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做一只鬼 第3章 手感甚好

范原再也不敢说话了。

毕竟一个半吊子的除妖师和一只三千多年的老鬼比起来，实力悬殊还是很大的。

皆留居隐在繁荣的长岁城中心，三层楼的塔式木建筑，檐牙高啄，上面各自挂着巨大的红灯笼，乍一看像在深海看到的奇形怪状鱼的头上顶着的灯。

大门口长着一棵巨大的槐树，估计三个人也抱不住。淮柔敏锐地嗅到了地府的气息，抓了一把风一闻，果然是和地府相通的。

直娘贼老鬼王，有这么省事的来人间的路不告诉她，叫她费了老大劲儿破开洋中脊，简直不知安的什么心。回去定要狠狠收拾那老贼。

“就是这儿，”范原站在皆留居门前，“传说中皆留居是三界交易所，我们除妖师的钱全部都是在这里赚的。”

淮柔道：“你是除妖师？”

范原骄傲的挺挺肩膀。

“怪不得，原来干的净是丧良心的活计。”淮柔一撇嘴，毫不留情道。

“哎怎么说话呢？”范原一听不对劲儿了，“怎么就丧良心了？我们除妖师冒着葬身妖腹的危险为人民除害，怎么就丧良心了？”

淮柔抬脚往皆留居走，一边看一边说：“地府三天两头有妖跑过来告状，说自己在山头占个窝儿都被你们除妖师给逮着了，给扒了皮子，挖了妖丹，最后连尸首都要被拿去炖汤喝，还不丧良心啊？说你们是为民除害，可人家碍着你们什么了，别是为你们的铲除异己和贪婪敛财找借口啊。”

范原道：“我才不信！前些天我还帮村里的郭婶子家驱除了害人的老鼠精，郭婶子还留我吃了饭！”

“那我问你，老鼠精呢？”

“在这里。”范原从怀里摸出来个豆大的发着毛毛光的妖丹。淮柔磨着牙，不愿再理他。

两人前后进了皆留居。

淮柔愣了。

这里与其说是个楼阁，不如说是个洞天。门厅右手边的货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货品，门口是张檀木的长桌子，桌后面搁了一只高脚凳，没人。

左边是一片汪洋，耳边尽是波涛拍岸之声。

淮柔仰起脸，头顶是极纯净的蓝天，海风闲闲吹来几朵游云，勾丝般挠在心上。一碧万顷的海尽头停了一艘巨大的帆船，帆船的一头装满了金银玉石之物，另一头则发出五颜六色的刺目的光。

淮柔极目远眺，只见一阵纷杂却磅礴的妖力冲天而起，她脸上的面纱霎时化作鬼皮伞被她稳稳握在手心，她撑着伞道再次眯着眼看。

帆桅上用妖血写了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妖丹交换。

范原手里托着那只小小妖丹。

可怜的小老鼠精，恐怕此刻就跪在鬼王面前，细数生前所造功业。

“要不你先跟我上去？”范原道：“船上是自助的，可以用妖丹换钱。”

淮柔撑着伞瞥他一眼，正要飞过去却发现提不起灵气，范原伸手拉住她：“别飞了，这里有法力限制。”

“啧。”

范原捉住她的手腕往海里踏出，他脚下现出一道透明的桥，直通到大帆船上去。

淮柔虽然震惊于店主鬼斧神工的创意，但还是敏锐地注意到他那挨千刀的爪子，遂打掉他的手道：“想干什么？占便宜？饭钱没有了。”

“你有病吧？”范原不解，“我犯得着吗我？”

“怎么犯不着？”淮柔一边走在透明桥上，一边好奇的张望着海面和一只胖海龟逗趣，还一边和他抬扛：“我难道不美？”

范原看她嘬着嘴戏弄人家大海龟，烟色的长裙拖进水里，湿了一大半她还浑然不觉，那把邪气森森的伞横在她的脖子上，她还觉得自己美……他倒是深觉此人有病，算了，早上的饭钱就当喂狗了吧。

他丢下淮柔径直走到船上去。

淮柔还在逗大海龟，边逗边说：“范原，不知这店主是男是女，如果是女的的话你一会儿要不去套个近乎？打听一下这四方海域是怎么嵌进这阁楼里的，我也想给我地府的洞天里弄个这个，你问了我就把饭钱再给你，你说怎么样？”

说了半天没人吱声。淮柔转头一看，范原正从船上走下来，手里还捏了一块金子，掂巴儿掂巴儿的乐呵。

淮柔不逗海龟了，站起来手叉着腰，生气的瞪他。

范原走近了说：“走吧。”再一看她的样子，疑惑道：“又怎么了？”

“一点儿也不尊重人，我说了这么一大堆，你居然听也不听，走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干嘛要尊重你？”范原学她翻了一个白眼，“说的你好像尊重我一样。”

淮柔彻底不想理他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穿白衣的女人，长发松松束在身后，绣鞋踩着地板弱柳扶风般走过来，行动间露出一小截白皙纤细的脚踝，脚踝上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的响声，尽态极妍。

范原和淮柔都看得目不转睛。

女人素手一展，一套绿釉茶具停在他们身前，开始自动倒水，三杯碧色的茶汤倒满时，女人刚好走到他们身前，微微一笑：“江淮鬼仙远道而来，宴和略备薄茶期以待酒，还望笑纳。”

说话前茶具已稳稳停在凭空而来的檀木桌上，一张长席在他们面前缓缓铺开，檀木桌落在上面，宴和道：“请坐。”

看看，看看，什么叫美，这才是！范原坐上去暗自腹诽。

淮柔盘腿坐上去，握住茶杯喝了一口，烫的舌头发疼，差点丢手扔了茶杯，好歹忍住了，舌尖上倒意外留了一缕香气。

“嗯，好香！”淮柔赞道。

宴和便浅笑，一手握住广袖另一手执起茶杯，先在鼻端嗅了嗅，而后轻抿一口放下来，道：“鬼仙赤子之心，定然觉得此茶极香。”说罢不再言语，纤细的手指放在绿色的茶杯上，略低着头。

淮柔奇道：“这位……呃，”不知为什么，在这位仙子面前，说话好像不能那么放肆，她斟酌了一下，继续说：“宴和仙子，我没说我是谁你就已经晓得啦？那你知道他是谁吗？”她一指范原。

范原瞪了她一眼，道：“仙子人在楼中坐，通晓天下事，你这不说废话吗？”

宴和道：“范公子说笑了。况且我一介半妖，当不得二位这一句‘仙子’。”

范原听了这话，脸就有些发烫。方才江淮柔那一通关于妖怪的抢白，他或多或少也存了个疑影，他次次来这里用妖丹交换钱财，从来没有见过宴和店主的面，想来人家也不会不知，更何况，她还是半妖……

多难为情啊。

可是那傻子老鬼还在喋喋不休，范原听见她说：“鬼王让我来人间缔结灵缘，我人生地不熟的，三千多年没离过地府，不晓得怎么办，只从灵石山上劈了一块灵石带了来。判官老大人跟我说你这里可以解决任何难题，你看看，这灵石你可以帮我换一些凡人的铜板么？已经有两次被人说吃白食了……”

宴和接过那乾坤袋掂一掂，唤一声“阿暖”，从楼梯上摇摇晃晃飞下来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白狗，睁着溜圆的黑眼睛蹲在檀木桌上。

“去拿些金子来。”宴和吩咐，掌心在狗的头顶摸了摸，叫阿暖的小白狗发出“嗯~”的短促撒娇声，用嘴巴叼住乾坤袋晃了晃，阿暖的嘴里便咬了一块手掌大的蓝色灵石，张开短短的肉翅膀飞走了。

宴和把重量几乎没减少的乾坤袋推给淮柔。

阿暖嘴里叼着金块放在桌上，那小金块在桌面上立刻变成桌面大小的散金币，撞击在桌面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淮柔和范原吃惊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发财了的信号。

淮柔道：“这么多？你没给多？”

宴和失笑：“不多，地府的灵石山是灵脉，供养无数仙妖人，对于皆留居而言，是无价之宝。”

宴和伸手在无数金币上一抚，金币哗啦啦全进了淮柔的乾坤袋，“这些尽够你用了，不够了再来拿。”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淮柔道：“来人间时鬼王吩咐我要取得人间灵缘，请问这灵缘要在哪里取得？”

宴和只笑不语，从广袖里拈出一滴水，那水滴悬在半空，最后滴溜一下钻进了淮柔眉间：“你方才对范公子说想要四方海域，因四方海域不能挪动，我在你的识海放进了一刹海子，希望能帮上你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