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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度殊途 第28章 不速之客(二)

作者:星河星流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10-23 17:03:31 来源:文学城

他猛地抬头,望向星辉族离去的方向,心脏像是被那支带倒刺的箭狠狠穿透——

如果……如果星澜不是少年呢?

那他刚才做的一切,算什么?

星澜昏迷了整整三个月。

醒来时,窗外的紫渊战场已经被星辉族收复,可她肩头的伤口却迟迟不愈。那玄铁箭上淬了蚀灵水,不仅伤了皮肉,更损了灵脉,每次灵力运转,伤口就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以后不能再穿甲胄了。”澜澈替她换药时,声音轻得像怕碰碎她,“灵脉受损,硬甲会磨到伤口。”

星澜看着自己裸露的肩头,那里缠着厚厚的绷带,隐约能看见狰狞的疤痕。她想穿回男装,却发现只要衣物碰到伤口,就会疼得她冷汗直流。

“哥,拿那件月白裙来。”她低声说。

澜澈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当星澜穿着月白裙走出内室时,连见惯了她男装模样的侍女都看呆了。月白裙衬得她肌肤胜雪,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和肩头未愈的绷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再也不是那个穿着玄铁甲胄、故作英气的“少年”。

“这样……会不会很奇怪?”星澜下意识地拢了拢裙摆,伤口的疼痛让她脸色发白。

“不奇怪。”澜澈看着她,眼底满是疼惜,“我们星澜本来就该穿这样的衣服。”

可星澜却开心不起来。她知道,这身女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在战场上挥洒自如,意味着她必须接受自己被寒霄重伤的事实,意味着那个总是穿着玄冰铠甲、眼神冰冷的少年,成了她此生无法磨灭的噩梦。

“别提那个名字。”有一次,侍女不小心提到镜海庭的援军到了,星澜猛地将手边的药碗扫到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谁让他来的?让他走!”

澜澈立刻下令,禁止任何人在星澜面前提起“寒霄”二字,甚至不准镜海庭的人靠近星辉族的领地。他以为这样就能护着妹妹,却不知有些伤害,早已刻进了骨血里。

而镜海庭的云端之上,寒霄已经站了三天三夜。

他遣退了随侍的霜刃和朔风,独自一人望着星辉族的方向。手里攥着一件玄色的劲装,那是他从断魂崖的云柱上捡回来的,上面还沾着星澜的血。

“庭主,该回去了。”雪笺捧着披风走来,声音轻得像雪花,“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寒霄没有动,目光依旧固执地望着远方:“她……还好吗?”

雪笺垂下眼:“星辉族的人说,少主伤得很重,灵脉受损,连甲胄都穿不了了。”

寒霄的手猛地收紧,劲装的布料被攥得变了形。他想起星澜被钉在云柱上的模样,想起那支带倒刺的玄铁箭,想起她最后看他时,眼底那蚀骨的恨意——如果当时他知道她是女子,他绝不会……绝不会那样对她。

“我要去见她。”他突然转身,玄冰铠甲上的冰纹因情绪波动而发出细碎的声响。

“庭主不可!”月弦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澜澈大人下了禁令,不准您靠近星辉族。而且……星澜少主未必愿意见您。”

“我必须去。”寒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跟她道歉。”

他最终还是去了,带着满箱的伤药和赔礼,却连星辉族的大门都没进去。澜澈站在门内,星辉之力凝聚成墙,冷冷地看着他:“寒霄,你觉得现在道歉,有用吗?”澜澈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星辉族独有的凛冽,“我妹妹肩上的疤伤,是你用戟钉出来的;她灵脉里的损伤,是你那支带倒刺的玄铁箭留的。这些,你拿什么赔?”

寒霄攥紧了手里的药箱,指节泛白,银白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他望着那道星辉屏障,仿佛能穿透屏障看到星澜苍白的脸,喉结滚动了许久,才挤出一句:“我……任凭她处置。”

“处置?”澜澈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她现在听到你的名字都会心悸,见你一面,怕是要呕出血来。你还是趁早滚回你的镜海庭,别再污了星辉族的地。”

星辉屏障骤然收紧,将寒霄的身影弹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玄冰铠甲撞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雪笺和月弦连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挥手推开。

“我就在这里等。”他望着紧闭的大门,声音低哑却固执,“等她愿意见我为止。”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寒霄就站在星辉族的山门外,任凭风吹雨打,玄冰铠甲上结了又化的冰霜,像他心头反复冻结又裂开的伤口。霜刃和朔风送来的食物和水,他几乎不动,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唯有那双望着山门的眼睛,还残存着一丝执拗的光。

期间,星澜有一次随澜澈去后山查看灵脉,马车恰好从山门旁经过。她掀起车帘的一角,无意间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寒霄站在雪中,玄冰铠甲上落满了雪,像一座快要被冻僵的冰雕。

仅仅是一眼,星澜的心脏就猛地抽搐起来,肩头的旧伤仿佛又开始疼,带着倒刺的玄铁箭穿透皮肉的触感清晰得可怕。她猛地放下车帘,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快走……让马车快点走!”

马车疾驰而去,留下寒霄在原地。他其实看见了车帘后的那抹月白,看见了她瞬间苍白的脸,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那眼神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他的心脏,比澜澈的星辉屏障更让他痛苦。

“庭主,回去吧。”霜刃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心疼,“星澜少主她……是真的不想见您。”

寒霄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簪子是用上好的暖玉雕琢的,簪头是一朵盛放的星辉花,是他亲手刻的,刻了整整三个月,指尖被玉屑划得全是伤口。他想把这支簪子送给星澜,告诉她,他知道错了,知道她不是什么“娇少爷”,知道她是星辉族最珍贵的明珠。

可现在,他连递出去的资格都没有。

又过了半月,澜澈再次出现在山门外。他看着形容枯槁的寒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扔给他一个锦盒:“这是星澜让我给你的。”

寒霄颤抖着打开锦盒,里面没有信,没有原谅,只有一支玄铁箭——正是他射进星澜肩头的那支,箭头上的倒刺还沾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血渍,被星辉之力淬炼过,泛着冷硬的光。

“她让你拿着这个,滚。”澜澈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永远别再出现在星姬玄墟境。”

寒霄捏着那支箭,箭身的寒意透过指尖蔓延全身,冻得他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他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弥补。他以为的道歉,在星澜的痛苦面前,不过是可笑的自我安慰。

“我知道了。”他将玄铁箭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又像是捧着自己万劫不复的罪孽。转身时,玄冰铠甲上的冰霜簌簌落下,在雪地上砸出细碎的声响。

回镜海庭的路上,寒霄一言不发。霜刃看着他怀里那支沾血的箭,忍不住道:“庭主,何必留着这个?”

寒霄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摸着箭头上的倒刺。他知道,这支箭会提醒他,万万年前的云端上,他是如何亲手将那个穿着玄铁甲胄、眼神倔强的“少年”,变成了如今听到他名字就会心悸的星澜。

镜海庭的云海依旧如镜,映着星月,却再也照不出寒霄曾经清冷高远的模样。他将那支玄铁箭供奉在镜海庭的正殿中央,旁边放着那支未送出的暖玉簪。

每日清晨,他都会站在箭前,一站就是几个时辰。雪笺和月弦远远看着,能看到他用指尖轻轻拂过箭头上的血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

“他这是在罚自己。”月弦轻声对雪笺说,“用万载岁月,罚自己当初的眼瞎心盲。”

雪笺点头,望着殿外翻涌的云海:“可这罚,再重也换不回星澜少主的原谅了。”

万万年后的星姬玄墟境,落星原的花开了又谢。星澜偶尔会站在观星殿的回廊上,望着远方的,肩头的疤痕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有一次,云岫指着星图上的某个角落说:“那里是镜海庭,听说庭主寒霄每年都会来星姬玄墟境的边界站几天,却从不进来。”

星澜的指尖猛地一颤,端着的星露盏差点脱手。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内室,背影在星辉下显得格外单薄。

星澜收了收思绪。

而镜海庭的边界,寒霄正站在云端,望着落星原的方向。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银发白眉、眼神冰冷的少年,现在的寒霄严肃中透露出王者的威严,玄冰铠甲换成了素色的锦袍,可那双望着星姬玄墟境的眼睛,依旧带着当年的执拗和悔恨。

“庭主,该回去了。”朔风低声道,“再往前,就是星辉族的地界了。”

寒霄点点头,却没有动。他知道,自己永远也跨不过那道界限了。就像他永远也无法抹去星澜肩头的疤,无法弥补万万年前犯下的错。

云海翻涌,将他的身影吞没。镜海庭的月依旧清冷,只是那月光落在正殿中央的玄铁箭上,总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寒意,像极了星澜当年望着他时,眼底那蚀骨的冰冷。

而落星原的星澜,正坐在窗前,轻轻抚摸着肩头。那里的皮肤早已愈合,却在心底留下了一道更深的疤,刻着寒霄的名字,刻着万万年前云端上的血与痛。

有些记忆,注定要背负万载,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都不会褪色。就像寒霄的悔恨,就像星澜的心悸,在镜海庭的云海与落星原的星辉之间,遥遥相望,却永无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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