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痴 第2章 第 2 章

他抬眼看她，故意装不懂：“怎么？怕车走半路散架？”

刘意林心里一嗤，都是成年人，装什么纯情小苹果。她直接将二维码怼到人面前，笑：“以后有事儿，还找你呗。怎么？怕女朋友生气，不方便加啊？”

他哼笑一声，既不肯定也不否认：“方便，怎么不方便。”说罢，扬起手，手指的指背往身后柜台上的二维码牌子一敲：“扫这儿吧。”

刘意林得意地很，举起手机一扫，弹出来的微信名专业的很——AAA北宇二手车专卖及汽修店。

名字透着简单粗暴的土气，还拗口、有语病，头像则是汽修店门面的照片。

谁要加他店里的工作号了？刘意林嘴角一抽，正要开口呛他，却见他一改之前懒散、困倦的神色，微微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看着什么，神色沉静而深邃。

刘意林被勾起好奇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店里的墙上挂着老旧的电视，原本的天气预报早已经播完，轮播到财经新闻，画面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刘意林眼睛一亮，惊喜得很。

“据传，林氏集团董事长林志远，有意安排其女林素到文旅项目部历练。此前，作为林志远第一段婚姻的女儿，林素鲜少出现在公共视野。”

“虽然，林氏集团尚未就文旅项目部具体选址规划，及相关人事调整细节作出公开回应。”

“但市场分析指出，若此消息属实，或将成为林氏集团板块战略调整及内部权力交接加速的重要信号。”

“近年来，林志远因身体状况不佳逐渐减少公开露面，加之在地产行业缩紧的大环境下，集团经营状况呈下滑趋势，林氏管理权移交始终是行业关注的焦点……”

播放新闻的并不是严肃的财经节目，更偏向于带有娱乐性质的八卦小报。

徐天去仓库里整理东西了，店里只剩程峥和刘意林两个人，一坐一站，一样安静，默契地抬头看着电视屏幕。

闪烁模糊的荧幕里，播放的是林素一两年前出席活动的影像片段——柔顺浓密的长发，高挑清瘦的身影，秀气素净的脸，一举一动，端庄得体。

两人当了许多年的好朋友，刘意林还没见过她这样的模样，有些新奇地盯着看了半天。

等她傻笑着回过神，才发现坐在圈椅里的男人，仍旧静静地看着荧幕里的人，手上香烟的灰烬积了一个指节那么长，悬在燃烧的烟纸上要坠不坠。

“怎么样？长得漂亮吧？”刘意林洋洋自得，把对方的漂亮当成自己的漂亮自豪炫耀。

“说什么？没听清。”程峥回过神看她，眼神清明而深邃。

他当然听清了她刚才问的话，只是一时心中空茫，不知道怎么回答。

刘意林嗤笑一声，心道眼睛都看呆了，还装呢。

无论如何，提起林素，她便来了劲儿，一时也忘了自己原本急着接人，靠近两步，朝人伸出手问：

“有烟吗？给一根儿。”

对方像是有些心不在焉，这次竟然没再与她呛声，随手拿过小桌上的烟，单指在烟盒底下一敲，弹出一根烟来，递到她面前。

“认识？”他抬眼看她，不动声色地问。仿佛只是在电视上看见了一个漂亮女人，随口好奇地问。

刘意林从他手里点了烟，道了声谢谢，眯眼吐出一口烟雾来，跟程峥凑到一块儿，活像一对流氓。

“何止认识。”她扬着眉，笑容得意洋洋，“我们大学校花，清纯挂美女，男女通吃，身后一堆人追。”

别说别人，刘意林刚和林素认识时，也对她挺上头，一度怀疑自己十几年来的弯直。后来幸运地和她住一个宿舍，刘意林天天黏着林素，没事儿就对人动手动脚、又搂又抱的，她才确信自己直的很，纯粹是极端颜控、好色。

她这边陷入回忆，那边程峥神色淡淡，轻笑了一声：

“是吗。”

刘意林从店里出来时，恰好林素给她打来了电话，说自己的车到得早，让她不用着急，路上可以慢一些。

两人原本约在林家在新城区的别墅里见，林素说她路上去办了些事，先让司机回去了，给她发了个地址，说在那儿等她。

地址在老城区，一个年代久远的老小区，房子都是八几年建的，经过街道的几次修整，依然屹立不倒，只是在城市规划的数次变迁中，被各种门面房、千禧年建的新房牢牢包裹在内，成了老旧小巷里的住宅区。

车辆开不进去，刘意林只好把车停在几百米外的路边，下了车往林素发的定位点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见一道清秀的身影站在巷子旁。

刚下过雨的天气，巷子砖墙上墙皮剥落，爬着绿藤，被雨水一浇，呈现出一种幽深的绿色。林素穿着一条玉白的裙子，站在墙边，风景与人相映，色彩与线条都似水墨画一样，清幽、 素丽。

“宝贝儿！想死我了！”刘意林眼前一亮，惊喜地低呼，三两步跑过去，一把抱着人的细腰，将人抱在怀里，原地转了两圈。

肩上被林素的手轻轻拍了拍，刘意林嘿嘿一笑，乖乖地将人放下。

“等急了吗？”林素声音柔和地问，随手替刘意林将脸上黏着汗的发丝撩开。

两个人有段时间没见，前段日子刘意林好不容易回国玩一段时间，奈何林素忙得很，约了几次都没办法见面。她听说林素要来钟城县做项目，干脆开着车提前过来等。

刘意林提前到了两天，林素那里又临时有事耽误，一来二去，反倒她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小县城里呆了三四天，说实话，这几天快把她无聊坏了。

但已经见到了人，什么无聊、困顿、烦闷的情绪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刘意林咧着嘴笑，偏偏口头上还要向人撒娇：“可不是，给我急坏了。”

她将林素的手牵在自己手心，拉着人往回走：“走！回家。”

夏天闷热，两个人的手攥在一起，其实不太舒服。林素轻轻一笑，随意地任她牵着——刘意林是个性格热情又强势的，与她过分淡然的性格截然相反，这些年，倒是也习惯了。

出巷子的几步路，她嘴上叭叭地说着这几天在钟城县的见闻，说这地方无聊得很，还没她家发迹前的小县城有意思，又说自己住得酒店不好，一个中部偏北的城市，大晚上居然在屋里发现三只蟑螂，邪了门。

林素轻笑一声：“知道你住不惯，早些日子让你先去我家住着，怎么不去？”

刘意林撇撇嘴，“那么大个屋子，自己住多没劲儿。”

等两个人走到车旁，刘意林兴奋地向林素展示自己最新的爱车，车窗一开、油门一轰，古董车也开出了敞篷跑车的拉风感，就是可惜这里街道狭窄，路上又都是乱窜的电动车，施展不开。

林素在一旁笑笑：“车很好看，很适合你。”

简单一句话，将人哄得心里妥帖地很。

两人先拐去酒店拿刘意林的行李，房间的门卡却不知道怎么失效了，刷了几次都开不了门，还是找服务人员才成功进去。

刘意林心中又是一阵暗暗吐槽，突然想起来电视上看到林素的事儿，问她：“那个消息是你自己放给媒体的吧？”

林素正帮她检查桌子上有没有遗留的杂物，闻言“嗯”了一声：“一段时间没见，倒是变聪明了。”

刘意林得意地一扬眉，一转头看到林素略有些疲惫的神色，心里那点雀跃又收回去了。

“林志远还在犹豫，要不要同意我来这里做示范区的项目。他这人好强，媒体上无论唱衰还是唱好，其实都能推他一把，让他快点作出决定。”

“所以他这是同意了？”刘意林坐在床上看她。

“算是，也不算是。旅游项目总是要当地部门背书，我过来这段时间，如果各项事情都能谈妥，他也不会再反对了。”

刘意林心里一嗤——

话说得更明白点儿，就是林志远并不打算给林素任何助力，家里在政商两界的人脉、资源，都不会刻意向她倾斜。如果林素能靠自己的本事拿下这个项目，那他林志远也不会给她使绊子。总而言之就是，最低限度的支持、最大程度的放任。

也算是事儿还没开始干，就急着把免责声明甩出来。

旅游项目无论投入资金多少和规模大小，整个项目的建设、运作、周转都不是容易的事儿。林素再怎么说也就是刚毕业没几年的小姑娘，这事儿她做成了，那是林氏集团脸上有光。如果做不成，完全可以对外说是林志远宠爱女儿，愿意让她用这么个项目来折腾试手。

到时候，如果项目真的失败了，他也是公众眼里的慈父，而她却会被看成是娇生惯养、缺乏能力的富二代，无论对公众和集团股东而言，都不配与他林志远的宝贝儿子争权夺利。

这也是当爹的能办出来的事儿。

刘意林翻了个白眼。

林素转身时，恰好看见她这模样，被她逗笑，故意问：“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刘意林冲她眨眨眼：“好着呢。”说着，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歇会儿吧，别收拾了，真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回头打电话让他们送就是了。”

她和林素两个人，一个修身规整，一个懒散轻慢，凑到一起这么多年，倒也奇妙地和谐。

只是刘意林与林素的经历太不同，有些时候，她不太能懂林素。

林素家虽然也是父母这辈才富裕起来的，但那也是她出生前的事。不像她爹，碰壁了大半辈子，一直等刘意林上了高中，生意才算做大做强。

换句话说，林素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刘意林却是真正体验过几年苦日子的。

正因如此，刘意林一直秉持的观念是及时行乐。许多时候，她不理解林素干嘛要这么辛苦。

她将人搂在怀里，没正形地往后一倒，扭头看她：“要我说，你家那点财产，他林志远爱留给谁就留给谁，咱也别费劲儿去抢了。你找我呀，我有的是钱，以后天南海北、吃香喝辣，我养着你。”

话说得没正形，但格外地情真意切。

虽然刘意林也知道，林素家里没缺过她钱，她真正在意的不是这个。

但是人生来这一趟不容易，何必要争来争去，让自己过得那么不开心呢。

林素轻轻推开她，支起身子，低头对她笑：“谢谢，但是比起被人包‘养，我更偏向于包‘养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