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和小波舍不得离开医馆,但没办法,师父既然如此交代,那必然是有她的考虑。
牧溪将他俩安排到一家与她还算交好的医馆,打点好馆内事物,便在一个深夜离开安城,动身前往京城。
一路舟车劳顿,疲累不堪,到达京城已是半个月后,这还算是脚程快的了。
她在半路遇到一行由镖局护送的商队,也能捎带人去京城,她带上帷帽加了进去,荒郊野岭,一个人远比一群人显眼。
牧溪落地京城,一进城门口便能感受到与安城的天差地别,街道车水马龙,热闹喧嚣。
街边商铺小摊种类众多,门店装修百花齐放,各有各的特色,过往百姓身上的服饰都比安城精致了不少,一幅盛世祥和的景象。
偶尔有一两个衣服破烂,身上脏兮兮的小乞丐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扯住过往行人的衣摆,可怜乞讨,却很快就会被附近驻守的官差驱逐,速度极快的消失在巷子深处。
路上时不时有达官贵人华丽的马车经过,马夫扬起马鞭,不仅抽在马身上,也抽在路边来不及让路的百姓身上,引起阵阵哀嚎,车上的贵人连面都不曾露半分,稳稳的坐在马车上。
所谓盛世,盛的或许只有极少数人。
牧溪穿过繁华热闹的主街道,来到一家附近没那么吵闹的客栈落脚。
师父还是那么不靠谱,京城这么大,也不告诉她该去哪儿找她。
牧溪就这么在京城游荡了几日,漫无目的,没有找到师父的半点踪迹。
这天她来到一家茶馆喝茶,小二将她带至二楼包厢。
“客官,二楼除了被预定的包厢,就属这儿的视野最好,今儿个还有一出咱们京城当下最有名的戏,您有事随时喊我。”
牧溪打赏了他块碎银子,小二高兴的退下了。紧接着旁边包厢也被小二请进了两位客人,二人寒暄的声音直到楼下戏开唱才停止。
最有名的戏?牧溪不怎么感兴趣,天子脚下,那些不符合主流的题材根本不会让你演。
牧溪觉得无非是些秀才遇佳人,佳人遇秀才这种才子佳人成双对,最后双双把家还的戏码,无聊的很。
果不其然,戏开唱后,是一个青年才俊在灯会上游玩,他一次随意的转头与美人隔街对视上,双双羞涩。
青年刚抬步想追到对面,恰好一辆马车疾驰而过挡住了路,扬起一地灰尘,再睁眼时美人已消失不见,男子怅然若失。
二人再见,是在街上,美人马车上的马受惊在街上疾驰,冲撞了街上不少摊子和百姓,这时,青年从天而降,一箭射杀了受惊的马,赢得百姓们的高声拥护。
而美人掀开帘子,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深受百姓推崇的英雄人物画面,人群中心的英雄剑眉星目,身形高大。而英雄,却独独盯着她,那眼里的情意,仿佛心里只有她。
后来,英雄将美人八抬大轿迎娶进门,二人喜结连理,过上了浓情蜜意的幸福生活……
很狗血,很俗套的一个故事,但可以理解,毕竟,英雄救美的题材永不过时不是吗。
戏也听完了,牧溪喝完一杯茶准备起身离开,突然隔壁包厢传来交谈声。
“京城最有名的戏就这儿?那我看京城人的品味也不过如此。”
牧溪深以为然。
“哈哈元兄说笑了,你刚到京城不知道,这哪儿是京城人爱看,这是上头儿的人,想让咱们看的。”
这句话后面声压的很低,似怕被别人听见。
“这话何意,烦请张兄解惑。”
那位张兄似乎很是受用,不顾场所便给他解释,只是声音又低了许多,牧溪只得贴近那边包厢隔断。
“据说,这戏是按照当今二皇子和二皇子妃排的,二皇子妃本是刘太傅家唯一的千金,那刘太傅是什么人?曾经可是辅导过圣上的人。
虽说现在退了下来,不再过问朝事,只在书院教书,但教的也都是皇家贵族的后代,身后更跟随着众多科举出来的寒门才子。
听说太傅本有意给二皇子妃挑一位官职不高的才俊,结果还没等找到适合的,就传开了自家千金被二皇子在街上救了的消息,圣上顺势赐婚。
这段戏,歌颂的正是二皇子与二皇子妃的爱情传奇。”
那边元兄还没出声,牧溪便在心里嗤笑起来,什么狗屁爱情,就是看上人家太傅千金背后的势力了,那太傅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嫁给了慕容泽兰,可不就被迫站队了。
连牧溪一个老百姓都看得明白的事情,她不信圣上看不出来,这圣上的心也是偏到没边儿了。
诶不对,慕容泽兰不是带林楚悦回宫了吗?她能心甘情愿让慕容泽兰出去外面当花蝴蝶?
张兄还在侃侃而谈:“如今朝上能与二皇子争一争太子之位的也就只有个三皇子了,前太子去岁被废除,如今被驱往封地,其他皇子年岁又尚小,不成事。”
“不还有个成年的五皇子吗?虽说平日当个闲散王爷,养花弄草的不怎么正经,但也不是不能争一争。”
张兄更是得意:“元兄,你远离京城不知,我们这日日在天子脚下的,多少知道点内幕消息。
这五皇子虽对外称无意争这太子之位,愿偏安一隅远离江湖,但实则,是没法儿争。
我有朋友,他有亲戚曾在宫内当差,曾无意间撞见那五皇子坐在轮椅上出行,什么情况才需要坐轮椅出行?那必定不是重症就是腿疾了。
他这亲戚倒也运气好,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那五皇子也没杀人封口,只让他嘴巴闭紧,别往外传。”
“元兄,今日这些话你知我知,可万万不能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了。”
“张兄你放心,必当守口如瓶。”
两人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聊了些什么掉脑袋的话题,但一些人怎么会放过能让自己显摆人脉宽广,无所不能的机会呢,况且,哪儿有这么巧刚好就被朝廷听到是吧。
牧溪等他俩离开包厢一会儿后才离开包厢,今儿可是不止听了一出戏,后一出可比前面那出精彩多了。
牧溪闲逛了几天后实在忍不住了,以前天天在医馆坐诊就想着出去玩,现在天天玩儿她又想回去坐诊了。
正好主街一家挺大的医馆在招坐诊大夫,牧溪带上行医资格证去应聘,京城的大夫不拘于性别,只要你有能耐,都能去试一试。
在经过一系列笔试,抓药,试诊后,牧溪成为民生医馆的一位坐诊大夫,做三休一,每月工钱一百二十两,出诊诊费另算。
牧溪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既然打算在这常驻,还是去租个院子吧,也不能天天住客栈不是。
找牙人租房,最终看中了医馆后两条街的一座一进小院,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周围住的都是些书院学子,环境清雅,牧溪爽快签下,当天下午就搬进了新家。
忙碌的日子会让时间过得很快,转眼牧溪已经来了一个月,渐渐熟悉在京城的日子,而且她也在民生医馆发现了意外之喜。
那些坐诊的大夫们,多多少少有自己擅长的医学领域,如热症,伤寒,或者是消渴症,哮喘。
虽说总体能力比不上牧溪,但也是各有千秋,有一些方面认知甚至超过了牧溪,他们都是靠实打实的治疗经验实践出来的结论。
有能力也并不藏着掖着,有人虚心请教,便倾囊相授,他们认为,有交流才会有进步,这种祥和的学术氛围让牧溪进益颇多,而她也靠着强硬的实力成为医馆的招牌之一。
这天牧溪照常在民生医馆坐诊,馆外突然冲进一名妇人,进来就着急的找大夫,说话气喘的很厉害。
“大夫,快救救我家儿媳,她难产了,快跟我去救救她吧。”
生产这种事涉及私密,医馆如果有女大夫坐诊,一般由女大夫出诊,如果没有才会让其他大夫接。
牧溪先出声安抚妇人,拎起药箱连忙让妇人带路,生产这种事一刻都耽误不得。
牧溪跟着她来到一座三进院,刚走到第二道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凄厉的叫喊声,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妇人带着她穿过院门口,那里站着焦急等待的一群人,里面房间门开,一盆盆热水端进去。
稳婆此时也心急如焚,已经生了四五个小时了,孩子硬是出不来。
牧溪进去一把接过稳婆的事物,产妇此时有点虚脱,牧溪查看了一番,发现有些胎位不正,吩咐下人去煮些红糖水喂给产妇。
她耐心安抚产妇此时崩溃的情绪,等产妇情绪稳下来后,开始手动回正胎位,产房再次响起喊声。
门外的丈夫和公公婆婆忧心忡忡,焦虑的来回踱步,却又做不了什么,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的漫长。
在产妇将要力竭之际,终于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产妇的丈夫忍不住失声痛哭,牧溪此时也有些感慨,每个婴儿的降生都意味着母亲要度过一次生死难关,何况这还是古代,医疗条件落后。
可看到产妇的亲人围在产妇身边来回忙碌,关切不已,而产妇看着旁边新生婴儿满脸温柔,牧溪又换了种心态。
如果那是自己想要的,那这样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牧溪处理完,跟他们交代一下注意事项,收下诊金便告辞了。
半个月后,庆阳公主府邸的下人来到民生医馆,点名要找牧溪。
“牧大夫,庆阳公主有请,请跟小人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