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想从良，王妃偏不让 第57章 忠诚

月光清冷，洒在雕梁画栋的回廊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顾惊鸿刚走出主楼范围，转入一条通往她居所的僻静回廊，便听到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抽气声。

青梧背靠着冰冷的廊柱，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衣衫背后隐隐透出深色的、濡湿的痕迹。

三十刑鞭结结实实留在了她背上，即便隔着衣衫也能觉察到她背后的伤狰狞可怖。

她看到顾惊鸿，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怨恨和不甘，咬着牙，声音嘶哑地低吼道：“你利用我。你早就知道，你故意引我上钩！”

顾惊鸿在青梧面前停下脚步，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面容一半清晰，一半隐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冽。

她静静地看着青梧惨白的脸和背后洇湿的血痕，眼神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是痛心？是失望？最终都归于深潭般的寒寂。

“利用？”顾惊鸿缓缓蹲下身去，声音很轻，却像冰凌撞击，“青梧，你似乎忘了，当年城西乱葬岗，你浑身是伤，高烧呓语，是谁把你从腐尸堆里拖出来？又是谁衣不解带守了你三天，用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上好金疮药救回你这条命？”

月光照亮了她清冷的眉眼，隐隐含着惋惜。

“我是阁辅，青梧。潜渊阁是什么地方？是猛兽环伺的丛林。我若没有一双看透人心的眼，没有掌控局势的手腕，没有让底下人知道背叛代价的铁律，你以为，我能坐稳这个位置多久？”

“你的心思，你的动作，甚至你偷偷去楼主静室外回话的次数……我都知道。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你心里那点弯弯绕绕，你想做什么，下一步会怎么走……在我面前，如同掌上观纹。你以为你搭上楼主那条线，神不知鬼不觉？”

青梧身形微顿，疼痛和恐惧让她蓦的瞳孔猛缩。

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所有隐秘都暴露在顾惊鸿冰冷的目光下。

顾惊鸿蹲下来认真地看着青梧的脸，伸手将她沾染这血污和汗水的散落鬓发捋到耳后。

“这三十鞭，换你一条命。青梧，你以为楼主还会信你？还会用你？”

顾惊鸿凑近青梧的耳边：“没有我的‘维护’，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静室？”

青梧的身体剧烈一颤，眼中的怨恨被巨大的恐惧淹没。

她没想到，方才在静室当中，顾惊鸿出其不意的维护，竟然是为了在楼主心里凿开一条沟渠，而这条沟渠将她好不容易在楼主心中建立的信任给冲垮了。

青梧内心更深处，翻涌起一种近乎绝望的迷茫和痛苦。

她嘶哑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顾惊鸿，声音破碎不堪。

“我、我只是…想活下去…想、做对的事…楼主他才是…才是这楼里…唯一不能、不能违逆的…我告发你…是怕你行差踏错…连累所有人…也、也是忠于楼规…忠于楼主啊！我错了吗？！我只是想证明…我的忠诚…是有价值的！”

顾惊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只有洞悉一切的冰冷。

“愚蠢！时至今日，你连何谓忠诚都还没想明白，竟在我面前谈论忠诚？真是作死……”

“你以为，像狗一样摇尾乞怜，将主人的命令奉若圭臬，甚至不惜撕咬同伴来换取一根带肉的骨头，就是‘忠诚’了？”

“你以为，向那高高在上、视万物为棋子的楼主献上你那点可怜的、随时可以被替代的‘忠心’，就能证明你的‘价值’，就能在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

青梧如遭雷击，脸色惨白。

“你的告发，你的‘忠心’，在他眼里是什么？” 顾惊鸿的声音陡然拔高，“是试探我的石子！是验证密匣的棋子！是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甚至用来杀鸡儆猴的野狗！你告诉我，野狗配得上谈忠诚吗？”

顾惊鸿的话像锋利的匕首，将青梧那些自欺欺人的理由和赖以支撑的信念戳得千疮百孔。

……原来，自始至终，她以为的“效忠”和“正确”，在楼主眼中不过是一场可随时舍弃的戏码！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悲愤瞬间击垮了她，她靠着柱子，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连怨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冰冷。

顾惊鸿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样子，收回了本想继续说的话，而是叹了口气道：“把你这条命，从今以后，完完全全交给我。做我的眼睛，做我的耳朵。楼主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但一字一句，都必须先让我知道。明白了吗？”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地狱传来的判词，击碎青梧最后一丝侥幸。

“你以为楼主最后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怀疑你，怀疑你和我串通一气，演了今天这出戏，就是为了逼他当众开匣，暴露他深藏不露的本事！”

“在他眼里，你青梧，已经不仅仅是个无用的弃子，更是一个可能知道太多、又心怀怨恨的——隐患。你觉得，一个被楼主视为隐患的弃子，在这酌月楼里，还能活多久？”

青梧如坠冰窟，身体抖得几乎站立不住。

她猛地抬头，眼中最后一点挣扎和不甘被灭顶的恐惧彻底淹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看着顾惊鸿，这个刚刚被她背叛、却又在绝境中唯一向她伸出手的人，成了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哪怕这光亮通向的可能是另一个深渊。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最终，她极其艰难地、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顾惊鸿语气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更加强硬：“很好。记住你现在的选择。你追‘鹞鹰’这条线，追了多久？大半年了吧？耗费了多少心力？我要你把你知道的，关于‘鹞鹰’的一切……全部告诉我。这是你向我证明，你这颗弃子，对我还有用的唯一机会。”

青梧看着顾惊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忍着剧痛，默默离开。

清冷的月光穿过稀疏的竹叶，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顾惊鸿没有回居所，而是抄近路，径直堵在了通往谢琰所住院落的必经小径上。她抱臂倚靠在一丛粗壮的翠竹旁，身影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青梧那惨白崩溃的脸和背后洇湿的血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针线房的柳娘子果然是天生做探卒的料，她那双堪称“活账本”的眼睛，从王府仆役们茶余饭后的闲谈里、从青梧几次“顺道”送衣料后细微的神态变化中，敏锐地捕捉到异样，并抽丝剥茧地联想到楼主静室外那些“偶然”多出的脚印……她或许真会被这养不熟的白眼狼咬得更深。

三十鞭换一条命，是交易，更是枷锁。她会派人“好好”医治青梧的背，那狰狞的伤口本身就是最好的镣铐。鹞鹰的情报只是开始，青梧必须证明她这颗弃子还有被榨取的价值。

从今往后，青梧的眼睛、耳朵、甚至每一次心跳，都必须只为自己所用。楼主让她做什么？很好。那将成为自己刺向楼主最隐蔽的刀。

当然，柳娘子的“闲话”不会停，暗处的眼睛更不会松懈。若青梧再生妄念，或失去价值……那静室外冰冷的石阶，便是她最后的归宿。

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琰的身影出现，他似乎心情不错，甚至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直到他敏锐地捕捉到竹林阴影中那道熟悉又危险的气息。

哼唱声戛然而止。

谢琰的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绷紧如猎豹，周身慵懒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带着血腥味的警惕。

他缓缓转身，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阴影中的顾惊鸿，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凤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毫不掩饰的憎恶。

“阴魂不散。”

他吐出四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磨过喉咙，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感，却更添几分阴鸷狠戾。他按在腰间玉笛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惊鸿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月光照亮她冰冷的脸庞，清冷得如同寒宫仙子。

“怎么？哑药没毒死我，亲自来补刀？”谢琰的嘴角扯出一个充满恶意的、冰冷的弧度，声音虽嘶哑，字字却像淬毒的针，“还是……水牢里没有尽兴？”

顾惊鸿下意识咬了咬牙——这天杀的，明明可以说“水牢里没有打尽兴”，偏偏要说成“水牢里没有尽兴”，一字之差，这里头的意思可差了远了。

她看着谢琰的手臂，“你……确定还要再来？”

话音未落，谢琰“哗”的一下扯断手臂上的布条，身影已如鬼魅般暴起。即使肩伤未愈，喉痛如割，他爆发出的速度和力量依旧骇人。

修长手指握着的玉笛化作一道致命的光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顾惊鸿心口。

顾惊鸿瞳孔微缩，早有防备，身形疾退，同时手腕一翻，薄如柳叶的短刃险之又险地格开玉笛。

“叮。” 刺耳的脆响炸开，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手臂发麻，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胸口气血翻涌。

实力的差距，在谢琰含怒全力一击下显露无疑。

“住手，谢琰！你听我说。”顾惊鸿压下翻腾的气血，厉声喝道。

谢琰：“说个屁！打完，听你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