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王献上 第2章 过来

十数个星球同时被攻击，随着第一声炮火响起，温馨而平凡的日常被打破。

这场由星盗挑起的战争猝不及防的将所有人拖入无尽深渊，巨大的战舰停留在天空上方，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绕过联邦军队层层防护，又如何躲过遍布整个星系的监察设施直接接触到几乎可以说位于联邦腹地的天塔星系，突然袭击这些星球的。

那场突然降临的灾难中，他们失去了将他们的祖父祖母，隔着遥远距离的另一个星球上，两位老人当时正在为心爱的孩子们挑选成年礼物。

他们是第一批受到攻击的，袭击发生时，原本还在揉着西塔头发的陈蕊凌突然心里一慌，不小心拽下两三根银白色的发丝。

头皮一痛的西塔下意识嗷了一声，和俞星凛一起抬头看她。

一滴泪水从脸颊滑下，她脸色苍白，怔怔地转头看向家的方向。

“……出事了。”

在她的精神力海深处，小小的鹿发出悲鸣，它察觉有两束与它血脉相连的、熟悉的精神力突然逐渐变得虚弱开始散溢，颜色愈发透明直至消失。

精神力的消散，代表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两股精神力同时消散，消散前还曾向她传达了一条她暂时没有办法破译的信息，这绝不是自然死亡，他们出事了。

……

祖父和祖母。

在血缘意义上，他们是陈蕊凌的家人。

但在情感上，他们不只是陈蕊凌的家人。

三个孩子从小混在一堆儿，不止她这个嫡亲的孙女是被两位老人看着长大的，西塔和俞星凛也是被他们亲手带大的。

房间中的模拟系统还在运行，温度稳定的维持在人体最舒适的范围区间，他们三个人却感觉仿佛坠入了冰窖一般。

似乎是从那天起，那种温馨而又放松的时刻就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先是陈蕊凌紧赶慢赶用了一年时间提前完成学业，在19岁的末尾以优异的成绩特招入联邦军。

紧接着，俞星凛和西塔也提前结业，一同提交入伍申请，西塔的申请顺利通过，但俞星凛却因为身体素质不达标被拒，转而另辟蹊径以军医的身份加入陈蕊凌的小队。

虽然废了一番功夫，但他们三个终究还是聚在一起了。

哪怕现在变得更加忙碌他们也依旧会在闲暇时聚餐，可惜此时的他们都算心事重重，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压在他们身上，终究还是做不到和以前一样了。

……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光亮，却意外的并不刺眼。

一道由精神力构造而成的身影具现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看不清五官的‘人’歪歪头，坐在那里拍了拍洁白的‘地面’，示意他也坐下。

或许是因为那道精神力过于温和，让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又或许是因为呆在这里让他有些飘飘然的舒适，他的脑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便顺水推舟的也坐了下来。

“你好呀，小家伙。”

人影脑袋的部分略微变形，那是张嘴说话的姿态。

俞星凛一边移动视线继续观察这里，一边下意识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对祂的问候做出回答：“您好。”

话音刚落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在这里似乎有些过于放松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和人对话过了。

人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噗的笑出声。

“这里是你的精神力海洋，感觉很放松是正常的。”

人影举起手指了指自己：“而我，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你小时候照顾过几天的那只蜘蛛虽然血脉斑驳不堪，但确实是我的后裔，我看过它的记忆。”

“还记得那道‘蛛丝’吗？它将自己的精神力融进了你的里，”人影又指了指俞星凛：“所以你现在也算我的半个后裔啦。”

啊，原来那不是蛛丝而是精神力吗？俞星凛陷入沉思，幼时的他分不清蛛丝和精神力的区别，而随着年龄增长记忆逐渐淡化，人会更加相信自己所认定的事情，所以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一缕蛛丝并不是蛛丝。

况且普通的虫子也没有精神力，有精神力的那种也很难把自己活成那个可怜兮兮的模样。

人影就坐在那里，撑着下巴‘看’他，等他消化完自己话中的信息。

就这么沉默了半晌，俞星凛回看过去：“那么，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人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接连给他甩了几个疑问句：“你知道你快要死掉了吗？”

“你想活下来吗？你其实很想活着的吧？”

“……”

俞星凛勾起一抹腼腆的笑，最后忍不住暗戳戳刺了一句：“没有人会想莫名其妙去死吧，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我可以让你活下来。”

人影坐直身体，原本轻快的语气严肃下来：“我能感受到你强烈的求生**，做个交易吧，小家伙。”

“交易需要筹码，我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能让您心动的东西可以与您交易。”

或许是因为那一丁点的‘血脉联系’，俞星凛能感觉到这道精神力已经很虚弱了，但依旧强势，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威严强大的气息。

一个如此强大的，濒死的‘先辈’，能看上他什么呢？

“你有。”

人影说：“我快要死了。”

俞星凛略微惊讶的看着祂，就这么说出来了？

“以我的能力，如果想要伤害你，不需要经过你的许可。”

“但我不想伤害你。”

人影的语气毫无波澜，与他相接的精神力却隐隐传达出一种模糊的悲伤情绪。

“你可以活下来，但活下来的你却不再是‘人类’了。”

“我会成为‘虫族’？”

“准确来说，你会成为‘王虫’。”

祂站起身，低垂着眼看他：“我要死了，而虫族虽然强大，却无法在失去王虫的情况下存活，这是刻在他们基因中的‘根本’。”

俞星凛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告诉祂：“至少近千年间，人类都没有听说虫族有什么‘王’存在过。”

“他们在等你。”

俞星凛睫毛轻颤：“什么？”

“现在的我只是一抹幽魂，一缕即将消失的精神力，但在我的‘一刻钟’前，我还仅仅刚步入衰退期。”

“虫族失去王的时间远不止千年，事实上我的精神力跨越了将近万年的时光才找到你，你是我在彻底消散前能找到的最适合接替我成为王的后裔。”

祂逆着光，对俞星凛伸出手，嘴唇轻启：“……”

……

阳光自树叶间的缝隙落下，将他染血的面庞照出斑驳的光影。

痛苦的呻.吟遏制不住的从唇中溢出，他将身体蜷缩起来，牙齿开始不自觉的咬住唇肉，将原本苍白的嘴唇磨出饱满欲滴的血色。

头好疼，疼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搅.弄他的神经。

但头越疼，身体上的其他疼痛就越轻微，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开始愈合，皮肉互相靠近、粘黏在一起，又被因为疼痛抱紧双臂的动作撕拉开来，如此反复两次，终究还是好全了。

他的脸上全是痛出来的冷汗，几乎将脸上凝固的血液都冲淡了，看上去十分狼狈不堪。

那只在他濒死时落到他指尖的蜘蛛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臂长的全身大部分位置呈乳白色的螳螂，它的肢体带有斑纹，翅膀渐变至几乎透明的白，展开后像是一朵盛开的带刺花朵①。

螳螂似乎靠近俞星凛身边，却又担心自己身上的刺会伤害到他，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攀爬到他附近的灌木上，用自己的复眼观察者他的一举一动。

另一侧巨大的花朵上，一只前蓝后黑纹的蜜蜂缓缓落下，阳光照过锋利的翅膀，映出一抹蓝紫色的光②。

俞星凛蜷缩在树旁，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两个小家伙给暗中‘保护’了起来。

脑袋里的疼痛逐渐减轻，他急促的喘着气，又躺了一会，慢慢平复下呼吸才终于睁开眼。

他的外形依旧是曾经人类的模样，内里却已经全然不同了，精神力仿佛能张开一张大网，如同蛛丝一般将‘猎物’牢牢捆住，那张网就这么静静地待在那里，被网住的一切都逃不开他的视线。

俞星凛垂着眼，以全新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又想起在他识海中的那段对话。

‘你的精神力很强大，但你的躯体却无法承受，’王虫，或者说前代王虫说：‘所以你自小身体不好，精神力增长的也比同龄人更慢，你一直处在都在营养不良的情况下。’

‘我曾经留下的虫裔会尽快找到你，但这需要时间，现在的你需要属于自己的虫裔，让他们为你带来用以饱腹的胜利果实。’

他看着网中那两道亮着微弱光芒的星星——那是两只拥有精神力的昆虫。

它们会不自觉的被王虫吸引，想要靠近却又害怕会让王觉得冒犯，只能小心翼翼的蜷缩在一旁等待王的召唤。

‘过来。’

随着这道命令被传到两只的脑中，窸窸窣窣的移动声和翅膀扇动的嗡鸣声响起，很快靠近他面前。

俞星凛坐起身，先朝着螳螂伸出手，示意它到他手臂上来。

螳螂乖乖的爬上去，锋利的尖刺划破他的手掌，因为伤害到王而感到焦急的螳螂不敢再乱动一步，他却盯着那渗出的血思考着什么。

他想，他知道他该怎么改造自己的第一个虫裔了。

那一定会很适合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