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微生茶没了动作,原本横在两人之间用力抵抗着的胳膊忽地坠下,她大口喘着气,随之肩膀开始发抖。
一阵后怕袭来,她踮脚用力地抱住他。
直到听见怀里人隐隐的哭腔,陈醒才察觉她被自己吓到了。
他安抚地顺着她的背,看见几辆摩托车从两人眼前飞快驰过,注意到两人站在此处,又掉头回来。
他眼神冷了冷,低声告诉怀里的人:“不怕,躲到我身后,待会儿找机会跑去门卫那里,那儿安全。”
微生茶忍着哭腔点点头,哆嗦着站到他身后。
陈醒安抚好她,冷着眸子转过来,扫了眼前面从摩托车上下来的几人。
一共五个人,其中两个拿着棍子。
他突然笑了声。
这声笑引发了站在几人最后,靠着摩托车的花衬衫不满:“操!笑你爹呢!”
陈醒淡着神色,朝前面四人中个头最大的那个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你们里面,也就他配跟我打。”
“靠……”剩下几人都被陈醒侮辱到,捏紧拳头蠢蠢欲动。
靠着摩托车的那人拍了拍身上的花衬衫,吐了口烟出去,被陈醒狂到,朝大个头歪了歪头,示意他上前,“去,告诉他谁是爹。”
大块头握紧手里的铁棍,冲了上来,抬起就要打。
陈醒看着他的动向,堪堪躲过,伸手握住他拿棍子的那只手腕,反手一拧,再用膝盖用力反方向一顶,棍子瞬间脱手,胳膊也差点被他折断。
大个头倒地,一声惨叫传来。
陈醒从地上捡起铁棍,转了一圈,指向他们,依旧嚣张:“看错了,他也不配跟我打。”
花衬衫终于扔掉手里的烟,有些气急:“妈的,干他!”
剩下三人一拥而上,见举着棍子的那人跑过来,陈醒也朝他用力一挥,两根铁棍相击,发出巨大的响声,僵持在空中,谁也不让,对面还在继续用力抵抗,陈醒却突然撤力,让对面打了个空。
趁着对方用力过猛躬下身,陈醒用铁棍拘着他胳膊绕到他身后折起,用膝盖抵住,再伸手擒住他下巴用力往后一折,面前的人瞬间惨叫着跪下。
陈醒扬起铁棒,朝他的脖颈用力一击,第二个人也倒了下来。
剩下两人手里都没东西,正在犹豫着上不上前,陈醒却已经过去用棍子扼住站在最后那花衬衫的喉咙。
微生茶趁机逃跑,对面两人察觉身后的动静正要跟上去,被陈醒呵住,那另一根棍子就握在他手上,指着对面两人,“敢跟一个试试。”
他将棍子向上抛了半圈后握住,往回朝花衬衫身上用力一捅,紧接着将铁棍砸向对面其中一人,走向仅剩的那一个。
陈醒很难保证他们没有别的同伙,他开始想这时候让她独自跑开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趁陈醒在想事情,花衬衫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他摸了摸后背,掏出来一道银白色的,晃眼的亮光。
仅剩的一人接到花衬衫的示意,绕过陈醒,来到他的身后。
陈醒跟着转身,却看到花衬衫面目狰狞地冲了上来,紧接着,他腹部一缩,感到一阵刺痛。
他皱眉,低头,是一把刀。
刺入的地方很快渗出血来,陈醒伸手捂住。
-
微生茶并没有按陈醒说的离开,而是跑远一些后开始报警。
她心怦怦跳着,一边抖声说着自己的位置,一边去听身后的动静,铁棍落地的声音沉闷又刺耳,她蓦地回头,瞳孔瞬间放大。
“麻烦再叫个120,他们动刀了。”
花衬衫看陈醒疼得慢慢躬下身的样子,咧嘴笑了起来,意图松手,未料被陈醒握住。
陈醒刚才捂过伤口的手指还沾着血,就这么握住他后,就着他的手,将刀拔了出来。
花衬衫见他把刀拔出来,表情一凝。
陈醒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将刀反过来,推了进去。
“啊——”
花衬衫用另一只手全力抵抗着,看向旁边去捡陈醒手中脱落的棍子的人,“蠢货!还在那儿干什么?”
陈醒瞥了眼来人,将花衬衫一把推了过去,随后体力不支,往后趔趄了几步,靠在了身后的电线杆上。
微生茶突然不知从哪跑出来,头发被跑得凌乱地糊在脸上,她眼眶通红,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欺负过一样,可说出来的话却稳得发狠:“我已经报警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花衬衫看着插在自己身上的刀,呲牙咧嘴地往回跑,“快撤!”
陈醒掀起眼皮,看了眼他们的车牌号,其中几个被马克笔改过的字母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他垂下眼,一帮蠢货。
几人互相搀扶着离开,摩托车引擎的巨声再度响起,又渐渐消失。
体力透支,他顺着电线杆滑下,屈着一条腿坐在了地上。
原本应该按他所说逃走的小姑娘此刻哭着跑过来,取下自己的围巾帮他按住伤口。
看着鲜血随着陈醒喘气的频率不断从掌心冒上来,微生茶害怕得不知所措:“怎么办?止不住,怎么办?”
“没事,”陈醒看向她,牵起一个笑,“别担心。”
微生茶跪在陈醒旁边,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她哭得脸都充了血,“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陈醒使劲抬起左手,想替她抚去眼角的泪,可关节不知什么时候沾了血,他只好改用指腹。
“陈醒,你不要受伤。”小姑娘抽泣道。
他安静望去,看她哭得真情实感,竟鬼使神差地摸上她的头。
“别哭。”
小姑娘哭到一半,抬头看他。
他靠近,安抚地抵住她的额头,轻笑了一声。
这算什么劫。
他想,他有的是财让她挡,命也可以给她。
“好了,不值得你哭,”似疼痛难耐,他忽地闭上了眼,“别跟我说对不起,一条命……而已……都……是你的。”
发音对他来讲,此刻已成困难。
微生茶伸出一只手抱住他,眼泪终于彻底决堤,她快要哭得变声:“我不要,你给我好好的,不然我这辈子都不理你了。”
陈醒的手彻底脱了力,缓慢垂下。
他不理睬她的威胁,只是固执地道:“别哭了,乖。”
她一哭,他就不只伤口疼。
见怀里人的声音慢慢弱下,微生茶也不管手上的血,赶忙抹了两把脸,慌乱道:“好,我答应你,不哭了,陈醒,我不哭了,你醒一醒……”
这是陈醒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她无措地抱住他,仿若冷风中无所依凭的一片枯叶,一吹就倒,一踩就碎。
……
医院。
急救推车轮滚动的噪音和附近医护人员的喊叫声将周边氛围推到了紧张的极点,微生茶靠在急救室旁的白色墙壁边,咬着拇指蹲坐在角落,这剑拔弩张的环境里,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波澜。
急诊的仪器发出冰冷而尖锐的规律运作声,微生茶除了这“嘀”声和自己快要突出心脏的心跳,再感知不到任何声音。
陈醒带血的外套在上车前被急救人员给脱下,此刻被她抱在怀里攥着,消毒水混杂着血水的味道异常刺鼻,无孔不入地渗进她的呼吸里。
像是在时刻提醒着她,衣服的主人方才经历了什么。
“小醒怎么会突然出事?”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由远及近。
“小吟,你先稳住自己。”陈昇扶住摇摇欲晃的温吟,担忧道。
“小醒,我的小醒……”温吟痛苦地捶着胸口,陈昇伸手拦住,替她抚着胸口。
温酒思看见角落里的微生茶,弯下腰,替她扳开被她咬得发白的手指,安抚道:“振作一点,会没事的,我已经叫过你姐姐了,她马上过来。”
微生茶没有反应。
温吟走过去,蹲下来,看见她脸上的血,心疼道:“吓坏了吧,孩子。”
陈昇只听妻子提过她,这还是第一次见,竟没想到是在如此状况之下,他从身后助理的手中接过湿巾,递了过去。
温吟握住,替她慢慢地擦去脸上的血痕。
看着陈醒一家人对她没有一丝谴责的关心,微生茶此刻只觉得更加愧疚,她抱着他外套的手指愈得发紧,若不是她不计后果地出去,他怎么会跟着过来……
但她依旧咬住牙,憋回眼泪,没有再哭。
她答应他了的,不会食言。
短暂的默声里,急救室门口突然有了动静,“你们几个除直系亲属外,谁是O型血?”
微生茶瞳色变了变,站起来,“我是。”
“跟我来。”
温吟还未说什么,微生茶已经跟着进去了,她只来得及接住小姑娘一直抱在怀里的外套,温吟看见满是血迹的衣服,惊怕地捂住了唇。
……
整整三个小时,几人守在急救室门口,一步也不曾挪过,直到医生出来,告诉他们手术探查结束,陈醒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后,才开启漫长的等待。
微生茶刚给他输完血,此刻靠在叶潭礼身上休息,她发白的唇微抿着,只觉头顶红色的时钟格外醒目刺眼,上面晃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度过了一生一般难捱。
术后将近十二小时,陈醒被转入HDU病房。
外面连续阴了两天的天空终于再次开始下雨,暴雨席卷了整个城市,今年的跨年夜,不会再有烟花了。
微生茶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监护室的玻璃,却不敢靠近去看哪怕一眼。
温酒思几次过来劝两人回去休息,叶潭礼都是摇摇头,“我陪着茶茶。”
微生茶有些心疼姐姐这样陪着自己,也劝道:“潭潭姐,你回去吧,我没事的。”
叶潭礼看看她,妥协道:“好吧,我回去带点吃的过来,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叶潭礼嘴上这么说着,实际心里早已想好将叶榛叫来,他或许能劝动她回家休息。
微生茶虽一点胃口也没有,却还是笑笑,说“好”。
叶潭礼回去后不久,夜幕再次降临,陈醒终于被转进普通病房,据医生说,接下来只需等他醒来就好。
微生茶被叶榛带走,暴雨加跨年夜的组合通常伴随着堵车,微生茶坐在后排,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滂沱的大雨。
叶榛极少亲自开车,今夜算是个例外,雨刷器的前方是无尽的霓虹车流,他手指敲着方向盘,看着车窗边意志消沉的女儿,不禁叹气。
看来是真的动心了。
微生茶看着窗外缓慢移动的景观,忽然觉得很熟悉。
琴与庙。
是了,开学前秦雪带她去的地方,说是能保平安。
她眸光微动,坐直了些,“叶爸,你开一下门。”
“怎么了,茶茶?”他有些犹豫,见她执着,又妥协开了锁。
微生茶拿起后座的雨伞下车,“叶爸,我去转着散散心,你先回,不用担心我。”
“茶茶!”
不及他拒绝,她已然关了门,朝雨中走去,而叶榛被缓慢移动着的车流困住,无从下车。
微生茶沿着人行道,来到长长的阶梯前,没有犹豫,开始爬。
狂风吹得她伞四处晃,但她一声都抱怨没有,只是埋头走着。
走到最高处,看见寺门紧闭,她立马开始敲门。
良久,一僧人持着伞过来开门,“这么晚了,施主何不等明日再来,明日正是十五,是个好日子。”
微生茶却红了眼眶,“我没办法等到明天。”
僧人一顿,请她进来了。
如若上次来这里,她有三分不愿,三分不满及四分随意,那么这次便是带着满分的虔诚和满心的祈愿而来。
她进入大殿,双手合十,依次拜了佛像,最后跪在了菩萨的面前。
“信女今日在此诚心礼拜,望能种下善因,将善果回报到信女所求之人身上,愿他平安,免他灾祸。”
“除了他平安,我别无所求。”
在殿内打坐的几位僧人瞧见,默默拿了根红绳,开始为她诵经。
暴雨摧残着外面的一切,被打断的树枝七零八落,她再一字无言,跪了一整夜。
当粑粑麻麻们察觉孩纸们是真爱[摸头][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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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