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港寄长安 第7章 劳驾您起来一下

叶观澜心里有数了。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杨晟，那个在圈子里装得人畜无害的港城少爷，不过是层精心描摹的皮。

确定人走远了，王晅才敲了敲门走进来，调侃道：“我说您二位，真够恶心人的啊。”

杨晟立刻从叶观澜腿上跳下来，舌尖扫过渗血的唇角，耳尖泛着红。

叶观澜慢条斯理用拇指抹去唇上血迹，目光淡淡扫杨晟，鼻腔里低哼一声。

王晅踢开满地冰块，在俩人身上来回看，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您二位，床单都滚了，要不要对个口供啊？还有，你俩什么时候搞一起的？连我都被你们瞒住了。”

杨晟受不了他那眼神，烦躁地开口：“不就是两个男人亲个嘴么，王少没见过？”

王晅一顿，随即破口大笑：“哟，这是被打出原形了？”

杨晟反应了几秒才发现自己上套了，恼羞成怒，起身就准备离开。

叶观澜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语气平静：“留个电话。”

杨晟的火气突然又一下被浇灭了，想去看叶观澜的眼睛，那人却松开了他的胳膊，没再看他。

杨晟转身拿在柜台上拿来纸和笔，把自己的手机号写下，还备注了一句：与微信同号。

等他走后，王晅的笑声直接传遍了整个包厢，屋顶都要被掀翻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笑话。

“你真不要脸，居然想出这种下三滥手段，不怕人家真打你啊？”王晅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叶观澜说道。

叶观澜拿着纸巾还在擦嘴上的血，闻言只是淡淡道：“一个吻能解决我们的烦恼，何必大动干戈。”

王晅笑着摇了摇头，遗憾道：“这下他该彻底死心了，不过你和李砚真就这么结束了？”

叶观澜沉默着，目光淡淡地落在桌上的茶杯上，仿佛那杯茶里藏着什么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如果你俩没可能，那李砚可能快要结婚了。”

叶观澜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神情平静，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我一直没给你说过，这几年他和家里也在反抗。你知道的，李家已经有个儿子找了男人，不能再出第二个。”

王晅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也是，当年他为了前途选择和你分开，如今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局这个位置，确实前途无量。你们俩……也算是各自安好吧。”

叶观澜凝视着杯中残茶。沉底的普洱在琥珀色茶汤里舒展，仿佛那年在伦敦公寓，李砚白衬衫上晕开的咖啡渍。

“当年他选调令下来时，连行李箱滚轮声都比告别体面。”叶观澜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却比不上他心里的滋味。

王晅忽然倾身向前：“杨晟这半个月把叶家旁支查了个底朝天，偏生灯下黑，竟不知正主就在眼前。”他挑了挑眉，“怎么，这是打算推波助澜？”

叶观澜琥珀色的瞳孔在茶雾后若隐若现，像深潭里浮动的月光。

他慢条斯理吹散茶沫：“听说横店今年立项的武侠剧，服化道还在用前几年的审美。”

“所以你要当那条鲶鱼？”王晅忽然笑出声，腕间沉香珠撞在案几上发出脆响，“港圈老凤凰守着褪色的金銮殿，内地这帮暴发户又捧着镀金痰盂当古董。”

叶观澜不置可否。

香港影视圈的寒冬已经持续很久了，老一代的明星都已经退居幕后，现在开拓内地市场，确实是件好事。

而内地影视圈也差不多，鱼龙混杂，多数都是一些没营养的作品，扶都扶不上墙。有一个人能给他们带来危机感，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王晅语气认真：“但我不想和过去的任何一个圈子结盟，我需要的是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圈子。”

叶观澜从桌上拿过打火机，将沾有血的纸巾点燃，幽蓝火舌已舔舐着染血纸巾，他搅动浓白汤羹，血色在翻滚的汤汁中化作。

“旧戏台塌了，才能搭新场子。”他起身时带起檀香暗涌，“杨晟这张牌……倒是比想象中有趣。”

叶观澜拍了拍王晅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鼓励：“想就去做吧，只有做了才知道合不合适。”

……

杨晟像尾银鱼破开水面，水珠顺着背肌滚落。

手机在躺椅上震起，他扫了眼来电显示，湿漉漉的食指在接通键上悬了三秒。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一周了，那晚后，王晅主动给了他叶观澜的电话，但没敢拨出去过。

此刻屏幕上显示的叶观澜三个字让他有些受宠若惊，这人居然主动给他打电话？

“叶少，有何吩咐啊？”

“晚上有空吗？”叶观澜的声音好像永远都是这么平静，听不出情绪。

杨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叶少亲自赏脸，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来啊。”

他故意让水声溅进话筒。

电流声也滤不淡那人玉石一样的声线：“请你吃北京烤鸭。”

杨晟本想说一句一个烤鸭有什么好吃的，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行，叶少看着安排。”

挂了电话后，杨晟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转身跳进了泳池内。

这两个月跟着王晅在京城厮混，美其名曰拓展人脉，实则整天游手好闲。杨晟猛地抹了把脸，突然一拳砸向水面。

那天包厢里突如其来的吻，分明是裹着糖衣的羞辱。

他杨二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在香港向来只有他亲别人的份，如今倒好，来了北京不仅身份跌份儿，连个男人都敢对他上下其手。

不过转念一想，得亏叶观澜那张脸还算对得起观众。要不然那天，不是他把叶观澜打趴下，就是他被叶观澜揍得爬出包厢。

……

胡同中的老店像幅褪色年画，招牌上的金漆剥落大半，木质窗棂泛着经年累月的油光，整面墙的博古架摆满世纪影星签名照。

杨晟用爱马仕丝绸方巾虚掩口鼻，甚至都怀疑这里的卫生合不合格。心里也有所不爽，叶观澜请自己吃饭居然来这么个穷酸地方。

走进去时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那人连他姓什么都没问，直接带着他上了二楼，最后停在了一间包厢外。

杨晟推门进去，叶观澜已经坐在包厢里，桌上摆放着几盘菜，暖黄的灯光下，那人眉目间的凌厉竟柔和了几分，见他进来便抬了抬下巴示意入座。

杨晟没急着坐，反倒慢悠悠踱到叶观澜跟前，唇角一勾：“叶少，借个光？”

叶观澜一顿，有些不明所以，但依旧起身了。

杨晟擦肩而过时，指尖似有若无地蹭过对方袖口的暗纹，一屁股坐进还带着余温的檀木椅里。

“这椅子啊，”他抚过扶手，笑得理直气壮，“得先替叶少暖好了才够格。”说着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

“………………”

叶观澜难得地怔住了，平日里精明的脑子突然转不过弯来，愣是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这位少爷是嫌这儿脏。

“杨少怕是没来过这种地方？”叶观澜敛了神色，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叩，“今天是我考虑不周。”

包厢里就他们俩人，杨晟也懒得装模作样。叶观澜连王晅都没带，摆明是把他底细摸了个底朝天。

被家里扫地出门这种事，肯定早就在人家调查资料里写得明明白白。

“没关系啦，今日我主要系陪叶少饮茶。”杨晟笑得散漫。

叶观澜抬眼看他，慢条斯理地斟了杯茶推过去，杯底在玻璃转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杨晟喝不惯茶，有些嫌弃地往回推了推：“有咖啡吗？或者来瓶红酒也不错。”

叶观澜执壶的手稳如磐石，第二道茶汤精准注入他推开的空杯：“杨少尝尝看，苦丁茶配陈皮，解腻正好。”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杨晟端起来仰颈饮尽，喉结急促滚动两下才勉强咽下，要不是为了给叶观澜面子，他直接就吐了。

“好茶。”他扯松领带笑得顽劣，“就是比拉菲还带劲。”

心里却在嘀咕：什么米地茶，苦得像吃了一嘴草，还不如他的威士忌好喝。

叶观澜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给他讲解了米地茶的口感。

“茶如人生。”叶观澜用杯沿轻碰他留在桌上的杯口，“苦不凝舌，涩不滞喉。”

玻璃转盘映出他眼底星芒：“就像杨少明明品得出88年波尔多的单宁度，偏要装醉摔了那杯罗曼尼康帝。”

“……”

杨晟骨子里仍带着港岛做派，腕表折射的冷光与西装剪裁都透着英伦腔调。

虽在京城待了两年有余，他仍保持着晨间冰美式配菠萝包的习惯，此刻指节叩着青瓷茶盏边沿，目光扫过包厢里黄花梨茶海陈设，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叶少看着，”他倾身向前，高定西装的褶皱在光影里流淌，“倒像而立之年。”

叶观澜嘴角一勾：“二十六岁。”

“巧了，同年。”杨晟尾音上扬，眸光流转，“敢问几月？”

杯底与檀木相触的轻响里，叶观澜抬眼：“杨总的情报都没查清，就敢坐我大腿上？”

“……”空气凝滞几秒。

“查不着。”杨晟没想到叶观澜会问得这么直接，笑着摊摊手，“叶家把您护得真严实。”

“虚长两月。”叶观澜慢条斯理擦拭指尖上的茶水。

杨晟的眼神从头到脚将他看了一遍，眼神毫不克制，甚至很放肆。

“不像。”他卷着京片子的粤语腔带着戏谑，“您这做派，说大十岁都有人信。”

“……”

叶观澜觉得杨晟完全和他得知的一样，骄纵里带着几分顽劣，活脱脱是个被惯坏的主儿。

他指尖一松，茶盖叮的一声扣在杯沿，截住了对方的话头：“杨总要是想叫声叔叔，我倒也当得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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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没查清就敢坐我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