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有风,斜雨又穿窗。
千花只能听见心动。
花山院千花最擅长推断和准备,在事情发生之前,她总有备案腹稿,来应对一切早有预料的情况。
但命运并不给她准备的时间。
这超乎她的掌控,让她泛起不安的涟漪,没有任何预设彩排,这就是没有紧急预案的突发事件,让她难得想要逃避。
是不是应该准备好更稳妥的解决办法再来答复?
不行。
他在等你答复。
千花鼻腔沉沉呼出一口气,涨红消退,目光清明,手臂搁在他脖颈:“黑尾,排球打完全国联赛之后,想过要做什么吗?”
“哎?突然问这个?”黑尾收起笑容,神情古怪,仍然把她圈在怀里。
“唔,姑且算是人生规划吧,要一直打排球吗?”千花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
“非要说的话,还是跟排球有关吧。”黑尾挑眉,有点不好意思:“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也不能闭着眼睛说,自己最有天赋,一定能拿下冠军。但是冠军之外的所有人,就是我们吧。”
“可排球,不应该只有冠军才被看到。我想让更多人认识排球,喜爱排球,可以的话,让全世界人都能站在球场上,现在就说一辈子是不是有些轻狂?但我想,为自己的愿望付出一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嗯。”千花点头,手臂抵住他肩膀,“那就不太行了。”
“什么?”黑尾表情空白一瞬。
“如果选丈夫的话,应该不在我选择范围内。”她直视。
“哈?!这也太草率了吧!”他焦躁起来,按在椅背上的指腹泛白,温顺的脖颈开始挣扎。“为什么现在就……而且未来也说不定——”
“可我不想小黑因为我,放弃想做的事。”千花放开手,推他站直:“不必考虑未来,小黑现在就可以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比起勉强自己为我改变,我更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千花暗自感叹:真没想到,我说不定会是个好妈妈哎。比起承担些什么,我居然更想保护他。叫小黑宝宝的话,他能接受吗?
黑尾感受到莫大的愤怒裹挟而来。
“你真的是—”他抓住千花一只手臂,眉头紧锁,眼角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太傲慢了!”
凭什么自顾自的来,又抛下我一个人走!
千花理理裙角,拎上背包。
音驹的女生们早早换上夏季校服。
札幌襟白领一本线,前开拉链平袖收腰水手服,和男款西裤一样色系的银灰色膝上百褶裙,搭配黑色中筒袜。
纤白细长的小腿上,连膝盖都是嫩粉色。
千花从来不在校服上多加改动,但她会在耳侧别上一枚和眼睛同色系的发卡,偶尔会变成胸针带着胸前。
从前这枚发卡是花苞形状,现在是颗球形。
她站起身,看见不知何时站在教室门口的孤爪研磨。
他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高,嘴唇和下巴埋在衣领里,双手插进上衣兜,明明是本人在面对,却像旁观者一样默默观察少女的表情动作。
湿濡发丝凌乱的贴在脸颊与脖颈,昏黄的灯光下一双金色的瞳孔明锐,仿若寒星。
让我看看,花山院小姐能说些什么吧。他眯起的眼睛这样说。
窗外凉风乍起,裹挟湿润的水汽飘进室内。
千花心中一片冰冷。
意料之外的反应,出现了。
黑尾后知后觉看向身后,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千花屏住呼吸,更加谨慎。
风刮过课桌喧嚷的纸页,寂静又嘈杂。
“还不去排球室吗?大家等好久了吧。”结果还是研磨先开口,澄澈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教室,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把事情拉回正轨。
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啊!这对吗?这反应不对吧!!
千花舌尖抵住齿根,事情脱离掌控让她有种悬空的感觉,不安愈发浓烈。
千花走向他。
细雨飘进窗台,黑尾束上窗帘,把窗关上,又走向下一个窗户。
“你们先走。”他摆摆手。
千花抿唇,回头望向他的背影。
研磨倒是利落的转身离开。
两人离开的脚步杂乱又清晰,没看到身后的黑尾,缓缓蜷起脊背,又颓然撑在课桌上,眷恋的目光还残存眼底,面上满是失望。
他看着窗外,五月细雨频发,阴云盖日。春末夏初,新苞吐绿的枝丫上,雀鸟逃离。有几滴小雨透过未关窗棂打在发梢脸颊,他双目失神,口中喃喃:“也不能,总听千花的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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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没想到撞上这件事,太冲动了,小黑。研磨慢吞吞的走,今天他自己背书包,心里还在吐槽:千花她明显是在考虑,后半生规划里加上你的轨迹。
但是很糟糕啊,这种说法。
后半生什么的,想想就窒息。之前就发现了,千花控制欲好强,要让我在现在拿出未来三十年的发展方向的话,我大概会写死在三十岁的春天吧。
用发展轨迹不和做借口,究竟是想拒绝还是驯养他?‘为了你好’之类的,究竟是客套的敷衍,还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千花,你真的明白吗?
“研磨。”千花小心试探:“抱歉,我没注意到。”话语含糊其辞。
研磨歪着头看向她。
嘛,千花太巧言善辩,道歉只会是她达成目的的手段。让她真心认错还不如让小黑春高夺冠,但这样可不行哦,用这种方式糊弄我太小看人了。
“唔。”研磨点点头:“没事。”
“那我们——”千花心中一喜,单手捂住嘴唇,明丽的紫眼睛比宝石耀眼。
“你和小黑,关我什么事?没必要征求我的意见吧。”研磨眼睛眯起,咬住牙关,嘴角上扯,似笑非笑。
“哎,但,但是,我们——”千花察觉研磨语气不妙,还想操作。
“我们?”隔着衣领,研磨的声音有些模糊:“话说千花,我们之间是不是从来没有正面告白,说过喜欢?”
千花表情一怔,心狂跳:“突然这么说……”
研磨收敛表情,眼皮掀起。“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过,是吗?”
“等等研磨。”瞳孔紧缩,语气严厉,千花条件反射的要阻止。
他语气冷漠:“所以也不必说分手了,是吗?”
“不,不是的。”千花控制不住声量高喊。
“那就到此为止,我理解你。”研磨半垂着眼皮,戴上耳机,向排球部走去。
我就说不对吧!!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吧!应该、应该更激烈一点啊,就算研磨一向不爱说话也不太对吧,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千花咬牙,表情阴晴不定: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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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经的热血青春校园运动社团里,搞三角恋的结果,就是掌握钥匙的部长,在运动馆门前,被早早等候的部员骂的狗血临头。
“黑尾!现在下着雨,你跑到那里去了?让学弟们在雨里等部长大人来开门吗?你知不知道他们又去食堂了?!”
“什么?!别让他们吃东西啊夜久!我们等下怎么训练啊!”
“我哪里阻止的了,连教练都被邀请进去喝姜汤了嗝~”
“……你也喝了?”
“……都怪你啊!”夜久跳脚:“你去干嘛了?千花没跟你一起?我们宝贵的二传呢?”
“大概在亲亲我我吧。”黑尾垂落的刘海遮住眉眼。
“哈?”夜久没听清他的呢喃。
“在你身后哦,小黑。”
“研磨?!!”黑尾听到动静惊诧转头:“你,千花……”
“阿嚏。”研磨打个喷嚏,肩膀也缩起来。
虽然并不是大雨,但是直井教练看着渐暗的天色,和部员们溜圆的肚皮,还是带着一保温壶的陈皮蓝姜茶宣布解散,早点回家。
最后锁好大门的黑尾,看看等在一旁没带伞还打游戏的研磨,和手里拿着双人伞磨磨蹭蹭的千花,清清嗓子:“咳咳,这雨这么大,单人伞会淋湿两个人吧,看来我只能——”
研磨才不跟他废话,抽出黑尾的雨伞,拽住他袖口。
直接开伞,带着黑尾踏进雨里。
千花保持沉默。
从电车站走回家的路上,没有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气氛,撑着一柄伞的两人还能互相开玩笑。
黑尾稳稳举着伞,伞面习惯性略微向一边倾斜,他看着阴云遍布的天空:“明天也会下雨啊,电车上还能看到千花吗?”
研磨能看见他淋湿的半截袖子,轻轻推过伞柄把它摆正:“会吧,毕竟她是就算没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毫不放松的走下去,直到想明白为止的人啊。”
黑尾笑着低头揶揄他:“你以前,不是很苦手和较真的人相处吗?”
研磨抬头瞪他一眼:“我现在也很苦手。话说小黑你不能放弃吗?”
黑尾呲牙一笑:“想的美,你自己都放弃不了,居然来劝我?!”
研磨嘟嘴:“就没有回溯时间**吗?我一定早点确定关系,让小黑张不开口,只能夜里躲在被子里哭。”
“哈!谁会躲在被子里哭啊!!”黑尾人都要跳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问道:“研磨你,通关一场游戏之后,就不会再玩它了对吧?如果你和千花恋爱,甚至结婚。已经得到她之后呢?你还会像现在一样想要得到她吗?”
研磨歪歪头,叹口气:“非要这么问我,答案是;不好说。”
听他这么说,黑尾皱起眉头:“我要告诉千花。”
研磨摇摇摆摆,“听起来像是没有糖果向家长告状的小朋友啊。”
黑尾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连未来都无法承诺的话,我不会把千花交给你的。”
家宅近在眼前,研磨往前走一步:“小黑,中午的排球比赛,我输给你了。”他仰起头,脸往斜后方偏,散乱的发丝被雨水打湿,只用眼角的余光看过去。
明明是个子矮的那个,却生生做出俯视的角度:“你猜这次,我会不会输?”
黑尾照例把研磨送到院内正门口,在研磨拿钥匙开门的时候,缓慢开口:“研磨,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大概比妈妈还了解你吧。老实说中午的比赛,要不是有你不太了解的濑尾在,我应该会输给你。可是,你足够了解千花吗?”
黑尾湿润的发丝挡住眉眼,看不清表情,但幼驯染之间,大概靠呼吸就能明白对方的状态。
背对着他的研磨轻笑:“虽然看上去像是很古板,但千花平时是有些随便,可以摸福永的头,可以抱夜久的腰,情人节义礼巧克力送出七八十份……小黑你是怎么确定,自己是她不会拒绝的那一个,还是特别的那一个呢?”
幼驯染之间,连刀子都戳的格外锋利,对方不是敌人真是太好了。
虽然嘴上一直喊着全都要,但其实这篇文男主没变过,是个纯爱小甜饼来着,而且重点还是日常。因为再纠缠下去就要变成青春酸涩文学,我绝不写酸涩,反正都绞尽脑汁写酸涩还不如写瑟瑟。
黑尾理想型相当明显,就是黑长直温柔淑女。反倒是研磨好球区也许是身材好的笨蛋辣妹。只是为了搞点反差,才设定女主是完全相反的‘不动声色大小姐’,成年后还会有辣妹登场来着。
要不是这篇纯日常无异能,相卜命早该登场了!不行,我番外要搞点超能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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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