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的夏天 第10章 草莓小蛋糕

“唉，陶臻，下周就要期末考了啊……”李少宸将脸埋进习题册里，声音闷闷的，尾音像被揪住的猫尾巴一样微微蜷缩，“我紧张得要命，都快烦死了……”

明明已经把数学卷子刷到能背出答案的程度，可他的指尖依旧控制不住地发凉，握着笔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陶臻正低头演算的笔停顿了一下，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没有说话，而是先伸手将李少宸乱糟糟的刘海捋顺，指腹划过额角时带来一丝温热的触感。

“怕什么。”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李少宸猛地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要是……要是我没考好，被分到别的班了怎么办？”

陶臻看着他急得鼻尖冒汗的模样，突然轻笑出声。他从抽屉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后塞进李少宸嘴里，柠檬的酸甜在舌尖瞬间绽放。

“分到哪个班，我就去哪个班门口堵你。”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沿。

李少宸被糖的酸味刺激得眯起眼睛，含糊不清地嘟囔：“你怎么这么霸道……”

“嗯。”陶臻回应得干脆利落，伸手揉了揉李少宸毛茸茸的脑袋。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笔记本推过去，封面上是手抄的公式表，字迹工整得如同印刷出来的一般。“这里面是易错题的总结，今晚睡前看一遍。明天早自习，我来抽查你。”

李少宸捏着笔记本，指尖感受到纸页上残留的温度，突然间就不那么紧张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声说道：“那……要是我考得好呢？”

陶臻挑了挑眉，突然凑近，在李少宸耳边用气音说道：“考得好，就给你做草莓小蛋糕。”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李少宸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把脸重新埋进习题册里，声音细若蚊蝇：“……知道了。”

陶臻的手指在草稿纸上画下最后一道辅助线，钢笔尖在纸面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墨点。他侧头看向李少宸，对方正咬着笔杆盯着抛物线发愣，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焦点在x轴正方向。”陶臻用钢笔尾端轻轻敲了敲李少宸的手背，“别数窗外的梧桐叶了。”

李少宸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草稿纸上画满了陶臻的侧脸。他慌忙用橡皮擦掉，却把纸擦破了一个小洞。陶臻沉默地抽走那张纸，折成纸飞机扔进了垃圾桶。

“刚才分心了，”陶臻翻开错题本，声音像浸了薄荷的溪水，“物理公式背了吗？”

李少宸蔫蔫地点头，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便签纸：“背了……就是分不清左手定则和右手定则……”

陶臻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带着凉意的指尖抵在掌心。李少宸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陶臻用自己的手指在空中划出磁场方向。

“左手判断力，右手判断电流。”陶臻的手指在他掌心写下“左力右电”，“记住了吗？”

李少宸盯着交叠的双手，喉咙发紧地点头。陶臻松开手时，他的指尖还残留着薄荷糖的凉意。

“明天早自习，”陶臻收拾书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明天早自习抽查。”

“哦……”

第二天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起，教室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李少宸扒着门框往里瞅，一眼就看见陶臻坐在靠窗的位置，晨光漫过他的肩膀，他正低头翻着物理书。

他攥着物理笔记本的手指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后踮脚走过去，刚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就被陶臻递过来的保温杯烫了一下指尖。

“先喝口水。”陶臻的声音混着书页翻动的轻响，听不出情绪。

保温杯里是温温的蜂蜜水，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李少宸紧张得发紧的神经松了松。他刚把杯子放在桌角，陶臻的物理书就扣在了他面前，翻开的那页正好是电磁学。

“左手定则。”陶臻抬眼，晨光落在他瞳孔里，亮得像淬了冰，“磁感线穿过掌心，四指指向什么方向？”

李少宸脑子里“嗡”的一声，昨晚背到半夜的公式突然卡了壳。他盯着陶臻骨节分明的手，想起昨天被对方握住手腕时的触感，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是……是电流方向？”他声音发虚，尾音都在打颤。

陶臻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了偏头。那眼神算不上严厉，却让李少宸的脸颊“腾”地烧起来，像被戳破的气球似的泄了气。

“不对……”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应该是……是正电荷运动方向？”

陶臻这才“嗯”了一声，伸手从他笔袋里抽出一支铅笔，在课本空白处画了个简易的通电导线。“磁场垂直纸面向里时，左手掌心朝哪个方向？”

这次李少宸反应快了些，他学着陶臻昨天的样子，伸出左手在空中比划：“掌心应该朝外！因为磁感线要穿……”

话还没说完，手腕突然被轻轻按住。陶臻的手指带着晨露般的凉意，顺着他的指尖滑到掌心，帮他把歪歪扭扭的手指摆成正确的姿势。

“掌心对着自己，磁感线才能穿过去。”陶臻的拇指蹭过他的虎口，“这样才对。”

温热的呼吸扫过手背，李少宸的手指僵得像被冻住，连带着心跳都乱了节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陶臻指腹的纹路，还有对方刻意放轻的力道，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记住了吗？”陶臻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脉搏，两人都顿了顿。

李少宸猛地抽回手，指尖烫得惊人，他把脸埋进课本里，声音闷在纸页间：“记、记住了。”

陶臻看着他泛红的耳尖，没有再追问。他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推到李少宸面前。那是一张手绘的物理公式表，比上次那本更细致，连易错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旁边还画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左手，手指上标着“力”字。

“课间再看二十分钟。”陶臻合上笔记本，“早自习结束前，我再问一次。”

李少宸捏着那张纸，指尖触到纸页上浅浅的折痕，突然想起昨天被扔进垃圾桶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陶臻的侧脸。他偷偷抬眼，看见陶臻正低头刷题，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连睫毛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陶臻，”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你昨天……没看见我画的东西吧？”

陶臻握笔的手顿了顿，墨点在草稿纸上晕开一个小圈。他侧头看过来，晨光刚好落在他眼底，那点冰意好像化了些，漾开一抹说不清的笑意。

“看见了。”他说得坦然，“画得不如我好看。”

李少宸的脸瞬间红透了，像被扔进开水里的虾。他抓起物理书挡在脸前，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见陶臻低低的笑声，像羽毛扫过心尖。

“好好看公式。”陶臻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不然中午的便当，就没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了。”

李少宸猛地把书拿下来，眼睛亮得像星星：“你做便当？”

陶臻已经低下头继续刷题，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嗯。”他应得很轻，“昨天买的排骨，再不吃就不新鲜了。”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李少宸正对着那张手绘公式表发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页上，把“左力右电”四个字晒得暖暖的，仿佛有了温度。他偷偷看了眼陶臻的侧脸，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笔尖顿了顿，却没有抬头。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李少宸突然觉得，那些难搞的物理公式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至少，背会了它们，就能换来陶臻的便当，还有他指尖不经意的触碰。

他低下头，在草稿纸的角落里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左力右电”，笔尖划过纸面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晚自习的铃声恰似一记轻柔的休止符，让教室内的喧嚣瞬间消逝。李少宸将脸深埋于臂弯之中，他的肩膀微微颤动，脊背弓起，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兽，孤独而无助。

他桌前那张化学卷子，褶皱密布，如同被揉皱的纸团。红笔圈出的叉号密密麻麻，最后一道大题的空白处，残留着几滴未干的水痕。陶臻从办公室回来，看到这一幕，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放轻动作，缓缓走近。

“又卡住了？”陶臻将新领的答题卡轻轻放在桌角，声音柔和而温暖，仿佛春风拂过。

李少宸没有抬头，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从臂弯里传来：“有机推断……我怎么都推不对……明天就要考试了……”

他说话时，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情绪。陶臻静静地等待着，却始终不见他有流泪的迹象，只有后颈的发梢微微颤动，透露出他的焦虑。

陶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他那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一根一根地轻轻掰开。李少宸的指尖冰冷如冰，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橡皮屑。

陶臻从笔袋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橡皮，细心地为他擦拭那些碎屑，动作轻柔，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你看这里。”陶臻将化学卷子拉到自己面前，用红笔在某个结构式下画了一道醒目的横线。

李少宸依旧埋着头，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已经尝试了好几种写法……但都不对……”

“嗯，”陶臻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的掌心带着刚握过热水杯的温暖，透过薄薄的发丝，将一丝暖意传递给李少宸，让他那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再试最后一次，我看着你写。”

李少宸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眶微微泛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鼻尖红得如同一颗熟透的樱桃。他吸了吸鼻子，抓起笔时，手仍在微微颤抖，笔尖在纸上悬停了许久，才缓缓落下。

陶臻静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他陷入困境时，用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出原子团的结构。当李少宸终于完成完整的推断过程时，晚自习已经过去大半，窗外的天空也已彻底暗淡下来。

“对了。”陶臻看着他那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开口说道。

李少宸刚放下笔，听到陶臻的话，立刻抬起头来，眼中还残留着一丝未消散的紧张。

陶臻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眼角，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轻柔而温暖，却清晰地传入李少宸的耳中，让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心虚。

“刚才你的抽泣声那么响亮，”陶臻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发红的鼻尖，如同逗弄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我还以为你要给卷子洗澡呢。”

李少宸愣了一下，这才明白陶臻是在调侃自己，顿时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睛：“我才没有哭！”

“嗯，”陶臻点头，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没有哭，只是差点把桌子都抽湿了。”

“你！”李少宸被他说得脸颊通红，伸手想去推他，却被陶臻一把抓住手腕。对方的指尖带着暖意，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仿佛在安慰他。

“别生气，”陶臻的声音更加柔和，“推断题的思路我已经整理在笔记本上了，拿去看。”

他说着，将自己的化学笔记本推了过来。最后一页上画着一张简易的思维导图，将常考的官能团转化关系清晰地标记出来，旁边还用小字写着“李少宸易混点”，后面跟着几个他总是记不住的反应条件。

李少宸捏着笔记本，指尖触到纸页上那微微的温度，刚才那被调侃的窘迫感瞬间烟消云散。他抬头看向陶臻，对方正低头收拾东西，侧脸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就连平日里略显冷淡的眉眼也都染上了一抹暖意。

“你什么时候整理的？”李少宸小声问道。

“刚才你抽泣的时候。”陶臻坦然回答，合上书包时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戏谑，“毕竟某人的抽泣声太过响亮，想不集中注意力都难。”

李少宸被他说得脸更红了，抓起笔记本塞进书包，嘴上却不服气地嘟囔：“那也是因为题目太难了……”

“是是是，”陶臻顺着他的意思应和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吃颗糖吧，是甜的。”

这是一颗葡萄味的糖，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将之前的焦虑和窘迫一扫而空。李少宸含着糖，看着陶臻背起书包站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也赶紧抓起自己的书包跟了上去。

“陶臻，”他追上陶臻，声音里还带着糖的甜意，“明天考试……你会在考场门口等我吗？”

陶臻的脚步微微一顿，侧头看向他，走廊的灯光洒在他的眼中，仿佛揉碎了星光。

“嗯，”他应得干脆，伸手帮李少宸整理了一下歪斜的书包带，“等你一起进考场。”

李少宸看着他转身前行的背影，突然觉得嘴里的糖甜得恰到好处。他快步跟上，故意用肩膀轻轻撞了撞陶臻的胳膊，换来对方无奈又纵容的一瞥。

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在走廊里回荡，两个少年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紧紧相依，仿佛要一路走向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