意,每日饭食茶饮必要用药水验过方敢入口,前两日还没验出什么来,到第三日,在验早、午饭食时,药水正如李大夫所言,变了红色。
虽早有心理准备,云舒还是骇然失色。
好歹夫妻一场,竟想不到王瞻竟能歹毒至此。一颗心如坠冰窟。
稍一冷静,便吩咐身边的贴身丫头汀兰探查往她饭食里投毒的人。
汀兰经过两天的暗中观察,发现投毒之人乃膳房厨娘张婆子。
不必说,这张婆子定是得了王瞻的授意。
云舒按着云宓的吩咐没有惊动任何人,只将被投毒的饭菜暗中丢弃,丁点未沾。
这样处处提防的日子过去半月,云舒月事来临,对外谎称经量超常,并装出一副气血亏损、有气无力之状。
王瞻找来大夫,那大夫果然是按月事不调来医治,云舒假装“吃了”几副药,称不见好转,云家人以关心女儿病情为由请了之前的李大夫来相看,李大夫当即诊出是“中了坠红之毒”。
此言一出,云闳立时发威,勒令王瞻严查府中之人。
王瞻原以为云家请来的大夫也诊不出什么名堂来,只会以月事不调医治,却没想这是个有能耐的,竟这么快就东窗事发,情急之下只得让人将厨娘张婆子暗中打发出府,只张婆子刚出了王家的门,就被云家的人抓个正着。张婆子嘴硬不肯承认,云家人便要拉她去见官。
大乾律法,奴仆谋害主子是为“以下犯上”,等同于 “谋大逆”,主犯一律凌迟处死。
张婆子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哭求,并指着王瞻道:
“都是主家让我干的。半月前主家给了我一包药粉,说让我下在奶奶每日三餐的饭食里。我是迫不得已的。”
王瞻气得大骂张婆子,“贱奴胆敢攀咬于我,看我不杀了你。”
说着就一手掐过张婆子的脖子,直掐得张婆子直翻白眼,幸云玘让家丁强行把王瞻拉了开来,张婆子紫胀着一张脸瘫在地上如一条濒死的鱼。
这时云闳慢悠悠说道:
“贤婿为何如此着急,莫非想要杀人灭口毁灭人证?”
王瞻扑通跪到云闳面前,“岳父大人,此事真的不关小婿的事,我与三娘夫妻恩爱,怎会生害她之心。请岳父大人不要相信此贱奴之言,她不过为了自保才污蔑小婿。”
他话刚说完,云宓便带人从他的房间将剩余的还来不及销毁的坠红之毒搜了出来。
事已至此,王瞻再无法辨驳,云家人要拉他去见官,王瞻当即跪求:
“岳父大人,小婿一时鬼迷心窍,小婿错了。求您看在金穗儿和银穗儿的份上,饶小婿一次。”
谁不知道云闳与京兆府尹交好,再加上云家现正得圣宠,真到了官衙,他必没有好果子吃,虽说与大小姜氏关系匪浅,可那两个淫.妇别看在床上时与他难舍难分,真到生死攸关之际,她们不一定会救他,且此事与小姜氏也脱不了干系,她为了明哲保身,说不定还会对他杀人灭口,那他唯有死路一条了。
于是又转向云舒,拉过她的手苦苦哀求:
“三娘,是我对不起你,我再也不敢了。你我好歹夫妻一场,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云舒甩开他的手, “你让人往我饭食里下毒时,可曾念过夫妻之情?”
“三娘,是我混蛋,我该死,你就看在金穗儿和银穗儿的份上,饶我这一回,日后我一定给你当牛作马,毫无怨言。”
说着便不住往地上磕头,额头很快肿起一个血包来。
云闳见差不多了便松下口来,“看在两个外甥女的份上,不去官衙也行。但三娘铁定不能待在你们王家了,你必须与三娘和离。
还有金穗儿和银穗儿,也必须随三娘一起离开王家,从此改为云姓,与你再无关系。你若同意,我且暂时饶过你。若不然,我们现在就去官衙,该怎么判便怎么判。”
王瞻一听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好,好,我现在就写和离书。”
事已至此,与云舒早已是恩断义绝了,至于两个赔钱货女儿,给她就是,没什么可惜的。
“还有父女关系断绝书。”云宓补充道,“另外,你当初从姐姐这里拿了多少东西,也得一样一样还回来。”
王瞻一听不由苦了脸,“十一妹妹开恩。那些东西我都送了出去,着实还不回来了。”
云宓冷冷一笑,“那就折成现银抵扣。”
她拿出云舒当初记账的本子,一样一样算过后,道:
“折成现银一共是三万两,一些零头就不跟你算了。”
王瞻一听要三万两,一张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不禁拧成了苦瓜,“十一妹妹,我手上现有的余钱前段时间全部拿来给郢王府备货了,一时之间实在拿不出那么多了,还请十一妹妹宽限些时日,我日后一定还。”
云宓丝毫不为所动,只道:
“没钱你就抵家当、卖宅子卖地。总之,这三万两限你三日之内凑齐。你现在就写和离书,父女关系断绝书,我们一起去官衙登记造册。”
说完便有人呈上纸笔,王瞻在云家人的要求下写下了和离书与父女关系断绝书,另又起了一份照价赔偿云舒的欠款字据,一起前往官衙公证。
拿到了和离书和亲子关系断绝书,云家人当日就让人将云舒的一应物什一件不落地搬离了王家。
过来两日,王瞻卖田卖地,另又找大小姜氏周济了一二,方将欠云舒的三万两也还清了。
让姐姐及两个外甥女彻底脱离了王家,云宓便再无后顾之忧,继续让云泽和云澜暗中盯着王瞻和大小姜氏。
如今贾京和路平在大小姜氏的怂恿下,已经投资了王家的商铺,三方已经登上了郢王这条贼船,接下来只等着时机成熟后收网便是。
王瞻一下吃那么大一个亏,岂能心甘。
且自己有把柄握在云家人手里,那就如同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都会落下来。在与大小姜氏私会时,不由将自己的顾虑跟二姜倾诉。
小姜氏考虑到坠红之毒是自己给王瞻的,万一事发,自然也难逃干系,说不定她们姐妹与王瞻的奸情也会暴露,为了以绝后患,还得找机会设法除了云家人才行。
自此,‘除掉云家人’便成了三人心里的头等大事。
只三人此时不会料到,他们尚未等到那个除掉云家人的机会,他们自己两只脚已踏入了鬼门关。
*
一转眼已至五月,初夏尹始,夜风徐徐,月光清泠如银似水,几丛修竹枝叶扶疏,在微风中簌簌低语,婆娑的剪影投映在紧闭的书房门扉上,竹影摇曳,如墨痕晕染,更添几分幽深静谧。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宁静里,竹影深处倏然多出一道人影。
“笃、笃”,两声极有分寸的轻叩响起。
须臾,书房内传来一道清冷平和的嗓音:
“进。”
书房内,烛火微暗,一身轻薄月白禅衣的周砥端坐于书案后书写着什么,微敞的领口透着几分闲适,与此刻专注的神情有些微妙反差。
青年并未抬眼,目光仍落在面前落笔的纸张上,静静听着刚刚进来的陈缜汇报:
“近来郢王对外装出奢糜享乐的样子,暗地里却与往日部下秘密往来,郢王府从王家购买了大量珠宝布帛,表面看是为了享受,实则是通过他们特定的黑市商人将这些东西秘密运往泉州港口,销往海外换成银钱,以作军需之用。”
周砥挽袖将手中狼毫轻搁于笔峰上,抬眸看向陈缜:
“中转的黑市商人及泉州港口接应的海船都摸清楚了吗?”
“都清楚了。”
陈缜从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本册子来呈给周砥。
周砥接过一看,乃是郢王部下暗中从海外购买的大量火器及铁器的账本。
为了不打草惊蛇,账册是誊抄的,并非原件。
周砥细细看过,将其收好,问道:
“信呢?”
陈缜惭愧道:
“小的无能,郢王与部属的联络信暂时还没拿到。”
周砥说道:
“设法尽快拿到。”
说着便转了思绪,“王瞻与郢王府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接触?”
云家将郢王府的生意转给王家他早已知晓,两月前,王瞻又将贾京与路平拉入其中,这必然是云宓的手笔。
看来云家不用他操心,她自己就可以。
“暂时没发现。”陈缜答道,“只之前云家的管事近来没看到与王家的人一起出现在王府了。”
“云家长女与王瞻和离了。现在的王瞻已不再是云家的女婿。”周砥答道。
他让冬阳时时盯着王瞻,王家的事情他自然一清二楚。
陈缜有些吃惊,但随后恍然,云家这是急着与王家撇清关系!难怪云家管家辙了。
陈缜不知云家是怎么知晓郢王企图的,但既然与公子的目的一致,之前又得了公子暗中协助云家的吩咐,云家的一举一动他自然也多有留意,于是说道:
“云家收买的那个小厮阿快,在通过管事吕襄暗中查探郢王府货品去向。”
周砥只淡然“嗯”了一声,这些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故他没有让陈缜去插手这一块,云家人自会将王瞻与郢王府的所有往来证据收集齐全。
这厢云秩也向云家人呈上了三本册子,一本是贾京、路平投资王家商铺的凭证,一本是从王家账房王兴那里得来的郢王府的送货单子,还有一本则是阿快得来的由黑市商人接手转往泉州海船销售货物所得的货款记录。
从王瞻这里拿的货,基本都翻了两倍甚至三倍价格销往了海外,与送货单上的账目基本都对得上。
摸清了郢王敛财的门道,接着便是顺藤摸瓜抓他谋反的有力证据。
云宓将云泽和云澜叫了回来,重新交给兄弟俩一项艰巨的任务——前往泉州潜入郢王所在的海船,找到他们与郢王部属接洽的证据,以及他们购买、藏匿武器的地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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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