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做一只鬼 第19章 事留一线

淮柔惊讶的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古老的部落里。

范原和纪无妖也都进来了。

她脑中迷迷糊糊的，他们不是在一起找龙首妖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旁边的纪无妖果然还是一样迷糊，纳闷儿的瞥一眼她复低下头去，脸上泛出了奇怪的红色。

倒是范原，他好像是不迷糊，只不过整个人冷冰冰的，看也不看她就往前走去。

淮柔心中大为疑惑，也不管在哪里了，跑到他身边捉住他的袖子，语气娇嗔：“你要到哪里去呢？为什么不等我呀？”

话一说完，淮柔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果见范原皱着眉头看她，看了一会儿伸出两只手指，颇为嫌弃的把她的手拈开。

淮柔顿时把鸡皮疙瘩抛诸脑后，不快道：“干什么？捉你的袖子不好吗？为什么把我的手拿开？”说着仍旧把手放在范原胳膊上，示威似的瞥着他：“怎么样？还有意见？”

范原果然不再把她的手拿开，但是也并不接她的话茬，端肃的眉眼望着远方，淮柔头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个凡人。

她讪讪的把手拿开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淮柔回过头去看。

身着兽皮的部落众人脸上惊惶的表情如大坝决堤般倾泻而出，众人七七八八说着，“麖和山神大人打起来了！”

淮柔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祭祀出成效了，山神大人果然为这些人民主持公道来了。

忽的一偏头：不对啊，那些人嘴巴开开合合，说的话明显是淮柔不懂的语言，但很奇怪，落进她的脑中，就自动转换成了她能听懂的语言。

她一转头，果然见纪无妖有些憨傻的半张着嘴巴，范原则眸色深深。看来他们都和她一样嘛！

她正想像上一次那样堂而皇之的走进些看热闹，胳膊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回头见范原神色更加谨慎望着前方，淮柔心中一动，转头看去，果然那些身着兽皮的男男女女都不说话了，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做出戒备的动作。

“奇怪！”淮柔回头对着范原嘟囔一声，“这次居然能看见我们！”

范原眉毛抬了抬。

纪无妖却有些腼腆的看她一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垂下去，有些结巴的、小声说：“原来江姑娘上次也来过啊。”

“是。”淮柔奇怪的看他一眼，生硬的答。

她不知这人抽什么风，怎么感觉脑子都不太正常了。做出这种神情，简直像判官老大人跟她讲的故事里那种头一次逛花楼的公子哥儿似的，没见过世面。

想着，她捎带着用眼风扫了一眼范原，把其中的鄙视传达的很是到位。

这一个两个的，脑子都不太对劲。

部落里的那些人渐渐骚动起来了。

有人说：“这些人奇形怪状的，是不是麖派来的妖物？”

“夺我们粮食的？我们哪里还有吃的！”

“不管，先赶走再说！”

“不能轻举妄动！万一是妖怪岂不是又要死人！”

……

淮柔听的头疼，上前叉腰道：“别瞎猜了，你们的山神在哪里？”

对面的人面面相觑，愕然道：“山神大人的行踪，岂是我等可以知晓的？”

“小妖莫要胡来！小心我们将你献给璋玉！”

范原终于开口了：“为什么是璋玉？”

“哼，小妖怪没见识。”说话的那人面黄肌瘦，个子小小，但他面对人高马大长相俊朗的范原丝毫不以为怵：“璋玉——”

他被人猛地一扯，一个额头上画着三道彩线的男人制止了他，显然是这个部落的首领，跟上一次淮柔见到的装扮出齐的一致，连光大的脚底板都一样黑：“诸位不像是妖物，只是，此地麖妖作怪，还是速速离开比较稳妥。”

淮柔正要说话，衣服又被人扯了一下，她十分不开心，开口就要表达自己的不快，范原却给了她一个微妙的眼神，她不情愿的闭了嘴。

部落里的人走开了。

淮柔这才说：“你干嘛总扯我衣服？”

她又忍不住哆嗦了两下，这声音真的是她江淮柔的吗？怎么就唯独对着范原的时候就变成了这种娇嗲嗲的？

范原眨了两下眼睛。

淮柔还想指责他，但胸腔的小心脏好像在咕嘟嘟冒着泡泡，她只得万分不情愿的作罢了。

谁叫这身体总是和她作对呢？

纪无妖说：“原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范原道：“跟着他们。”

淮柔等纪无妖问一句为什么，好叫自己也听个明白。岂料纪无妖那厮听完范原的话，像只小白兔一样点点头，就缩着手不说话了。

这还是那个没事就喜欢大声嚷嚷的纪无妖纪无脑嚣张吗？

淮柔再次被刷新了三观，只好自己问：“为什么要跟着他们？”还是那种语气，她忍住恶心。

谁料范原却不愿意多说，举步就走。真是的，不知道啥时候变成这种惜字如金的家伙，还我范原！

淮柔气愤的大踏着步子走出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部落里有人耳朵好使，蹭的回过头看。

范原在这之前就把淮柔拉到旁边的灌木丛里蹲下。

好家伙，真的是在绝地求生。

淮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谁叫他不说清楚要偷偷跟跟人家走！

谢天谢地，总算是把自己不高兴的情绪传达出去了，没有变成纪无妖那种绿水秋波。

几人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绕过一个一个白生生的木头桩子和为数不多的被揭了皮的树，淮柔不禁啧啧出声，见范原望过来，她把他的头掰近小声解释：“我上一次过来的时候就这样。我还纳闷儿呢，这麖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厉害了？最开始的时候它可是被一群弱鸡凡人追的跑的，我还准备救它呢。谁知道现在变得这么厉害，看样子山神大人都不一定收拾的了它。还是个大坏蛋，害的这里民不聊生。”

“山神大人？是鸟身龙首妖？”范原对她的行为没有作出指示，竟还微微往下凑了凑，顺着她的手把身体压得更低了。

淮柔明显感觉到身体里传来一股愉悦的感受。

纪无妖默默的听他们说话，眼神静静的。

淮柔肯定的点点头，“上一次你们没来，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她把之前发生的事跟他们讲了一遍，“所以我们要不然就发发善心，帮他们把这个麖杀掉吧，这种大坏蛋太坏了。”

“也……也不一定吧，麖以腐尸为食，”纪无妖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脖子，结巴的更厉害了：“不吃东西的话……它也活不下去啊。”

淮柔啧啧出声，评道：“你有这个想法真的是很不应该，麖虽然以腐尸为食，那它完全可以去野地里刨坟、去林子里拖尸——反正人都死了嘛对不对。但是它现在跑去专门把活人变成腐尸，再吃掉，你说，这是不是道德问题？这明显就是没有行业道德嘛！大家各自为生，谁也不容易，事留一线就当给自己铺路了不好么？”

一番话说完，纪无妖嗫嚅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终于没说，只是往范原身后缩了缩，再也不不出声了。

淮柔想说“他怎么变成这幅德行了”，但是脑子里闪过这串话的时候，嗓子眼儿就堵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好承受着范原带着压力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

部落众人来到一处树木长势较好的地方，刚才还拧成一股绳的众人却起了口角，说话声渐渐变大。

正当此时，其中一人已经率先拨开众人，腰身一弯，没几两肉的屁股撅起，竟是直接往树林里开始跑。

这下子众人都不吵了，有人已经撸起了袖子提着长矛就要往上走。

部落首领横臂拦住，举起长弓，徒手拉开，箭矢破空而出。

最先跑出去的那个人还没跑到树边，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看的淮柔几乎立刻就要站起来。范原伸手压住了她。

部落首领把长弓插进后背，以目视众人，那一群瘦弱的人鸦雀无声。

岂料斜刺里忽然冒出个人来，手中钝光一闪，骨头做成的匕首毫不留情就往部落首领腰上扎去。

那首领显然也不是个吃干饭的，一闪身躲开了攻击，接着两人就开始扭打起来，拼的都是些过命的招式。

手底下的人化作一窝蜂全散开了。像蝗虫一样奔向树木而去，第一个人把骨刀狠狠的扎进树身，手势利落娴熟的剥开一块树皮，正准备用手撕下。身后一阵厉风袭来，后一人手起刀落，前面那人的性命便已经了结在了他手中，他手里攥住了那块胜利的树皮。

等他一个笑容还没做完，迎面扑上来一个人，顿时把他扑倒在地，两人在地上翻滚着抢夺这一块树皮。

四处都在上演着这样的戏码。

谁能想到这是一群刚才还言笑晏晏的亲临乡里。

淮柔站起来就要飞身而上，范原在身后道：“你现在把他们分开，你能永远把他们分开吗？”

淮柔顿住了，回头咬牙切齿道：“那也不能看着他们在我面前互相残杀！”

“只要没有食物，这样的事情就永远存在。你不能不承认，这是兽性，也是人性。”范原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