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狂 第34章 第 34 章

裴昭与杜雪柔相认后，就没见过张勤几位大臣，估计是忙着替他争权夺利的事。

当晚，张勤和桑大虎等几位大臣回府，急匆匆会见裴昭，把他们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裴昭。

“殿下，这江山要易主了……微臣愧对先帝，愧对殿下，罪该万死啊。”

张勤眼里闪着悔恨的泪花，说着就和几位大臣跪了下去，对着裴昭不停磕头。

裴昭一慌，也跪了下去，扶着张勤：“诸位大人不必如此，快起来吧。”

端木青摇头：“臣等无能，未能保住先帝的心血，实在无颜面对先帝和殿下。”

“太傅，事已至此，天命难违，又岂是你们几人之力能改变的。”裴昭叹了一叹：“既然天意如此，你们就不必自责了，快起来吧，你们做的已经够好了，也做的够多了，其实是我对不起父皇和你们，没能实现你们的期望。”

张勤老泪纵横：“殿下何出此言？这是折煞微臣了。微臣罪逆深重，只有一死才能赎罪。”

“张相，你千万不要如此，你要是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倒不如让我先死了。”

桑大虎和冉杰几位大臣忙着劝解两人，张勤道：“殿下天潢贵胄，怎可如此……”

裴昭和张勤正抢着说谁去死的话，不料杜雪柔一脚把门踹开，领着宣玉瑶进来，道：“你们能不能别婆婆妈妈了，到底怎么回事，先说清楚吧。”

端木青几人对杜雪柔行了一礼：“公主，是臣等糊涂了，还请公主见谅。”

杜雪柔道：“你们别扯这些有的没的，快告诉本宫那个六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昭把张勤拉起来，众人都依次坐下，张勤和端木青互视一眼，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杜雪柔道：“那你们就长话短说。”

张勤神色晦暗，遗憾道：“那微臣就从六殿下的来历说起吧……自从贵妃娘娘过世后，先帝悲痛欲绝，除了朝政，不再过问任何事，也极少去后宫，如此一来，宁淑妃便急了，她偶然间看见尚宫局的一个宫女玉琴长得和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就想利用玉琴来巩固先帝对她的恩宠。宁淑妃将玉琴调到先帝身边，欲将玉琴献给先帝，先帝一见玉琴，果然在她身上看到了贵妃娘娘的影子，有几分喜欢玉琴，但并不想接纳玉琴，没想到宁淑妃竟然给先帝下药，先帝不得已宠幸了玉琴，悔恨不已，又担心玉琴遭宁淑妃毒手，便将玉琴送到宫外，让她另择良缘，这些都是微臣先前就知道了。只是微臣也不知道，玉琴竟然怀了皇嗣……玉琴知道先帝不愿接纳她，也知道宁淑妃为人狠毒，并未透露自己怀孕之事，只想着等自己生下孩子，一定会得到先帝的宠爱，所以她默默诞下皇嗣，也就是六皇子，把此事告诉了先帝。但当时宁淑妃独掌后宫，权势滔天，倘若六皇子回去，一定会寄养在淑妃身边，成为淑妃的儿子，一旦淑妃有了儿子，肯定要封为太子，成为储君，到那时宁氏一族羽翼丰满，肯定无法无天，先帝也无法与之抗衡。先帝出于稳固皇权的考虑，也为了保护六皇子和玉琴，并未将玉琴母子接回宫。玉琴未得到皇上的青睐，终生未嫁，抱憾离世……而六皇子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野心勃勃，一心想登上皇位。他但吃尽苦头，却一直没能认祖归宗，只是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直到先帝薨逝，六皇子主动拉拢宁氏一族，还有诸多心怀不轨的大臣，在他们的扶持下，他把持了朝政……”

裴昭感慨道：“看来我这个弟弟也不容易。虽然处心积虑，但终归得到了想要的，还挺好的，我觉得他不错，龙椅适合他坐。”

桑大虎一听，急了，粗声粗气道：“殿下怎可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论才干，殿下并不输六皇子。”

裴昭道：“我是实话实说，你们之前找我，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皇子能继承我爹的皇位，可如今我这个六弟有野心有实力，也够格做皇帝，我当然替他开心，你们也可以放心了吧。”

冉杰道：“殿下，你才是先帝心中的储君，先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江山交给殿下，如果殿下把江山拱手让人，岂不是辜负了先帝的苦心。”

“有什么辜负不辜负的，六弟比我能干，也有做皇帝的心思，那就让他做吧，我这个莽夫还是做个闲人吧。”

温桥道：“殿下，六皇子的确有经纬之才，可是他并非善类，手段狠毒，并不输给宁贵妃……”

裴昭道：“当皇帝肯定不然心慈手软，不然这个皇位坐不稳啊。”

端木青道：“殿下可知您围剿魔教的时候，为什么会发生爆炸？”

一提到魔教，裴昭眼前又浮现陆云亭的身影，不觉心中一痛：“为什么？”

张勤道：“臣等说了六皇子野心勃勃，手段狠毒，他苦心经营多年，只是为了登上皇位，自然要铲除一切阻碍。而殿下就他的阻碍。当他得知臣等到余州是为了接殿下回来继位，竟然想杀了殿下，在我们身边埋了眼下，处处监视我们。他知道殿下要围剿魔教，就在魔教埋下炸药，要将殿下炸死，以除后患。”

陆云亭……原来陆云亭死的如此无辜，竟是被六弟炸死的。

不，不对，陆云亭是因他而死，陆云亭是替他死的。

他欠了陆云亭，可是没机会还了。

裴昭一时呼吸受阻，一颗心被什么攥住了，让他喘不过气来。

温桥和端木青见裴昭神色悲切，一言不发，还当他是在气愤六皇子的作为，趁热打铁道：“殿下，六皇子为了权位，不顾人伦，毫无人性，要是殿下放弃皇位，一旦六皇子登上皇位，绝不会放过殿下，到时候殿下势单力薄，定然不能自保啊！”

“技不如人，我甘愿认输，要是六弟真要杀我，那就随他吧，反正他做了皇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陆云亭死了，他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成全了六弟。

冉杰再次跪下：“殿下，不可啊，微臣恳请……”

裴昭摆手：“你们不必多言，与其替我担心，不如担心自己。你们为了保我，已经得罪了六弟，要是他登基后报复你们，你们该怎么办？你们还是趁早找六弟表忠心，获取他的信赖，这样才能自保。”

张勤还不肯死心：“殿下，三思……”

裴昭打个哈欠，“我累了，去睡了。”

裴昭回屋，在黑暗里睁着眼，一直想着陆云亭，根本睡不着。

陆云亭死在他弟弟手里，他是不是该以命偿命，把这条命赔给陆云亭。

陆云亭应该恨他吧，否则为什么连一个梦都不愿施舍给他。

在梦里，他也无法与陆云亭相见，为什么陆云亭这么狠心啊。

陆云亭恨他，都是他自找的。

裴昭思虑太多，昏昏沉沉之际，竟来到了紫云山，一步一步朝着大殿中那个黄衣人而去。

那个黄衣人只留给他一个单薄而倔强的背影，他走得很慢，生怕快一步会惊扰到那人，甚至不敢呼吸，只能屏住呼吸，一点一点靠近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陆云亭，我来找你了……”

那个黄衣人闻言，回过头来，竟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庞，那脸庞血淋淋只剩两个窟窿，直勾勾盯着裴昭，音如鬼鸣：“你终于来了！”

裴昭大骇，一步一步后退：“陆……你不是陆云亭，你是谁？”

那张脸血肉模糊，翻搅滚动，一点点腐化脱落，露出皑皑白骨，只剩一张骷髅脸，两个深凹的眼眶缓缓滚落一汩汩殷红的血。

他张口血唇，颤声颤气：“我怎么不是陆云亭，我就被你害死的陆云亭，你认不出我了么？”

裴昭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喘气道：“我……”

那骷髅头一声大喝，白骨开裂，丝丝纹路里渗出血水：“还我命来！”

“你……我不是……”

那个骷髅唰地飞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裴昭生吞活剥，裴昭惊骇不已，连连后退，不防脚下一滑，竟跌入一个黑洞洞的深渊，看不见摸不着，不住地下坠，终于落到黄泉路，左右闪出黑白无常两鬼，将他押到阎罗殿。

那阎王牛头马嘴，青面獠牙，一双红目暴怒，嘴角挂着殷红的口涎，正在吃着人肉，一见裴昭，两只眼一跳，怒惊天地，吩咐黑白无常将裴昭推入油锅。

这应该就是无间地狱吧，下油锅的滋味究竟如何，裴昭心中还生出了几分期待。

谁只阎王一见裴昭甘之如饴的模样，改变主意，口吐鬼言：“那厮没心没肺，害人不浅，专一夺取他人之心，坑害有心人，你们与我把他的心剖出来，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样！”

黑白无常上前就按住裴昭，伸手探向他的心口，用力一挖，将他的心掏了出来，那颗心血淋淋捧在裴昭眼前，还在不停跳动。

裴昭看着自己胸口，只剩一个血窟窿，没了心，但痛得没法说，浑身如下油锅，煎熬难耐，不禁痛呼：“不——”

“阿昭，你快醒醒，别吓我！”

裴昭一回神，猛然起身，睁开眼，冷汗侵身，大口喘息，原来是场梦。

他在梦里终于见到了陆云亭，可惜那是一个面无全非的陆云亭。

宣玉瑶摸了摸裴昭的额头，擦了他的汗：“阿昭，你做噩梦了么？”

裴昭双手捂脸，气息不稳：“我没事，让师姐担心了。”

两人正说着，杜雪柔突然闯了进来，紧张道：“五弟，快收拾一下，那个什么劳什子六皇子来了，点名要见你！”

宣玉一惊：“六皇子，他来了？是不是要对裴昭……”

杜雪柔道：“莫急，有张相他们在此，那个什么鬼的六皇子毕竟没坐上皇位，不能把裴昭怎么样，我们还是准备一下，去会一会六皇子。”

裴昭道：“好，那我就去会一会我的六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