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想从良，王妃偏不让 第31章 频频出错

顾惊鸿继续道：“银骨炭固然上佳，但燃之烟气较沉，于密闭桑室中长时间熏蒸，虽可保温，却易在桑叶表面凝结细微烟油，恐影响后续蚕食及丝质。此隐患，苏管事在汇报中并未提及，亦未给出防范或补救之策。”

“依惊鸿浅见，或可考虑在增温炭炉旁，同步增设小型通风孔道，辅以湿布吸附烟气，虽增些许繁琐，却可保桑叶洁净无虞。成本增加不过数十两，远胜于后期丝质受损之风险。此乃惊鸿愚见，请王爷、苏管事指正。”

膳厅内落针可闻。

管家垂手肃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布菜的侍女屏住呼吸，动作放得极轻。

饶是王府下人们都不太听得清楚两位姑娘在说什么，但就脸色和气势上来看，苏映雪应是彻底输了。

苏映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

众目睽睽之下，她精心准备的刁难变成了自取其辱。她嗡嗡作响，忽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脸色惨白如纸：“顾姑娘，映雪……身体突感不适，先行告退！”

说罢，几乎是踉跄着，仓惶逃离了膳厅。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复杂地在顾惊鸿身上和苏映雪狼狈的背影之间逡巡。

……

苏映雪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一处暖亭中坐下，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越想越委屈。

午膳时发生的小插曲很快在王府中传了开来。

长风是个直肠子，与苏映雪相识日久，与顾惊鸿却是有些嫌隙，是以他并未觉得苏映雪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更加应该来宽慰一下苏映雪。

长风靠近一脸伤情的苏映雪，挠挠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锦盒：“苏管事，那个……王爷看你今日气色不好，让我把这个给你。说是……嗯……让你宽宽心。”

他其实撒了个小谎，东西是他自己觉得合适，假托王爷的名义送的，希望能让苏映雪好受点，也暗示王爷并未因此事完全厌弃她。

苏映雪原先心情不佳，但听说王爷有东西送给自己，那种呜呜咽咽的情绪便慢慢抽离了。

她双手接过那只棕色团文锦盒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支莹润剔透的羊脂白玉兰簪子，玉兰含苞待放，玉质极好，雕工精细，清雅又不失贵重，一下子便入了苏映雪的眼。

虽然先前王爷也偶有赏赐，但那些物什多数是奖励她经营得当，从未有过如此“彰显情谊”之物。

是以，苏映雪方才还极度低落的情绪，瞬间便升了许多。

……

冬日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清冷，透过雕花窗棂，在王府议事厅外的朱漆长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场关于年节安排的管事会议刚刚结束，众人鱼贯而出。

苏映雪无疑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她今日精心装扮过，一身簇新的湖蓝色锦缎袄裙，衬得她气色极佳，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而在那如云的乌发间，最醒目的便是那支莹润剔透的羊脂白玉兰簪。簪头的玉兰含苞待放，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与她刻意维持的端庄仪态相得益彰，无声地彰显着不同寻常的贵重与恩宠。

在方才的会议上，苏映雪表现得尤为突出。她负责汇报几处重要庄子的年节供奉安排，条理清晰，数据详实，应对其他管事的询问也从容不迫，脸上始终挂着得体而自信的微笑。

她的目光偶尔扫过坐在角落、安静记录的顾惊鸿时，那笑意便更深几分。

会议结束，管事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散去。苏映雪刻意放慢了脚步，与落在后面的顾惊鸿“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长廊空旷，只有她们二人轻微的脚步声在回荡。阳光斜斜地打在苏映雪的发髻上，那支白玉簪折射出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顾惊鸿抱着记录用的册子，微微垂着眼帘，似乎专注于脚下的路，又似乎在沉思。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浅青色衣衫，在苏映雪的盛装与那耀眼的白玉簪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沉默走了一段，苏映雪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目光状似无意地投向廊外一株开得正盛的蜡梅。她抬起手，指尖随意地理了理被风吹拂的鬓角，动作优雅，却精准地让那支玉簪完全暴露在顾惊鸿的视线中，在冬日暖阳下，玉质温润的光泽几乎要流淌出来。

“顾姑娘，” 苏映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仿佛闲聊般的语气，“今日这簪子……”

她微微停顿，指尖再次轻轻拂过那朵玉兰的花苞，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温柔，唇角勾起一抹极其含蓄、却又意味深长的弧度。

“王爷体恤，怕我因前日之事郁结于心，耽误了正事。”

她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前日膳厅的狼狈，只有一种被上位者安抚后的、带着矜持的满足。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自谦，“其实王爷多虑了，映雪自当恪尽职守，为王爷分忧才是本分。王爷的产业和府中上下事务，哪一件不是重中之重？岂敢因些微小事就乱了方寸。”

说到这里，她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也望顾姑娘海涵。”

顾惊鸿挑眉：“海涵？”

“咱们都是为王爷做事，都应该尽心不是？前日之事，说到底，不过都是想为王爷分忧罢了。只是……方式或有不同。顾姑娘心思灵巧，映雪也受教了。”

最后这句“受教了”，她说得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极其不适的“宽容”感。

受教了，那又如何？王爷亲自赐簪安抚的是我，你再怎么能说，终究只是个伺候笔墨的婢女，王爷心里真正倚重、需要安抚情绪、怕耽误“正事”的，是我苏映雪。

顾惊鸿看着苏映雪，笑意不达眼底：“苏管事过誉了，是您为王爷做事尽心。”

我顾惊鸿可不是为王爷，我是为自己的良心，为我的身世，为我的潜渊阁。

苏映雪明明见顾惊鸿并不怎么高兴，但一时半会儿却挑不出理来，站在原地有些怔忪——她明明觉得自己赢了，怎么感觉……还是输了？

……

烬王府的书房内，烛火通明，将紫檀木书案映照得光可鉴人。

萧承砚端坐案后，浅青色的常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锁骨的轮廓，显出几分难得的松弛。堆积如山的公文铺陈开来，他执笔批阅，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连续几日的沉睡调养，加上顾惊鸿细心照料，他苍白的脸上终于透出些许血色，精神也好了许多。

顾惊鸿垂首侍立在侧，低眉敛目。她手持一方上好的端砚，腕力均匀地研磨着墨锭，心神却飘向了远方。

她脑中反复盘桓着桩目阁的事务和信息，连日来萧承砚对她的试探，还有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跟前的苏映雪。

其实，萧承砚由内而外透露着的一直透露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力，似乎什么都在他的算计范围之内……所以，自己肩膀上的假蝴蝶真就能瞒过那样一双眼睛吗？或许他早已洞悉，只是不动声色，将她当作一枚有趣的棋子，一个……聊慰相思的替身？

这个念头让她心口莫名一窒。她想起萧承砚病重时偶尔溢出的那声低哑的“阿宁”，想起他垂眸听云霓弹琵琶，又想起莫名收了他一只白玉簪失联的苏映雪……而今，他似乎跟自己也慢慢走得近了，而这种近对顾惊鸿来说其实很危险。

正想着这些，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研磨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咳……”

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咳嗽声响起。

顾惊鸿猛地回神，只见萧承砚执笔的手顿了顿，眉心微蹙，似乎□□燥的空气呛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顾惊鸿立刻放下墨锭，动作快得像训练有素的本能。她转身从旁边温着的小茶炉上提起小巧的玉壶，倒了一杯温热的、加了枇杷蜜的润喉茶。

然后，她快步走到萧承砚身侧，微微俯身，双手将茶杯奉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王爷，喝口茶润润吧？”

他伸手接过茶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她微凉的指背。

两人皆是一顿。

那触感极其短暂，却带着清晰的温度传递——这感觉不对，顾惊鸿再一次觉得自己的某种边界正在被萧承砚不断突破，这种感觉让她越来越感觉不对劲。

就在这时——“嘶……”

一声极其轻微的、墨汁溅开的声响。

顾惊鸿刚退回原位，心神还未完全从方才那意外的触碰中平复，手中墨锭不知何时竟在砚台边缘重重磕了一下，几点浓黑的墨汁如同受惊的飞鸟，猛地溅射而出。

其中一点，不偏不倚，正正落在了萧承砚玄青色常服的袖口上。

懊恼和尴尬瞬间席卷了顾惊鸿——她今天是怎么了？频频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