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的夏天 第2章 你故意的

放学铃刚一响起，教室里顿时像炸开了锅，热闹非凡。李少宸慢悠悠地收拾着书包，眼角余光却瞥见陶臻已然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着他。

“今天补习。”陶臻言简意赅，“图书馆，还是你家？”

李少宸的手猛地一抖，铅笔盒险些跌落在地。他家？那座占地三亩的豪宅？绝对不行！

“图书馆！”他回答得飞快，声音都尖利起来。

陶臻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并未深究。

市图书馆内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李少宸咬着笔帽，眼睛盯着面前的数学题，却全然神游天外。陶臻坐在他的对面，正低头批改着他刚才做的练习题。

“这里，步骤错了。”陶臻用铅笔轻轻圈出一个地方，“不过，思路倒是正确的。”

李少宸凑过头去，鼻尖几乎触碰到了陶臻的手指。他闻到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恰似雨后草坪那般清新怡人。

“你用什么洗发水？”李少宸鬼使神差地问。

陶臻明显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就……普通的。”

“挺好闻的。”李少宸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低头假装继续研究题目，“这题到底怎么做？”

陶臻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你看，这里应该用余弦定理……”

他的讲解清晰而简洁，李少宸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听懂了。更让他吃惊的是，陶臻讲题时，眼睛会微微发亮，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你其实很聪明。”讲完题，陶臻突然没来由地说，“只是基础稍微薄弱了些。”

李少宸嗤笑一声：“得了吧，我中考数学才92分。”

“但你语文和英语都是年级前十。”陶臻翻出手机里的成绩单，“特别是作文，陈老师在办公室夸了好几次。”

李少宸心头一暖。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长处，大家要么盯着他家的财富，要么揪着他糟糕的理科成绩不放。

“那又怎样，在这个班还不是垫底。”他小声嘟囔着。

陶臻突然合上书本：“要不要换个科目？”

“啊？”

“我英语阅读理解总是错很多。”陶臻难得露出苦恼的表情，“你能帮我看看吗？”

李少宸眨了眨眼，突然意识到，陶臻也有不擅长的东西。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地开心起来。

“行啊，让本大爷教教你！”他一把抓过陶臻的英语练习册，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起阅读技巧。

柔和的顶灯下，李少宸讲得眉飞色舞，手指在练习册上划拉着重点句：“你看这里，‘however’一出来，后面肯定要转折，前面那个观点基本就可以当干扰项踢掉了！还有这题，选项里出现原文一模一样的词，反而要警惕，大概率是陷阱，答案往往是换个说法……”

陶臻听得极其认真，时不时点头，那副虚心求教的模样让李少宸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当“老师”的感觉这么爽，尤其学生还是年级第一的陶臻。

“懂了。”陶臻合上练习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少宸，“你讲得很清楚。”

李少宸得意地翘起二郎腿：“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不过陶臻，你这英语……确实有点拖后腿啊。”他故意拉长语调。

陶臻坦然承认：“嗯，阅读速度慢，容易钻牛角尖。以后多请教你。”他顿了顿，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数学作业还没讲完。”

刚才的轻松气氛瞬间被拉回“学渣补习”的现实。李少宸哀嚎一声，认命地翻开那本让他头疼的数学练习册。

接下来的时间，陶臻化身最严苛也最有耐心的老师。他讲解思路清晰，步骤拆解得极为细致，遇到李少宸卡壳的地方，会换个角度反复解释，直到他眼睛里的迷茫散去，透出“原来如此”的亮光。李少宸不得不承认，抛开“作弊”这个巨大的隐患，陶臻的补习效果惊人。

“今天就到这里吧。”陶臻合上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给李少宸梳理的知识点和易错题提醒，“回去把这几道同类型的题再做一遍巩固一下。”

“遵命，陶老师。”李少宸有气无力地应着，感觉脑细胞死了一大片。

走出图书馆，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路灯已经亮起，在地上拉出两人长长的影子。

“明天早上数学小测，”陶臻状似无意地提起，“陈老师喜欢课前十分钟来个小惊喜。”

李少宸脚步一顿，头皮发麻：“……什么内容？”

“二次函数图像性质，今天讲的重点。”

李少宸瞬间垮下脸：“完了完了，我还没吃透！那个对称轴和顶点坐标……”

“别慌。”陶臻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很平稳，“现在回家，把我刚才圈的那几道例题再看一遍，尤其是解题步骤。睡前在脑子里过一遍流程，明天早上我再帮你快速顺一下。”

这种有条不紊的安排奇异地安抚了李少宸的焦虑。“行……谢了。”他顿了顿，想起什么，“那个……明天小测，你……”

陶臻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在他眼底跳跃：“放心，我自己做。你也要自己做。”

李少宸被戳中心思，脸有点热，梗着脖子道：“谁、谁不放心了！我当然自己做！”他嘴上硬气，心里却虚得很。

“嗯。”陶臻轻轻应了一声，嘴角似乎弯了一下，“我相信你能做出来大部分。”

这句“相信”让李少宸心头莫名一颤，比任何鼓励都更有分量。

离早读还有二十分钟，教室里人还不多。李少宸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冲进来，直奔靠窗的座位。陶臻果然已经到了，正安静地看书。

“快快快！”李少宸一屁股坐下，掏出练习册，“哪个是必考的？昨晚看了一遍，感觉又混了！”

陶臻放下书，熟练地翻开他的练习册，指着几道题：“重点看这几道，变式不离其宗。对称轴公式记牢，顶点坐标推导过程再默想一遍……”

李少宸如饥似渴地听着，努力把那些知识塞进还有些混沌的脑子。时间飞逝，当陈老师踩着高跟鞋准时踏入教室，宣布“拿出练习本，小测十分钟”时，李少宸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试卷发下来，题目果然围绕着二次函数。李少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回忆着陶臻昨晚的讲解和今早的梳理。

第一题，求对称轴……公式……代入……他落笔了，虽然写得有点慢，但思路是清晰的。第二题，根据顶点求表达式……他咬着笔杆想了几秒，也磕磕绊绊地写了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感觉后背都渗出了细汗。当陈老师宣布“时间到，停笔”时，李少宸刚好写完最后一道题的答案。他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但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这是他靠自己写出来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陶臻。陶臻也刚放下笔，似乎感应到他的目光，侧过头，对他极轻地点了下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鼓励。

课间，李少宸正想找陶臻对对答案，周知忆的大嗓门就在门口响了起来：“李少宸！打球去不去？隔壁班挑衅呢！”

李少宸眼睛一亮，他可是篮球好手，运动场是他找回自信的领域。“去！等我！”他立刻忘了对答案的事，兴奋地站起来，顺手拍了下陶臻的肩膀，“陶臻，一起去看我虐菜？”

陶臻抬起头，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又看了看李少宸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篮球场上气氛热烈。李少宸一上场就如鱼得水，只见他运球、突破、上篮，动作流畅而帅气，引来场边不少女生的注目和尖叫。周知忆等几个男生也打得酣畅淋漓。陶臻独自站在树荫下，安静地看着，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追随着场上那个耀眼的身影。

一场激战结束，李少宸他们班大比分获胜。李少宸满头大汗地跑下场，抓起一瓶水猛灌，走到陶臻身边，神采飞扬：“怎么样？哥帅不帅？”

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热气和少年意气。陶臻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递过去一张纸巾，声音很轻：“嗯，很厉害。”

李少宸接过纸巾胡乱擦着汗，没注意到陶臻微微发红的耳根和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欣赏，有笑意，似乎还藏着一丝更深、更沉的东西。

“走！请你喝冰水！”李少宸心情大好，一把揽过陶臻的肩膀，也不管对方略显僵硬的身体，拖着他就往小卖部走，“庆祝我小测没交白卷！”

陶臻被他半拖着走，脚步有些踉跄，却没有挣脱。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紧靠的身影上跳跃。李少宸的笑声爽朗，陶臻的嘴角也终于弯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

刺耳的下课铃撕裂了午后的沉闷。数学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李少宸后脚就“咚”一声把额头重重砸在冰凉的课桌上，发出一声哀鸣：“这什么鬼三角函数！杀了我算了！” 声音闷闷的，透着生无可恋的绝望。

他旁边，陶臻正有条不紊地整理着笔记，修长的手指将散落的纸张归拢、压平。听到哀嚎，笔尖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李少宸毛茸茸的后脑勺上。阳光穿过窗户，落在那截暴露在衣领外的白皙后颈上，细小的绒毛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金色。

“其实没那么难。” 陶臻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他用笔帽的尾端，轻轻戳了戳李少宸因为趴伏而微微拱起的手臂。

李少宸猛地抬起头，额头上还带着桌面的红印，眼神却像被瞬间点亮的小灯泡：“嗯？”

陶臻看着他懵懂又带着点期待的眼睛，嘴角不易察觉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下午来我家补习？我做了芒果千层。” 他顿了顿，补充道，耳尖悄然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红，“昨天…照着食谱学的。”

“真的？你做的？！” 李少宸的眼睛“唰”地亮得像盛满了星星，瞬间把三角函数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

前排的周知忆闻声猛地转过头，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等等！陶臻！你会做甜点？年级第一的大学霸居然还有这种隐藏技能！”

陶臻还没开口，李少宸已经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条件反射般一把勾住陶臻的脖子，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下巴微扬，对着周知忆得意洋洋地炫耀，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自豪：“那当然！我们家陶陶可厉害了！”

“我们家陶陶？” 周知忆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玩味，眼神在李少宸搭在陶臻肩上的手臂和陶臻微微泛红的侧脸上来回扫视，拖长了语调，“哎哟喂——你俩这称呼…什么时候这么‘亲密无间’了？”

李少宸这才惊觉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那句“我们家陶陶”像颗炸弹在他脑子里炸开！他触电般猛地缩回手，力道大得差点把自己带倒。他下意识地看向陶臻，只见对方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看不清眼神，但嘴角…似乎正微微上扬着？

一股热气“轰”地冲上李少宸的脸颊和耳朵。他恼羞成怒，抬脚就踹向周知忆的椅子腿，声音都拔高了：“要你管！赶紧转回去！再看收费了！”

下午放学，李少宸跟在陶臻身后，脚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和紧张。这是他第一次踏进陶臻的家门。

门轴轻转，檀木的清冽裹挟着织物被阳光烘晒后的暖香倾泻而出。喧嚣被隔绝在身后，这个不大的公寓像被施了秩序的魔法，窗棂明净，物件各安其位。厚重的典籍与轻薄的刊物井然排布，连呼吸都带着书卷气。

临窗的书桌摆着青瓷笔洗，圆润的鹅卵石沉睡其中，台灯与文具静默伫立。夕阳爬上茶几，给那盆肥厚的多肉镀上金边，叶片饱满得仿佛能掐出绿汁。

“你爸妈呢？”李少宸好奇地东张西望，像个闯入新世界的小动物，将书包往沙发上一扔。

陶臻正将书包挂上门后的挂钩，闻声转身走向厨房，语调平稳：“他们在国外工作，项目周期长，一年大概回来一两次。”说着，他打开冰箱，取出一个覆盖着保鲜膜的蛋糕托盘。

李少宸的目光随着陶臻在厨房里穿梭。他身着简单的白色棉T恤，肩线虽清瘦却挺拔，动作利落。那个总是考第一、高高在上的学霸，此刻竟显得如此真实，甚至带着一丝人间烟火气。

李少宸心底涌起一股陌生的怜惜与靠近的冲动，不知不觉间，脚步已向他靠近，几乎贴上了陶臻的后背，声音轻得如同耳语：“需要帮忙吗？”

陶臻的身体瞬间僵住，裱花袋里的奶油差点溢出。他握着裱花袋的手指微颤，声音紧绷：“不、不用……快好了，你去外面等吧。”

李少宸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心中那点恶作剧得逞的愉悦感再次浮现，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的满足。他“哦”了一声，退开一步，却靠在门边，目光紧锁陶臻将打发好的奶油装入裱花袋，再将金黄的芒果粒均匀铺在千层饼皮上。

当精致的芒果千层蛋糕被端上茶几，浓郁的果香与奶油香立刻弥漫了整个小客厅。蛋糕层次分明，最上面还裱着几朵精致的小花。

“哇！陶陶，你这手艺不开店真是可惜了！”李少宸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大勺，浓郁的芒果香和细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甜而不腻。他满足地眯起眼，嘴角沾上一点奶油，像只偷吃鱼干的猫。

陶臻坐在对面小沙发上，小口吃着蛋糕。目光落在李少宸沾着奶油的嘴角，眼神微微闪烁。几秒后，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得如同做过千百遍，用温热的拇指指腹，轻轻擦过李少宸的唇角，将那点奶油抹去。

“慢点吃。”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指尖的微颤和迅速收回的动作，却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李少宸僵住了！被触碰的地方仿佛被点燃，灼热感迅速蔓延，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比跑完一千米还要剧烈。

“三、三角函数！”李少宸猛地惊醒，慌乱地抓起书包，像个被踩到尾巴的猫，在里面一阵乱翻，“不是说补习吗？现在就开始吧！”试图用夸张的动作和拔高的音量掩饰自己的慌乱。

陶臻松了口气，将那点奶油抹在纸巾上，恢复到讲题时的状态：“嗯，从辅助角公式开始。”

然而，补习成了一场灾难。李少宸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陶臻身上的青草香混合着芒果甜香，侵占了他的感官。每一次陶臻靠近，那温热的呼吸都让他心跳加速，喉结滚动。

“这里，利用辅助角公式，可以化简为……”陶臻的声音将李少宸拉回现实。

“啊？哦！懂了懂了！”李少宸连连点头，眼神飘忽，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课本。实际上，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截锁骨和萦绕不散的青草香。

陶臻停下笔，叹了口气。他放下笔，身体转向李少宸。阳光透过窗户，在他清澈的眼眸里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带着一丝探究。

“李少宸，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脖子看。”他的目光坦然而直接。

李少宸的大脑“嗡”的一声，脸颊和耳朵瞬间滚烫，心跳如鼓。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将他淹没。

陶臻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的疑惑：“我脸上……或者脖子上，沾到奶油了吗？”

李少宸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像一阵风般冲出了陶臻的家门，“砰”地一声带上了门。楼道里传来他急促的脚步声，直到跑出小区，被晚风一吹，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我这是怎么了……”他按住滚烫的脸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陶臻靠近时的画面，心跳声依旧在耳边轰鸣。

“笨蛋……”陶臻无声低语，带着未曾察觉的宠溺。窗玻璃上，映出他微红的脸颊和眼中藏不住的笑意。

他转身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新消息提示：“我书包忘拿了！！！”

陶臻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回复：“书包在茶几上。”

消息几乎是秒回：“还有，陶臻！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那两条信息，陶臻笑意更深，指尖轻快地敲击：“故意什么？”

李少宸再次冲回了陶臻的家门。

“我书包呢？”李少宸的声音带着冲劲，试图用气势掩盖内心的慌乱。

陶臻侧身让开：“茶几上。”

李少宸立刻挤了进来，抓起书包，准备再次逃离。

“蛋糕…还吃吗？”陶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李少宸的动作猛地顿住：“……不吃！”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试图维持自己的“很生气”的表象。

“哦。”陶臻应了一声，倚着门框。

几秒钟的沉默在小小的客厅里蔓延。

李少宸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直视着陶臻：“陶臻，你刚才…在厨房，还有…在沙发上…你…”他卡壳了，那些难以启齿的话，在陶臻的注视下，怎么也说不出口。

陶臻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在灯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怎么了？”他轻声反问，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更深了。

李少宸感觉像被定住，脸颊滚烫：“你…你就是故意的！”

陶臻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故意什么？故意…给你擦掉嘴角的奶油？还是故意…问你是不是在看我？”

李少宸的呼吸瞬间屏住，感觉自己像被当场抓获的现行犯，脸颊滚烫得快要烧起来。

陶臻走近一步，轻轻拍了拍李少宸紧紧抓着书包带的手背：“好了，不逗你了。书包拿好，路上小心。”

李少宸抱着书包，像抱着一个盾牌，绕过陶臻，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门。

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更快、更急，咚咚咚地迅速远去。

陶臻站在门口，听着那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才慢慢关上了门。他背靠着门板，仰起头，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黑暗中，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将那个小小的梨涡映得格外甜蜜。

他的桌面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深蓝色、印着简约云朵图案的便当盒。便当盒下面，还压着一张折成小方块的浅蓝色便签纸。

“哇哦！”还没等李少宸反应过来，周知忆一把抢过便当盒，“爱心早餐！谁送的？田螺姑娘？”他夸张地举到眼前。

李少宸的心跳瞬间漏跳一拍！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看向斜前方的陶臻。对方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摊开的英语课本，晨光落在他柔顺的黑发上。但李少宸看得分明——陶臻那白皙的耳尖，此刻正泛着可疑的、清晰的粉红色！

“闭嘴！还给我！” 李少宸脸颊发烫，一把将便当盒夺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像守护着什么珍宝。

周知忆贼兮兮地凑近，指着便当盒：“‘T’？这缩写…田螺姑娘的‘田’？”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李少宸感觉脸更烫了，恨不得把周知忆的嘴缝上：“吃你的早饭去！少管闲事！” 他小心地抽出那张浅蓝色的便签纸，展开。

“闭嘴！还给我！”李少宸脸颊发烫，夺回便当盒，小心地抽出便签纸，展开。上面只有一行字：“记得吃早餐。——T。”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便当盒。清新的米饭香与苹果清香扑面而来，三个小巧可爱的笑脸饭团与几瓣形状完美的苹果片，精致得不像出自高中男生之手。

李少宸的心像被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涨。他再次抬眼看向陶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李少宸清晰地看到陶臻浅褐色的眼眸里映着自己有些呆愣的脸，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移开了视线，低下头，掩饰突然加速的心跳。陶臻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梨涡若隐若现，像盛满了清晨最甜美的阳光。

李少宸低下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笑脸饭团，一股无法言喻的甜意，从舌尖蔓延到了心底最深处。

这一刻，无需言语，无需确认。

教室被午后的阳光浸泡着，浮尘在光柱里懒洋洋地旋转。李少宸趴在冰凉的课桌上，目光却黏在陶臻握笔的手指上。

陶臻坐得笔直，钢笔尖划过纸面，发出规律又安静的“沙沙”声。李少宸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陶臻的脸颊。

“嗯？”陶臻笔尖一顿，抬起头，脸颊上还有被戳出的小小凹陷，眼神带着询问，“怎么了？”

李少宸喉结滚动：“你脸上……沾了点灰。”再次伸手，轻轻擦过陶臻颧骨的位置。

肌肤相触的瞬间，陶臻呼吸停滞，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好了。”李少宸飞快缩回手，指尖残留的触感发烫，别开脸看向窗外，掩饰加速的心跳。

陶臻没说话，只是低下头，耳尖迅速蔓延开一片红晕。他重新握笔，笔尖落在纸上，却不再流畅。

李少宸受不了这沉默，凑近些，下巴几乎碰到陶臻的肩膀，嗅到那股熟悉的青草香：“写什么呢？神神秘秘的？”伸手就去勾陶臻的笔记本。

陶臻条件反射般合上本子。李少宸眼尖，瞥见了内页一角——一张表格，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和分数，最上方写着：“李少宸进步记录（数学）”。

“你……”李少宸心口一暖，嘴角上扬，“陶老师这么关心我啊！连错几道题都记这么清楚！该不会……是暗恋我吧？”

“啪嗒！”陶臻手中的签字笔掉在桌上。

他猛地抬起头，浅褐色的眸子直直撞进李少宸带笑的眼底。李少宸的笑容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一股热流冲上头顶，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如果我说是呢？”陶臻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心尖。

李少宸僵住了，心跳如雷。他看见陶臻紧张而微颤的睫毛，看见他泛白的指节。

“骗你的。”陶臻忽然笑了出来，打破了沉默。他伸出手，带着亲昵揉了揉李少宸微乱的头发，指尖不经意擦过额角，“笨蛋。”

李少宸猛地回神，长长吸了口气，心脏还在狂跳。他拍开陶臻的手，掩饰地嘟囔：“吓我一跳……开这种玩笑。”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