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铭作为栗扬城富商之一,做瓷窑生意,全城多数窑盏都出自他的窑厂。听说平日里乐善好施,为人亲和。
李府门前围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家丁摆着一张桌椅坐得安稳,筛选这些人。
然而他们五人并没有走正门。
顾清书跟着他们来到李府侧门,那里站着一个肚子滚圆的男人,笑起来脸上赘肉堆到一块,眼睛眯成一条缝,显得谄媚,迎他们进门。
她还没来得及问,那人先自报家门:“各位少侠一路辛苦了,我是李府的管家包逢归,你们可以叫我包管家。”
原来他就是上山求助的那位管家。
富商果然名不虚传。李府府邸宽阔华丽,入了大门,穿过影壁,堂前立着的木桥被池水环绕,偌大的池塘中秋翠鲤游动。周围栽植着许多杨柳,四周皆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只是偌大的府宅,仆人却寥寥无几。
他们路过大门,门外挤着一群人,个个衣衫褴褛。
何微思觉得奇怪:“贵府这是在…?”
“少侠有所不知,李府最近缺人手,这家仆们不是家里有事就是身体有恙回去养病,我们正在招仆人呢。”
胡章正小声嘟囔:“这不是闹鬼吗?他们还敢来?”
当着主人的面说这种话不太礼貌,周云戳他一下,让他闭嘴。
包逢归却不介意:“无妨无妨,少侠常年在山上练功不知道,现在这世道,钱难挣啊。我们李府待遇好,工钱给得多,衣食住行全包,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闹鬼怕什么,有比穷鬼更可怕的吗?”
他一脸得意,俨然一副把自己当主人的架势。
说着带他们到了正厅:“几位少侠,舟车劳顿,想必还没用过午饭吧,请。”
正厅里摆好了宴席,主位上坐着李家主人,旁边是他的妻子姜氏。李德铭笑脸相迎,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起,看起来奸诈无比。
姜氏倒是很娴静有礼,站起向他们点头问好。
出于礼貌,他们回敬。
由于给他准备时间不多,高义没来得及与他们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用餐期间李德铭向他们说明了这次闹鬼的缘由。
李德铭年过半百,膝下一直无所出。早年妻子王氏诞下一女婴,但那孩子命不好,早早夭折。之后无论正妻还是小妾,均无身孕。
一年前,他纳了个小妾刘氏,刘氏听闻北郊一寺庙有个送子观音,有求必应,及其灵验。刘氏独自前去参拜,果然不到一个月就查出有孕。李德铭大喜过望,正月十五那天他陪妾室去还愿,却在街边遇到一个算命先生,说这孩子是鬼婴,留不得。
他将信将疑,将此事告知刘氏,刘氏不信,说那算命的是江湖骗子,想害她孩子,李德铭也觉得不可信,便没当回事。可一个月后,本是怀胎两月的刘氏,小腹竟高高隆起,不似正常孕妇。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那夜中元节,在祠堂祭拜先祖后,贡品就一直放在祠堂。刘氏竟深夜跑去偷吃,狼吞虎咽眼神癫狂,不像常人。李德铭又找到那算命的王生。
王生的说那鬼婴在刘氏体内汲取了她的血肉,完全操控了她的神智。当时李德铭没有听他的,现在更是棘手,他只能试着摆阵给刘氏驱邪,再将鬼婴杀死。
谁知那鬼婴太过强大,王生驱邪时根本无法控制,只能将刘氏杀死,鬼婴没了母体做养分,这才将它封印。
可自从刘氏死后,她的鬼魂一直在府里飘荡,每晚找李德铭要她的孩子。他找人做了法,去求了符咒,又在府里栽满辟邪的柳树。刘氏竟真的没有再找过他。可不知道怎么的,某天刘氏又出现了,连带这那死去鬼婴在府里滥杀无辜,每晚都闹出人命。那算命的王生也不见了,他怕事情变得不可控制,这才想着求助涟崖派帮他解决鬼怪。
几人听完陷入沉思。
顾清书问出一个关键问题:“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住,不搬走呢?”
“要是能走得掉,那我何必求助各位呢?上个月初三,我们搬去城南那套宅子里,府上仆人也一起去了。可第二天醒来又回到了这里,除了我们夫妻和包管家,其它仆人全然不记得自己去过城南的宅子。后来我们不死心,又搬去城西,依然如此,真真是怪异啊。”
确实怪异,究竟是恶鬼催眠了他们三人,还是仆人都被催眠了。
裴洛道:“李老爷别忧心,我们需在贵府调查一番,一定帮您解决这恶鬼。”
“劳烦各位少侠了,我夫人给各位安排有住处,包管家会带你们去。”
“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准备。”周云没什么太多心思在这饭桌上,只想早些抓住这女鬼。
包逢归正要领着五人去他们的住处,李德铭立刻起身追上去,拉住顾清书。
他塞给顾清书五个小小的符纸:“少侠别急着走,给各位我特意求来的平安符,大师开过光的,可保厉鬼不近身。”
李德铭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让她很不适。顾清书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还好裴洛匆忙追上来,将平安符接过,分开他俩。
周云将顾清书往身后拉:“李老爷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走就行了。”
好在李德铭没有死皮赖脸的跟着。
包逢归领他们到住处便离开。他们也终于有了可以自由交流的空间。
裴洛摊开符纸,看了一眼说:“没什么用。”
其实这就是用鸡血在黄纸上写符文,折成一个小小的三角,确实有驱邪的作用,但是对厉鬼起不到很大的用处。
周云认真道:“他有些奇怪。”
李德铭刚刚在说话时眼神飘忽,表情夸张到极致,大有一种装给他们看的架势。周云几次看向姜氏,她都刻意回避,表现得非常心虚。
顾清书点头赞同:“确实很奇怪,他要辟邪干嘛不种桃树呢?”
胡章正不知是与原主关系不好还是怎样,对她特别刻薄:“乡下人没见识,不是只有桃树能辟邪。”
“说话别这么难听,大家都是同门,让别人看了去有损门派名声。”裴洛斥责他,转头给顾清书解释:“柳树也可以辟邪。”
顾清书看他们没有异议的样子,问:“你们都认为柳树辟邪吗?”
四人点头。
顾清书道:“可在我们老家,柳树和槐树都是招阴的,家家户户门前都不兴种。而且说到辟邪的树木一般印象都是桃树吧。”
他们不说话了,他们确实不知道柳树招阴,这么说来确实奇怪,一般人种驱邪树都会选择广为人知的桃树,为何李德铭选了既招阴又辟邪的柳树。
“罢了,先不想这些,去把东西放一放。”周云指挥道。
李府很大,姜氏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名为荔院。荔院很宽敞,是个自带小厨房的四合院,坐北朝南,位置极好。
他们站在院门,观察院落情况,三个女生在前面,两个男生在后面。胡章正急着进去,快步上前,挤进顾清书和周云中间,冲进院落。
胡章正大力分开两人不说,好像还故意推了顾清书一把,她直直撞到墙上,手臂生疼。
周云揽住顾清书,大声呵斥他:“胡章正!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过来道歉!”
胡章正瞟顾清书一眼,吊儿郎当道:“不好意思,不小心撞到你。”
顾清书抬起手,发现紫玉镯磕在墙上,竟有了些裂痕。
这镯子于她而言是护身符,也不知道这些裂纹有没有影响。但她可以确定,胡章正绝对是故意的。
她朝胡章正走过去,直勾勾盯着他,踩上他的脚,用力碾几下。
胡章正疼得脸涨红,顾清书挑衅一笑道:“不好意思,我没看见。”
裴洛拉过顾清书:“好了好了,还是先商量你们三个女生怎么分房间吧。”
荔院有三间房,一间能住两人,意味着他们五人有一人要单独住一间房。
裴洛和胡章正是男生,肯定住一起。三个女生有一个要独自住。闹鬼的地方谁也不想落了单,周云作为大师姐发扬风格,让顾清书和何微思一起住,她自己住。
何微思听了她的安排讪讪道:“我,我想和周师姐一起住。”
顾清书皱眉不解看她,她不敢回视,补了一句:“我只是觉得谷师姐很厉害,可以保护自己的。”
当初门派为了不伤谷芩自尊,没有把她灵核被毁的事说出去,故而除了掌门、长老和掌门弟子,其余弟子没人知道。
顾清书看得出来,何微思有些怕她,一路不和她交流,难道原主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周云却道:“小思,谷芩大伤初愈,你让让她。”
“算了,我自己住,没关系的,我不怕鬼。”顾清书不想周云为难,主动退让。
房间就这样分好。
庭院里有一涟不大不小的池塘,假山依靠在旁,边上栽植着一颗银杏树,现在正值秋天,杏叶金黄,树下铺满落叶。
他们进了各自的房间放东西,顾清书是第一个出来的。
她看着那颗银杏树,没由来的觉得不对劲,或者说,整个院子都不对劲,明明很好的地方,哪里不对呢?……她心中突然涌上不安。人呢?声音呢?周云和裴洛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