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财爬起来拍拍屁股,“咳咳,你们好啊,周叔好啊。”
周师傅眉头一皱,“回去,别添乱。”
“我爸,我爸叫我来的。”黄大财嘿嘿一笑,“叫我来跟着周叔磨练身心,锻炼身体。”
周师傅二话不说,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部对讲机,“老板,大财跑仓库来了。”
对讲机那边发出一声怒吼。
段路阳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黄大财立马攀着那些箱子往上爬,虽然人瘦,但个子高,体重不轻,爬的着急,一下抓猛了,连人带箱子全砸地上,大财嗷呜一声昏过去了。
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他和周师傅赶紧上前把箱子搬开,打120。这会老板也到了,看见儿子这样傻眼了。
黄大财被拉去医院,段路阳继续跟着老周干活。时间一转眼便到了晚上,他腰酸背痛地翻开手机盖,最顶上的新消息是黄大财。
大财: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断了几根肋骨,断了条腿。(哭泣颜文字)
大财:那么多活您看上哪个了?大哥只能劳烦您带着我剩下的弟兄们一起去挣钱养家了!
段路阳没回复。饭店的力气活固然劳累,但是收入稳定,穷养三个人倒是没问题的。想要再多,确实只能另辟蹊径。
他决定再想想。先不说能不能干——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绕开那些道上专门干这活的人呢?
他毫不怀疑常盛那群不干好事的东西也会接触讨薪这行,而且手段只会比他们更狠辣,更恶毒。上次工地上大家讨薪事后被围殴的事,大抵就是他们做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老板姓常,很明显常盛和他可不就有关系?他这点小手段,放在人家面前可不够看——而且问题是,人家敢干违法违规的事,他敢吗?
段路阳没后台,更没关系,想吃这碗饭,还是要发扬一下打地洞的精神——狡兔三窟。打一个地洞就跑,决不能叫人家发现。跟着喝点汤可以,抢肉那是嫌自己活得太长。
“哥!”二丫迎面扑上来,然后嫌弃地跑开,捏住鼻子,“你咋这么臭。”
他没想到自己干了一天活还被自家小朋友从头到脚嫌弃了个遍,板起一张脸,“小日子过太好了?嫌弃我?”
二丫连忙摆手,“没有的事!”但脚步挪呀挪呀挪,恨不得挪到墙缝里去。
段路阳也知道自己身上味不好闻,跟几天没洗澡一样的馊,体力活出点汗很正常。角落站着那小孩,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小脸蛋看起来白白净净。美中不足的是饿瘦了,再长胖点更可爱。
小家伙怯生生的,也不敢跟着二丫喊,只是杵在那个地方。
“早上你做的饭我们都吃了,中午的饭钱刚好我和他一人一个馅饼。”二丫滔滔不绝地汇报,“晚饭我们正准备做蛋炒饭!”
“你别做了。我洗完澡给你们做。”段路阳连忙制止二丫的下厨计划。
“还有啊,他身上也很难闻。”二丫悄悄跟他讲小不点的坏话——也不算坏话,难闻是事实。
那就奇怪了,这小东西不是才洗过澡吗?
他把那小不点拎到自己跟前,“跟我一起洗?”
“我才洗过……”
“由不得你。”
等到卫生间段路阳才发现,这小孩自己洗的跟没洗一样——后背压根没动,像刺猬似的只顾前不顾后,边边角角也不往干净搓。
“你——”段路阳给他搓背,气笑了,“你是什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吗?这么大了澡都不会洗,不会为什么不叫我?”
全都洗完,小不点脸红红地低着头。段路阳先给他擦干净,包上毛巾被,“今天不准上我床睡,自己去沙发。”
小不点猛地拽他的手,急得不行,憋了又憋,一秒钟一百个小表情,最后努力睁大眼睛望着段路阳,“我害怕。”
得,真是捡了个少爷。段路阳把他轰出去,嘭的一声关上卫生间的门,“去外边待着。二丫你盯着他把头发擦干。”
流水冲刷着他的脊椎骨,温热气上浮,疲惫也被蒸发殆尽。头发有点扫眼睛,段路阳拿抹布抹开镜子上的热气,发觉自己的胳膊上有了不少肌肉线条。又是工地搬砖又是仓库搬箱子,敢情自己是带薪锻炼去了。
冲干净沫子,他随便呼啦一下头发,套上二六背心去厨房做饭。二丫在卧室写作业,旁边蹲着个吉祥物,眼巴巴地看着。
他把小不点叫过来,“你叫什么名字?”他才不信这家伙没名字。
“我不知道,我忘掉了。”小鬼头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自有自己的小算盘。
“那我叫你小狗你乐意吗?”段路阳给他来了个脑瓜崩,谁承想小屁孩当真了,憋着脸,忍辱负重且应景地汪了一声。给段路阳逗乐了。
二丫这时候探出头,挥舞着拿铅笔的右手,威胁道,“别对着我哥献殷勤!”
“哎,”段路阳摸摸他后脑勺,圆乎乎的,“叫你什么好呢,叫你……狗蛋?”
饶是表面上对着段路阳言听计从的萝卜头,此刻都收起了笑容,白了一张萝卜脸。二丫对此发出一声嘲笑。
“死丫头敢笑我——贱名好养活啊,难听是难听了点,”他眼见着小孩蔫哒哒下去,“行吧那换个,换个什么呢?”
他满心怅然,想从古诗里整点文绉绉的词,却只记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除了这个他还记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不是,这给人孩子取名,又不是古诗默写考试——想来想去,段路阳一拍脑门,饭要煮糊了!
抄起手边的葱姜蒜蛋花大米饭,他放锅里一顿摆活,炒得香喷喷。盛出来几碗,招呼两小只过来吃饭。
“这才叫蛋炒饭。”段路阳向二丫展示,小姑娘非常不服气,势要跟她的便宜哥争个高低,不过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只好虎落平阳被犬欺,含泪吞下一口好吃数百倍的炒饭——而一旁的萝卜头早就狂塞猛吃了大半碗。
“呸呸,”他吐出一口姜碎,生姜这东西总是能完美的和任何菜品混为一谈,比如此刻的鸡蛋与生姜——诶,生姜?
段路阳福至心灵,脱口而出,“要不你叫小姜吧?”
“什么江?”两小孩抬头看他。
他筷子一指桌上的生姜尸体,“生姜的姜。”
二丫皱起一张脸,“不好吃,换一个。”
“小蛋?”
萝卜头又露出委屈的表情。
段路阳没招了,“还是小姜吧。换个字,换成大江大河的江?”
二丫嘻嘻笑道,“段小江!”
她转而发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嘴一咧哇哇大哭,“你们俩一个姓,就我一个外姓人了呜哇——”
萝卜头则是看见二丫哭,自己也随大流挤了两滴小狗尿,越哭越上头,跟着二丫一起二重奏。
段路阳没想到吃个饭还能让俩小孩哭上,左哄右哄,到最后干脆一人脑瓜顶上赏一掌,浑身正气地大喝一声,“收!”
俩小妖真跟金角大王银角大王见了孙悟空拿葫芦似的,一下收住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