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装聋作哑 第12章 第 12 章

周六上午九点，阳光正好。苏启明准时到达博物馆门口，钟不晚的车已经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亚麻衬衫，看起来比平时更清爽几分。

“早，钟先生。”

“早，上车吧。”

车子平稳地驶向城东。一路上，钟不晚的话不多，大多是关于“流霞阁”历史背景的介绍，语气专业平稳。

苏启明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放在裤袋里的怀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流霞阁”如今被改造成了一家颇具格调的茶餐厅，但外部结构和一些内部装饰依旧保留了原貌。经理显然提前接到通知，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拿出了一个小型档案盒。

“这就是我们能找到的一些老照片和部分当年的设计草图复印件，”经理介绍道，“几位请自便，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钟不晚道了谢，等经理离开后，便和苏启明在靠窗的一个安静卡座坐下，开始翻阅那些泛黄的资料。

苏启明很快被照片吸引。相比于钟楼和时光别馆的破败或神秘，“流霞阁”的老照片更多展现了它作为社交场所的繁华一面。只是在一些背景的装饰细节上，能找到那些与“七星锚定”相关的符号痕迹。

“看这里，”苏启明指着一张舞厅内部的黑白照片，背景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由七颗星辰环绕钟表图案的浮雕，“和时光别馆书房壁画上的图案几乎一样。”

钟不晚凑近了些，淡淡的木质香气随之萦绕过来。他仔细看着照片，点了点头：“嗯，这是‘时之核心’符号，在雷诺阿设计的这几处关键建筑里都有出现，是……联结的枢纽。”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又补充道，“只是学术上的推测。”

苏启明没有追问，只是默默记下了“时之核心”和“联结枢纽”这两个词。

这时，一位穿着制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导览员走过来，微笑着看着钟不晚：“两位先生，需要我为您们介绍一下流霞阁的历史吗？我们这里有一些独特的典故哦。”

钟不晚头也没抬，专注于手中的草图，语气疏离而客气：“不用，谢谢，我们在做专业核查。”

女导览员有些尴尬地说了声“好的，不打扰了”，便悻悻离开。

苏启明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有点想笑。他端起经理刚才送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

钟不晚这时却抬起头，看向他手中的杯子，眉头微蹙：“空腹喝太冰的不好。”他顺手将自己那杯没动过的、冒着丝丝热气的绿茶推到苏启明面前，“喝这个。”

“……谢谢钟先生。”

离开“流霞阁”时，已是中午。阳光有些烈。

“想吃什么？”钟不晚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很自然地问道。

“都行。”苏启明系好安全带。

钟不晚想了想：“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清淡，适合这个天气。”

“好。”

车子拐进一条绿树成荫的小路，停在餐馆前。落座点菜后，钟不晚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周博士。

“我接个电话。”钟不晚对苏启明说了一句，便起身走到餐厅外安静的地方。

苏启明独自坐在座位上，目光落在窗外。

他的手机也响了，是林薇发来的语音消息，点开，女孩元气满满的声音立刻蹦了出来：

“苏启明！你那边结束没？我跟教练约了下午两点，你别迟到啊！对了，我跟我妈说了跟你一起练车，她特意炖了绿豆汤，让我带给你一份，解暑！怎么样，够意思吧？”

苏启明笑了笑，正准备回复，眼角的余光瞥见钟不晚不知何时已经讲完电话，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脸色不太明朗。

他收起手机，钟不晚走了过来，重新坐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林同学……找你？”

“嗯，”苏启明点头，“催我下午练车的事，还说她妈妈炖了绿豆汤给我。”

钟不晚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沉默了几秒，忽然抬眼看向苏启明，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语气平平地问：

“她妈妈……对你很好？”

苏启明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得一怔：“……啊？就……还好吧，阿姨人挺和气的。”

钟不晚又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看着菜单，手指在桌角无意识地划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

钟不晚才用极轻的声音，几乎是喃喃自语：“哦……都有绿豆汤喝了。”

难道上午的柠檬水真的有什么问题？

苏启明不明所以。

菜很快上来了。钟不晚依旧沉默地吃着饭，只是偶尔会不动声色地将清蒸鱼最嫩的部分，或者葱油鸡去了皮的肉，夹到苏启明碗里。

苏启明看着自己碗里渐渐堆起的小山，他夹起一块钟不晚刚才似乎多看了两眼的蟹粉豆腐，放到他碟子里：“钟先生，您也吃。”

钟不晚的动作顿住，抬眸看了苏启明一眼，他低下头，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到了驾校附近，苏启明下车。

“快进去吧，外面晒。”钟不晚在车里说。

“钟先生再见，谢谢您的午餐。”

钟不晚声音很淡，“不客气。”

苏启明转身走向驾校大门，走出几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轿车还停在原地，车窗降下，钟不晚正望着他的方向，见他回头，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对他微微颔首，然后才升上车窗，缓缓驶离。

苏启明站在原地，直到车子汇入车流看不见了，转身走进驾校。

下午的驾校训练场像个巨大的烤盘，热气蒸腾。苏启明坐在副驾驶，看着林薇第三次把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库线外，忍不住扶额。

“啊啊啊！为什么就是不行！”林薇哀嚎着拍打方向盘，“明明感觉对准了啊！”

“你方向回早了，”苏启明无奈地指出，“而且离合器松得太快。”

林薇泄气地趴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看他：“喂，苏启明，你上午跟你们钟先生去干嘛了？神秘兮兮的。”

“工作，核查一个老建筑的资料。”苏启明言简意赅，目光扫过窗外，看到教练正朝这边走来，提醒道，“教练来了，集中注意力。”

林薇撇撇嘴，重新打起精神。又练习了几把，总算有一次勉强合格。休息间隙，林薇从车里拿出一个保温桶，得意地晃了晃：“喏，我妈炖的绿豆汤，冰镇的。”

苏启明接过，道了谢。拧开盖子，清甜的豆香飘了出来。他喝了几口，冰凉的汤汁确实驱散了不少暑气。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中午钟不晚那句带着酸味的“都有绿豆汤喝了”，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

“笑什么？好喝吧！”林薇没注意到他的走神，自顾自说着，“我妈还说，下次请你来家里吃饭呢，她可喜欢你了，说你比我靠谱多了。”

练习结束，已是傍晚。苏启明跟林薇道别，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钟不晚的对话框。

“钟先生，练车结束了，一切顺利。”

消息发出去，几乎是在瞬间，对话框顶端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好。回家注意安全。”钟不晚回复得很快。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跳出来：“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苏启明看着这条略显突兀的询问，愣了一下，回复：“没什么安排，回家休息。”

这次，钟不晚那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更久，似乎在斟酌词句。过了快一分钟，新消息才过来：

“我这边刚整理完今天流霞阁的资料，有些细节……想再跟你讨论一下。另外，关于那七处建筑的关联，我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如果你不介意……或许，可以一起吃个晚饭？边吃边说。”

苏启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因为练车而有些汗湿的T恤，回复：“好。不过我得先回家换件衣服。”

“没关系。我来接你？大概半小时后到你家楼下。”钟不晚立刻回复，速度又快了起来。

“不用麻烦钟先生，我自己过去就好，您说地方。”

“不麻烦，顺路。”钟不晚坚持。

苏启明看着“顺路”这两个字，忍不住挑眉。钟不晚住哪个方向他大概知道，跟自己家完全不在一个“顺路”的范畴里。

但他没再拒绝：“那好吧，谢谢钟先生。”

回到家，苏启明快速冲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白色衬衫和休闲长裤。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时，他动作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于在意了。不过是讨论工作而已。

手机震动，钟不晚发来信息：“我到了。”

苏启明下楼，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空调温度适宜，带着点钟不晚身上的雪松香。

“等很久了吗？”苏启明跳上车，系好安全带。

“没有，刚到的。”钟不晚启动车子，似乎在直视前方。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苏启明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