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秦城旧事 第16章 踏破门槛

可是笑容却没有维持多久，其乐融融的样子，就在闯进来的下人给中断了。

“将，将军，府外堆满了媒人婆，都说是来给说媒的，看那个阵势，十里八乡的媒婆都来了吧。”

“将军不止威名远播，还魅力无限，十里八乡为君而倾倒，将军打算纳入哪家的姑娘呢？”

听见公子寒似乎漫不经心的打趣，也不知道为什么，玄阳将军的内心不自然的就失去了开心的笑容了。

“不，不是，”下人石头作为玄阳将军儿时玩伴长大的，倒是没有避讳，“媒婆们求亲求的是冥君公子。”

这句话还被取水回来的小桃听到了，兴奋的有些手舞足蹈的：“那是，我家公子儒雅聪明，也是不可多得的大才，有那么多人家要嫁给公子我们都不奇怪。”

沾沾自喜的样子，虽然没有逗笑冥君，但是，可爱的样子却引起了石头的注意。

“小桃，毕竟在人家地界，莫要猖狂。”

“哦。”小桃退到身后了，“知道了，公子。”

“原来名满天下的，是公子冥君啊。”似乎玄阳将军也有些自豪感，却没有了那种奇怪的别扭感，究竟是为什么呢？冥君并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当中，却也看不出在意，就像是因为玄阳将军的不在意而不在意一样。

不过来自于玄阳将军的肯定，却真的从心里为自己的主子高兴吧。

不过这个高兴来的可不是时候，石头突然之间反应过来，然后就说到：“公子冥君当今如此抢手是因为昨日于宫墙之外的那一跪，那门外的……”

“回绝了吧，冥君成不了亲。”轻飘飘的一句话又从玄阳将军的口中吐出。

“为什么啊，有女家贴上嫁妆要嫁公子，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小桃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

只是回答问题的，不是玄阳将军，而是离她最近的冥君：“小桃，冥君的父母不在，这个亲谈不成，冥君也娶不了。父母之命没有，何来媒妁之言。”

“那理由……”石头最后还是要一个拒绝的理由吧，直接说出心里话也不好吧。

“这样说，冥君云游四方，逢于不公，特暂于将军府，将于不日云游之途，疲各家千金于劳命，于心不忍，故无虑于园家之事，请回。”脱口而出的熟悉度，看样子作为城中梦寐以求的黄金求嫁人的常态吧。

“如此理由脱口即出，似乎将军府的门槛是踏破的。”不知道怎么的，用脱口而出来回应脱口而出，打趣的笑容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了之后，开始多了起来。

随着石头的复命，门外的喧嚣声便散去了，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门口的媒妁，倒是聪明人。”玄阳将军面前已经空了的茶盏又在冥君的动作中斟半了。

悠闲的一天又在推杯换盏当中度过了。

夜幕降临之际，石头带着那个蜡烛进进门，微弱的烛光从门外照耀进来，随着烛光的提醒，相谈甚欢的两人才终于醒了过来，原来已经那么晚了。

“相谈甚欢的时光，走得好快，石头，去备些吃食来。”

石头一边应声，一边继续点燃房内的烛灯：“小的先点完灯就去准备。”手脚麻利的就点好了灯，本来昏暗的房间已经被星星火光点亮了，代替了唯一的太阳照耀这个小小的地方。

“冥君，我不夸海口，将军府的厨子，可是在皇宫里出来的，山珍海味在这里都不是问题。”玄阳将军在公子寒面前倒是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稳重。

“那，小桃想吃什么呢，今天给你做主。”也不知道是公子寒故意刁难还是真的很宠自己这一个陪了自己十来年的唯一亲人。

“小桃就不想吃什么山珍海味，小桃就是想家了，可以做秦地的吃食么？”

“好，那就吩咐厨房去做。”

“真的可以吗，厨子去过秦地吗？”小桃倒是有些不相信，不过就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可真的有些没有礼貌吧。

“小桃……”不得无礼这半句话始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倒觉得挺可爱的，冥君漫长的点滴乐趣，应该就是小桃给的吧。”

小桃被夸了之后的样子却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娇嗔，可爱的真彻底。又是欢声笑语之中等来了他们口中的秦地的吃食。虽然没有皇宫一样的精致小巧的那种点心，但是，街头感十足的米面粗粮制作的那种朴实无华的包点，倒是体现了秦地百姓底层却实在的那种粗狂和饱腹的满足。

“百姓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吃得饱就有力气干活，有力气干活，才有养家的可能。”

“那安定呢，冥君怎么看安定？”

“乱世求安定，安定求动荡，动荡又求安定；农工之求以作换安；枭雄之求者命换权，清池浊泉各有其遇，无可非也。”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诚不欺我。”玄阳将军真的就这样一句话回应了他的观点，似乎并没有回答什么实质性的话，也许是一种认可，又也许是一种流于表面的官场之言吧。

是不是一种博弈，也不知道，只是如果这也是一种不信任的话，那么就是一种相互试探吧。相互试探中才能更加了解对方，不管是假象中的他，还是透过假象看到的本质中的他。

月明高照，将军府外的热闹，又将冷清清的内院炒热了不少。

“今天，是什么日子，将军府外的热闹都打扰了府内的冷清。”

“如果打扰了冥君，不如移居别院山涧，那里比这里更清幽，城中再热闹，也打扰不了冥君的清净。”

“冥君已经打扰了将军良久，岂敢再有奢求。”话音刚落，城中的夜空传来璀璨的火光，抬头望去，一瓣瓣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圈住一块块的黑夜，似乎是想要吧夜空用光芒吞噬掉，冥君眼中也满是黑夜中闪烁的璀璨，就像是他满是疮痍的内心中仅剩而倔强的叫做希望的光芒吧。

“公子，好久没有看到过烟花了。”

“在城楼上面看，更加好看，要去么？”玄阳将军并没有打算刺探那些秘辛，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那个脆弱不堪的心灵。

“冥君就不去了，小桃，你去吧。”不过，似乎玄阳将军听出了话语中的那个不甘，他直接就起身伸出孔武有力的双臂，穿过轮椅上的空隙，顺势就抱起来，公主抱中愕然的他只能望着玄阳将军那棱角分明的脸靠近着一分又一寸。

“有我在，烟花会看到的。”领着石头和小桃，就向城楼那里去了。

城楼之上，俯瞰整个都城，灯火通明的金黄映照之中，棕红的木色也镀上了一层闪亮，城楼之下的渺小如蝼蚁一般穿梭在横纵之间，而天上的灿烂在刹那的空隙之间为金黄的光芒中增添光彩。

“冥君喜欢么？”当你在看漫天彩光的时候，总会有个人会掠过世间的美好只关注于自己想要关注的东西。

冥君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回头连接上了那个眼都不眨的视线之上。

“公子在那里的时候，都没有机会看到。”没有想到的是，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居然是看的入迷了的小桃。

既然小桃回答了，为了不要破坏他们两个人的四目相望，石头倒是很识趣，回答了那个不经意间的话语：“那小桃也跟着公子受苦了吧，趁着这个机会，多看看。”

小桃和石头在看着天上的闪烁光芒，发自内心的笑容从他们的脸上搭配的刚刚好。而这样的热闹，却没有打扰到那两位吸磁一般的目光。与天上的璀璨光芒搭配起来恰如其分，就像是一幅天公留白的画作，就算在璀璨中没有办法看清两位的全貌，但是轮廓之外的线条，就已经足够了。

“玄阳将军也有这般雅兴与民同乐？”挑衅的语气铺面而来，破坏了这个唯美的画面，但是，能够出现在城楼之上的，也就只能是朝廷命官以及家眷了，只是，熟悉的声音，在朝堂上似乎听过。

随着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只见那是曾经在朝堂之上吃过亏的那位，将军倒并不客气：“徐中侍郎，本将军听说贵府请了烟雨姑娘献舞，怎么，烟雨姑娘的舞技，贵府不满意？”

“烟雨姑娘乃满花楼的头牌，连头牌都不合格，那玄阳将军的产业岂不是可以关门大吉了？”

当今世上真正了解满花楼和玄阳将军关系的人绝对不多，纵然主上也是知道的，也是全然当作不知道，可是如果这个在朝上挑明，那个麻烦可也不是一星半点的，摆在台面上讲，也许是用来丢将军的脸面的，又或许，是用来丢皇家的脸面的吧。

“满花楼客熙云来，口碑倒是好得很，在中侍郎的眼里，倒成了不入流的产业；中侍郎的卖官鬻爵的本事倒是厉害的紧，不知道，主上知道中侍郎的买卖，会有什么想法？”此时此刻，公子寒眼神中的陌生感，和凌厉的攻击性，突然间切换了出去。就像刚刚的温柔，不曾出现过一样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徐中侍郎万万想不到，仅仅是一个食客暂住在将军府的，也知道自己的这个买卖，那背后的将军，知道的岂不是更多？将军的威胁，已经不是想象之中那个国事毫不关心的那个乡野皇亲而已了，而是一个深沉谋划，潜龙而卧的巨大隐患。

看来，摊牌的时候，也到了。

“徐中侍郎，回去告诉背后的那个人，这件事情真的要在朝上去讲，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让他，想清楚。”作为将军的玄阳也不遑多让，一改以前的一问三不知，凌厉的眼神更加是有增无减，似乎眼前的并不是同朝之上的同僚，而是战场上生死以对的敌人。

徐中侍郎看到如此阵仗，纵然万分不愿意，也只能悻悻退去。只是，从此将军府维持了那么久的平衡，终究还是再也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