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后一位醉酒的客人,杜平渡拖干净地板,摆放好酒杯,换下衣物。
凌晨五点的巷子里,杜平渡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步前行。
他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蜿蜒在潮湿的地面上。
他在酒吧里是夜班,从下午九点开始到第二天五点。回家休息五个小时后,继续到酒吧旁程老板新开的餐厅里工作。
忙过中午后,下午吹着清风,到码头上搬运货物。
最后休息一会儿,再去送个传单、扮个玩偶,再或者其他的各种小零工。
时间到了,便又到酒吧去,重新开始他的下一天。
手机震动时,他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手机。
屏幕碎裂的二手手机上,银行通知闪烁着微光——柳莫给的支票到账了。
数字在账户里停留的时间短得像一场幻觉,转眼就流进了债主的口袋。
债务数字又变小了一截,杜平渡仰头深吸一口气,难得连呼吸都感到顺畅。破天荒地觉得这座城市的雾霾都变得清新起来。
杜平渡心中默默的想着,“能还完的,没关系……还是安分赚钱来的好。”
“今天犒劳一下自己吧”
alpha想着转头来到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一包鲜虾泡面,但又在一根淀粉占大半的香肠,跟贵了2块,但是有些许肉的午餐肉中抉择。
最后还是拿起了淀粉肠,过了一会儿,口中念念有词:“犒劳一下自己,犒劳一下自己,就这一次。”
折返回来,换成了午餐肉。
老店员进了剪刀,剪开袋装泡面,倒入热水,放入调料和午餐肉。
拿着自助台上免费的一次性筷子,坐在饮食区的角落,透过玻璃外面黑漆漆一片。
暗流涌动,但这与专心品尝美食的杜平渡无关。
看着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海鲜泡面,突然想起那天早晨为柳莫点的海鲜粥。
对方应该是喜欢的吧?吃的挺多的。
柳莫吃海鲜粥时挑剔的样子——那个omega优雅地用勺子拨开葱花挑出玉米。
杜平渡平静地吃着面,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就算吃了一大顿山珍海味。他也不会,去嫌弃流水线产出的泡面。
毕竟前者只是一个幻影泡泡,不用去追逐,自己就会破裂,没什么可留念的。
窗外,几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
杜平渡若有所觉地抬头,却只看见自己的倒影映在漆黑的玻璃上
他的后颈腺体在隐隐作痛,那是低适配度omega信息素影响的消退征兆。
暮色沉沉,杜平渡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狭窄的巷子,路过那家他再熟悉不过的废品站。
锈迹斑驳的铁皮棚下,堆满了被城市遗弃的旧物——断裂的椅子、褪色的玩具、缺角的镜子……像是无数破碎人生的缩影。
他本已走过,却在余光里瞥见一抹深褐色的轮廓——一把被随意丢在废铁堆上的木吉他。
杜平渡停下脚步。
“老周,这个……”他指了指那把吉他,喉咙有些干涩。
收废品的老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咧嘴一笑,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显得格外憨厚:“拿去呗,反正也是别人扔的。”
杜平渡弯腰拾起吉他,指腹轻轻抚过琴身。
木质的触感温润而厚重,琴颈上只有几道浅浅的划痕,琴弦甚至还算完好。
他翻转琴身,在背面看到一行被刻得极深的字—— “送给亲爱的L,愿音乐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扯了扯嘴角。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弹簧刀,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他缓慢而用力地刮掉那行字,木屑簌簌落下,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
然后,他重新刻下一行新的字迹——
“Rose will bloom all the time.”
……
顶楼的天台上,住着那个靠卖画为生的年轻omega。
他苍白瘦削,总是裹着一条旧毛毯,画布上却永远盛放着最绚烂的色彩。
杜平渡把吉他递给他,低声道:“孟纭哥,能不能……帮我画点东西?”
omega抬起眼,漆黑的瞳仁里映着夕阳的余晖。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点头,接过吉他,指尖在琴身上摩挲了一下。
“要画什么?”
“玫瑰吧。”杜平渡平静地说,“盛开的玫瑰。”
omega笑了,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生机。
他拿起画笔,蘸上最鲜艳的红色,在吉他上勾勒出花瓣的轮廓。
玫瑰在木质的琴身上肆意绽放,像是要把所有被压抑的生命力都倾注进去。
……
第二天午夜,杜平渡站在酒吧的角落,怀里抱着那把画满玫瑰的吉他。
灯光昏暗,酒精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醉醺醺的客人们吵吵嚷嚷,没人注意这个沉默的alpha。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喧嚣的酒吧忽然安静了一秒。
杜平渡没有抬头,只是继续弹着。琴声低沉而温柔,像是一个人在黑夜里的独白。
有人停下酒杯,有人转过头,有人眯起眼看向光源之外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alpha,怀里抱着一把盛放玫瑰的吉他,琴声里藏着无人知晓的故事。
杜平渡的指尖拨动琴弦,木吉他发出低沉而温柔的共鸣。
酒吧昏黄的灯光在alpha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融入了这个嘈杂又孤独的夜晚。
吉他跳动的琴弦,像杜平渡胸腔里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明明知道不该期待,却又控制不住地期待与害怕。
每一次门被推开,杜平渡的心跳都会不受控制地加快一拍,又在看清来人后缓缓沉下去。
——他会来吗?应该是不会的。
琴声在指尖流淌,杜平渡却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赌徒,明明知道赢面渺茫,却还是固执地押注。
明明只是一段露水情,他又何必为此如痴如醉。
那晚的缠绵、柳莫指尖的温度、甚至是对方最后那意味不明的眼神,都像是一场荒诞的梦境,醒来后连证据都未留下。
琴弦震颤,音符在空气中跳跃,像是某种无言的呼唤。
——他还会来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杜平渡就狠狠掐灭了它。
还是快快把这个念头丢开吧,不如去想想“明天吃什么?”
琴声渐弱,杜平渡垂下眼睛。再有两个星期,他就要离开这座小岛回到学校。
债务快还清了,生活似乎终于要回到正轨。
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胸口却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
杜平渡的生活重新陷入机械的循环。清晨
五点半收工时的晨光,午后码头集装箱反
射的刺眼阳光,午夜酒吧里永远擦不尽的
玻璃杯,时而赶走几位喝醉酒寻衅滋事的闲人。
——这些碎片拼凑成他平静的、两
点一线的日常。
和之前一样,心中泛起的涟漪,早已平静下来。
——除了那些深夜突然惊醒的瞬间。
“平渡…”梦中人的声音带着潮湿的喘息,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你的信息素好好闻,你不是alpha吗?给我。”
杜平渡猛地从行军床上弹起来,额前的碎
发被汗水浸透。
窗外,贫民窟的猫正在发情,凄厉的叫声撕破夜空。
他低头看着自己狼狈的下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冷水从生锈的水龙头里喷涌而出,杜平渡
把脸埋进搪瓷脸盆,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
个哆嗦。
水珠顺着下颌线重新滴落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真是疯了……”
时不时在他睡梦中出现的某位柳姓omega,上演着□□小电影。
“平渡,你不是alpha吗?帮帮我,想要你的信息素……”
“你进来,给我……你的信息素好好闻……”
“平渡,喜欢你。”
在睡梦中缠绵纠缠,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欲求不满的人。
杜平渡捂着脸盘腿坐在床上,上次做春梦,还是因为大学刚入学,新生晚会,弹了个吉他。
被omega学长表白,他礼貌地拒绝了,因为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去谈情说爱。
或许是因为挺高的适配度,对方甜腻的桃子味信息素,害得他难得做了一场甜蜜的梦。
虽然梦的一点都不真实,但也印象深刻了。
如今梦的内容却越发清晰,且从始至终只有位柳姓omega。
最可怕的是那些细节——柳莫左肩头上的痣,情动时泛红的眼尾,甚至是他信息素里若有若无的草本苦味。
这些杜平渡根本不该记得的细节,在梦里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生理反应……”
杜平渡机械地搓洗着内裤,肥皂泡在盆里堆积成小小的雪山。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来,把那堆泡沫映得五彩斑斓,又轻易的一戳即碎。
之后几天次数多了,倒也不太在意。
虽然有的梦是疯狂□□,有的梦又是纯情恋爱,两个极端交替出现,苦不堪言啊——
alpha迷糊的在床上呆坐一会,苦笑着梦呓地说:“终于从我梦里离开了。”
杜平渡收拾好一切,背上吉他,锁门转身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
杜平渡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身体。
画板落地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孟纭哥?”
杜平渡慌忙弯腰去捡散落的画笔,"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抬起头时,他对上了omega那双过分清澈的眼睛。
孟纭的目光像是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让杜平渡没来由地心慌。
“去酒吧?”孟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关切。
“嗯。”杜平渡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孟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板边缘,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只是说:“我今天...心里很不安。”他的视线落在杜平渡的吉他上,“尤其是看到你的时候。”
alpha的瞳孔微微一缩。
“可能是没休息好吧。”他干巴巴地安慰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吉他背带。
“你最近...”
孟纭突然上前一步,鼻尖轻轻抽动,“遇到什么人了?”
杜平渡的呼吸一滞。
柳莫的气息明明应该已经淡去了,为什么...?
“没有啊。”他别开脸,假装整理肩上的背带,“我能遇到什么人。”
楼道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半晌,孟纭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最后一支画笔。
“小心点陌生人。”
他把画塞进杜平渡手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今晚…别弹那首曲子。”
杜平渡怔在原地,直到孟纭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转角。
心中疑惑上个班而已,有什么要小心的。可仔细一想自己的遭遇,确实该小心点了。
走出筒子楼时,杜平渡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顶层窗口。孟纭正站在那里,逆光的身影单薄得像一张剪影。
海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杜平渡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酒吧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