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是黄蔚。
鼓胀的欲念一霎时被劈开打散,韩湛顿了顿,起身离开。
强烈的压迫感随着他的离去一齐消失,慕雪盈跟出去几步,在黑暗中,听见他开门关门的声音,风刮得紧,吹得廊子底下一片冷白的雪片,夹杂着韩湛模模糊糊的语声:“哪个高府?”
“大理寺卿高大人家,”黄蔚压低着声音,“属下留了人继续盯着,没有打扫惊蛇。”
大理寺卿高赟,之前舞弊案的主审,傅玉成便是在他手里被严刑拷打,丢掉了大半条命。韩湛沉吟着,那天发现夹墙处有人埋伏时,他明里加强了防卫,暗里命黄蔚悄悄跟踪,追查那些人的来历,只是没想到,竟是高赟的人。
前两天向他打听慕雪盈情况的,也是高赟。所以高赟派人埋伏在韩家,是为了盯着他,还是她?吩咐道:“备马回衙。”
他得赶在高赟发现自己暴露之前,再审审傅玉成。
门内,慕雪盈听见动静,三两步赶回去坐在床边,门开了,韩湛大步流星走进来:“有急事,我得回衙门。”
他伸手去取衣服,慕雪盈抢在前面取来了,柔声道:“夫君,我来吧。”
灯光从外间斜照,她的脸半明半暗,凝脂般沉静柔润的白,韩湛看见她微微松开的领口下,蜿蜒起伏的曲线,嗅到她领口之下,肌肤上淡淡的暖香气,假如黄蔚没来,他们现在,在做什么?
后颈上一暖,她为他穿好了衣服,开始为他梳头:“差不多也干了,不过夫君还是戴上风帽吧,才洗过头,吹了风容易寒邪侵体。”
头皮上一点痒,又从头皮上,渐次到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怪异感觉。韩湛抬眼,她拿的是自己常用的一把螺钿金梳,并不是他的,她的确乖觉,一直记得那天他不许她碰梳子,虽然试着替他挽发,却不曾动他的梳子。
身后,慕雪盈低着头,暗暗松一口气。他没有阻止他,甚至方才她突然拥抱时,他也没有阻止。身体上日渐亲密,情感上总也会亲密起来,无论他会不会帮她翻案,得到他的好感总不是坏事。细细挽好发髻,挪过镜子给他照着,轻声问道:“这样行吗,紧不紧?”
不松不紧,刚刚好。韩湛看着镜子里她浅浅的笑颜,她并不是第一次为男子梳头挽发,那么从前,她是为谁梳?“可以。”
“那么以后,就是我给夫君梳头吧。”慕雪盈笑着拿过雪氅给他披上,“夫君,公事虽然要紧,但也要爱惜身体,莫要熬夜熬太久了。”
雪氅在熏笼上烘过,热乎乎的带着房间里的暖香气,也许,还有她身上的。韩湛垂目:“知道了。”
外面亮起了灯光,随行的人已经准备好了,过来等候。韩湛迈步出门,雪还在下着,靴子踏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声,她跟在身后相送,绣鞋轻薄,悄无声息。韩湛停步回头:“不必再送。”
大雪天,地面湿滑,她早该睡了,又何必顶风冒雪送他。
慕雪盈抬头,他高大的身影映着昏黄的灯光,身后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的雪片。为着什么急事,要冒着大雪夤夜赶回衙门?抖开风帽给他戴上,垂手之时,顺势便握住了他:“灯有点暗,都怪我,该早些把灯笼换了的,明天我再去催催。”
有片雪被风送着,沾在她睫毛尖上,灯火之下,蓦地一亮。韩湛有一刹那极想替她拂去,到底还是没动:“无妨。”
从她手里抽出手,转身离开,她紧走两步跟着,柔声叮咛:“夫君,天黑路滑,千万小心。”
手心残留着她方才一握的温度,柔腻着,似什么有形的东西就此留下了,韩湛没说话,向后摆摆手。大庭广众之下的亲昵行为,他向来不赞成,然而方才,却也任由她握住了。
温柔的浸润,大约是最难防范的吧。
院里,慕雪盈候着看不见了,转身回房。
夜深雪大,他这样着急赶回衙门,只可能是为了案子的事。方才隔着门模糊听见高府两个字,姓高,又与案子有关,大理寺卿高赟,皇帝的又一个臂膀。来传消息的是黄蔚,上次韩湛发现夹墙有人埋伏后,叫的人也是黄蔚。
那些埋伏的人,很可能是高赟派来的,那么在丹城追杀她的,是否也是高赟的人?可那时候案子还没有递送到三司,按理说高赟并不知情才对。
“姑娘,”云歌撑着伞迎上来,悄声说道,“表姑娘一直在太太那里,关着门不知道说什么,听说昨天叫了王妈妈过去问话时,表姑娘也在。”
慕雪盈点点头。黎氏一向不怎么沉得住气,能忍够一天,等韩湛离开后再当着韩老太太的面向她发难,实在是出人意料,这样看来,应该是吴鸾指点的。
她听说过,黎氏曾有意将吴鸾许配给韩湛。吴鸾对她的恨,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吧。“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那会子去厨房找刘妈妈说话,听厨娘们说的。”云歌道。
厨娘丫鬟,乃至看门的送水的,看似无关紧要,其实对内宅的动静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什么她从一开始就让云歌跟各处仆妇打好关系的原因。慕雪盈轻着声音:“你做得很好,以后常跟刘妈妈走动,千万处好关系。”
“是,”云歌答应着,又道,“刘妈妈说姑爷今儿让人给钱妈妈送了两篓炭,两吊钱。”
是因为下雪了吧,天冷,韩湛不放心,所以让人送炭送钱。那么刚才她说请钱妈妈回来,韩湛应该是乐见的。“你明天再带些东西去看看钱妈妈。”
“还有钱吗?”云歌想着几乎空了的钱匣子,紧紧皱着眉头,“如今内厨房还是姑娘垫着钱呢。”
“没多少了,”慕雪盈笑了下,“走一步看一步吧,该花的钱总得花。”
韩湛的早饭已经改到内厨房好几天了,黎氏始终不肯拨钱,再过几天,她怕是就要典当东西来补亏空了。不过。
慕雪盈进了门,将韩湛换下来的外袍放在熏笼上烘着。对他好,对他关切的人好,以韩湛的性子,将来必定不会亏待她。
正房。
“记得给钱婆子送东西,不记得来看看我,没良心的东西,”黎氏愤愤骂着,“我还病着呢!”
“未必是表哥的意思,今天嫂子受了委屈,表哥自然也得先哄哄她,”吴鸾红着眼圈低了头,“都怪我,若是昨天我能发现王妈妈的纰漏,姨妈就不会受这场委屈了。”
“不关你的事,都是扫把星害我,早晚休了她!”黎氏越想越气,“老大也是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忘了娘,来人,叫他立刻过来!”
丫鬟连忙去了,吴鸾想着他们母子素日的情形,轻声劝着:“不怪表哥,他本来就忙,男人家对这些事不留神也是有的,其实这些事还是得嫂子上心提醒着才行,嫂子今天心里不痛快,大概是忘了吧。”
“忘了?我看她就是故意!”黎氏骂道,“自打她进了门,我一天舒心日子都没过过,病了也没人管,我早晚得让她气死!”
“论理我不该说,但姨妈上了年纪又病着,嫂子的确应该更上心点,”吴鸾叹口气,又摇摇头,“也许嫂子忙,顾不过来吧。不过姨妈的病真要是一直不好,嫂子再这么甩手不管,将来在老太太和表哥跟前,只怕也不好交代。”
黎氏心里一动,对呀,如果她一直病着不好,可不就是慕雪盈伺候不力的罪过?
“太太,”丫鬟去而复返,“大爷刚刚出门,回衙门去了。”
“这时候了,又回衙门做什么?”黎氏皱着眉,“自己娘病了不管,倒有功夫去衙门!”
吴鸾望着窗外,心里千回百转。以韩湛的能力手段,这案子不会拖很久,等傅玉成定了罪,慕雪盈也跑不了,到那时候,是不是有机会?可其实现在情况也差不多,韩湛一向爱惜羽毛,又是为什么,竟然娶了慕雪盈?
都尉司。
韩湛下马进门,抖了抖风帽上的雪。
饶是捂得严实,鬓边依旧结了薄冰,亏得她那时候坚持擦干了他的头发,不然此时,只怕满头都是冰碴子。
若论细致妥帖会心疼人,她的确是头一份。
屏退随从,独自向牢房走去,傅玉成的牢是最里面单独一间,两面靠墙,另外两面是密密的铁栅栏,向来用以关押重刑犯,便于监视,防止生变。
韩湛走到近前,房间逼仄,墙上沾着历年留下的血污,但地面并没有以往的脏乱,看得出认真收拾过,靠墙的稻草堆上躺着傅玉成,长衫破烂但发髻挽得一丝不苟,乍一看,依旧是风清月朗的文士模样。
她托韩愿打听傅玉成的消息,只是为了案情么?韩湛隔着栅栏,唤了声:“傅玉成。”
草堆上的人闻声抬头,露出一张伤痕累累,憔悴却不失俊美的脸,傅玉成,她青梅竹马,朝夕相伴的师兄。韩湛推门进去:“你在丹城的口供,八月二十七、八月二十九和九月初二的,可是事后伪造?”
草堆上的人猛地一惊,随即收敛神情,抿着唇不做声,韩湛抬眉:“徐疏的口供,少了几份?内容是什么?”
许是有了准备,这次傅玉成并没有露出震惊的表情,但韩湛还是发现他无法控制,扩大的瞳孔,紧跟着追问:“大理寺卿高赟,可与此事有关?”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韩湛负手站着。傅玉成还不知道吧,他娶了慕雪盈,假如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五更时分,慕雪盈又梦见了逃离丹城那夜。
翻倒一地的书柜,横在门前仆从的尸体,满天火光和血光中蒙面人一刀劈过来:交出来,信!
“姑娘。”云歌的声音突然打破梦境。
慕雪盈猛地醒来,额上冷岑岑一层薄汗,听见云歌隔着帐子回禀道:“太太病情加重,让姑娘过去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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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后,战死的前夫回来了》:
顾沄守寡的第二年,在门口拣了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男人说遭了盗匪,求她收留养伤,周沄没答应。
寡妇门前是非多,况且豆腐坊收入微薄,实在没法添一张吃饭的嘴。
男人掏出一沓金叶子放在桌上 :我出饭钱。
周沄:……
看在钱的份上吧。
男人留了下来,伤养好了也不提离开的事。
男人俊秀文弱,不如她先前的男人精壮
不过拉磨磨豆腐时,一人能顶两头驴。
男人犀利毒舌,不如她先前的男人话少沉稳
不过怼起那些说三道四的亲戚,跟先前男人的拳头一样好用。
后来,豆腐坊生意越来越好,周沄打算搬去城里,报个女户过活
男人说:我娶你吧。
想了想又道:你要是觉得好,入赘也行。
周沄想着昨夜里他说的那些没羞没臊的话
想着他和先前男人一样火热的胸膛,一样坚实的臂膀
看在美色的份上吧。
圆房第二天,她那战死的前夫提着刀
杀气腾腾回来了。
◆
为引出朝廷的叛逆,顾子野以身犯险,到叛逆家中潜伏。
叛逆那个小媳妇刁蛮狡诈又贪财,日常把他当驴使
顾子野:等大事完结,必要加倍讨回今日的屈辱。
后来,顾子野哑着嗓子匍匐在她脚下:
沄娘,别赶我走,我比驴好使。
当奸夫不是长法,死敌随时可能回来,他要登堂入室
长长久久,做她的男人。
◆
军头不公,克扣饷银,草菅人命,赵继带着手下的弟兄反了。
为了不连累家人,他捏造死讯,瞒住了朝廷
又潜行千里还家,打算悄悄接走妻子。
家中披红挂彩,喜烛高烧,
他的妻,嫁给了朝廷派来征讨他的人。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赵继提着刀,杀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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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