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罪名 第10章 第10章

奶奶又糊涂了…

黎响回屋迅速收拾好行李，妹妹沉默地跟着她到院子里，她把一千块钱塞进黎星冉手里，嘱咐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姐说！好好学习，别让姑姑和姐担心。”

黎星冉捏着钱，低头“嗯”了一声。

黎响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头，笑着哄，“别生姐气啊…姐保证，一放暑假就回来陪你。”

“知道，”黎星冉倏地上前紧紧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姐，你路上小心。”

黎响嗯了一声，背起书包转身推开院门。回头时，看见妹妹还站在原地，眼眶一热，咬紧嘴唇，快步走向马路，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子驶出小镇，窗外的田野向后飞掠。

黎响靠在车窗上，长长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玻璃上晕开又消散，她掏出手机，点开和妈妈的聊天界面，发去几条永远不会收到回复的消息。

摩挲着妈妈头像上的自己和妹妹，黎响心口像是被细针密密扎着。这次回来，她都没能顾得上去看眼父母。这些年，生活一次次逼着她在亲情与生存之间踉跄奔跑。这样的日子，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火车缓缓开动，黎响摁灭手机，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望着窗外逐渐模糊的田野，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执拗地烧着，“不论如何，一定要在海城扎根，一定要把妹妹接出来。”

火车一路向北，车厢嘈杂混乱，黎响从书包里掏出冷馒头，机械地咀嚼着。馒头干涩难咽，她灌了几口矿泉水，强迫自己吞下去。她得养足精神，晚上还要在后厨站三个小时。

夕阳西下时，火车终于抵达海城站。

她给妹妹和姑姑分别报了声平安，随后用力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公交车。

冲进烤肉店时，离七点还差五分钟。

靠在墙上抽烟的经理见她满头大汗，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敲了敲腕表，“又踩点来！赶紧的，今晚客人多，别磨蹭。”

黎响喘着气，抓起工装围裙往身上套，手指因为奔跑还在打颤。传菜铃骤然响起，烤肉师傅将托盘塞给她，“八号桌，快送过去！”

黎响端着托盘往大厅走，刚到八号桌旁，隔壁桌的男人突然伸出脚绊了她一下，随即拍桌大吼，“酒呢？半小时了，服务员都死了吗？”

黎响一个踉跄，托盘“哐当”摔在地上。

烤肉撒了一地，辣椒油溅在男人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和裤脚处，留下一片刺眼的油渍。

“你瞎啊？”男人猛地站起身，酒气喷在她脸上，指着她鼻子骂，“知道这双鞋多少钱吗！”

黎响脸色一白，“对不起，对不起…”慌忙从裤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巾，弯腰想给他擦皮鞋，“我这就给您擦干净，您别生气…”

男人却一把打掉她手中的纸巾，贱笑，“瞧你这副穷酸样！该不会是故意碰瓷我吧？”

四周目光聚拢，议论声不绝于耳，手机摄像头亮起一束束刺眼的光。

“年纪轻轻不学好！”

“现在的小姑娘一心想走捷径。”

黎响脸涨得通红，这时，经理走了过来，她以为对方会帮自己说句好话，可他却只是对男人赔笑，“不好意思，实在对不住。这小姑娘是新来的，不懂事，我这就让她给您赔罪。”

说完，冲她厉声呵斥，“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大哥道歉！然后把地上收拾干净！”

“我已经道过歉了…”黎响声如蚊蚋，“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怪我，是他…”

“还顶嘴？”经理声音陡然拔高，周围的议论声愈发刺耳，“自己毛手毛脚还怪客人？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滚，有的是人干！”

黎响不服，“明明是他伸脚绊的我，你凭什么开除我！你不信的话，我们可以调监控！”

男人瞥了眼墙对面的摄像头，倏地抓起桌上的啤酒瓶，拧开盖子就往黎响头上浇。

“嗡嗡嗡的，吵死了！”

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头发和衣领，酒沫灌进耳朵，一股黏腻的凉意裹住了全身。黎响牙齿打颤，攥着拳头怒吼，“你干什么！！”

“滚！别在这恶心老子！”

男人又将空瓶砸在地上，碎片溅起，划伤了黎响脚背，她疼得撕了一声，犟在原地没动。

经理看了眼周围满脸不满的客人，又看了眼怒气冲冲的男人，冲黎响咆哮，“还不快滚！再在这待着，客人都被你吓跑了！真是丧门星！我就不该可怜你，没良心的玩意！”

四周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黎响忽然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没再争辩，解下湿透的围裙，扔在桌上，一步一步走出烤肉店。

门外晚风一吹，湿衣服紧贴皮肤，冷得她蜷缩起身体，止不住地咳嗽。

过了好半晌，她才直起身，沿着人行道缓慢地往前走，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水印，像条狼狈的尾巴。街道灯火通明，经过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她停下脚步。

镜子里的人头发和衣服湿漉漉的，猩红的眼神空洞，狼狈得像一条被遗弃的狗。她对着倒影扯了扯嘴角，“黎响，就你这副鬼样子，还想在海城扎根？还想出人头地？你你配吗…”

“你不配！”她突然跑了起来，迎着橱窗边漏出的绚丽灯火，迎着湿咸气息的晚风，迎着茫然躲避的路人，逆行在车水马龙里。

马路对面的迈巴赫里，何夕从后视镜里看向侧着身子、神色难辨的老板，“孟总，黎小姐的情况似乎不太好，要不要…”

孟清羽的目光一寸不差地紧追着人行道上的人影，指尖在腿上打着舒缓节拍，“跟上。”

书包在背上晃得厉害，里面姑姑塞的蜂蜜硌得黎响腰疼，可她没停。她想把那些目光、那些骂声、那些委屈、那些负担都甩在身后。

直到脚下的地砖变成水泥，直到耳朵里的骂声变成了呼啸的江风，她停了下来，大口喘气。

江对面灯火辉煌的摩天大楼与江面上的游船交相辉映，衬得这座城市越发繁华，也越发残忍。风裹着腥味吹来，黎响抹了把脸，掌心全是泪和酒渍的黏腻，引得她一阵干呕。

叮———

手机响了一声，债主的短信如期而至，“黎响，这个月的钱要是再拖，我们就去学校，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你妹妹是个老赖。”

四年了，这样的威胁她收了成千上万条，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此刻的死寂。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静音塞回书包。趴在栏杆上，望着漆黑如墨的江水。她倏地想起至今还寄存在殡仪馆的父母，想起那些睡在公园长椅的深夜，想起一天只啃四个馒头的日子，想起今天在医院、学校和烤肉店经历的一切…

这些年，她像个陀螺一样不停转，以为只要自己拼命赚钱，就能慢慢还清债务，就能让妹妹过上安逸的生活，能让姑姑和奶奶安度晚年。

可现实呢？

会所和便利店的工作丢了，烤肉店现在也待不下去了，债主还在不停逼债，奶奶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妹妹可能还会受到欺负…

她拼尽全力，却还是把生活过得一团糟。

脚下的江面漆黑，倒映着对岸摩天楼的零星灯火，光点扭曲、破碎，随暗流晃动，像一双双嘲弄的、充满恶意的眼。黎响嘴唇蠕动，她想像之前一样大喊“不要看不起一个努力的人”，可她却发不出声，因为她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她没有力气自信了，从山城到海城，这一路烟雾迷蒙，日子一直泡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无数个深夜的自我怀疑，无数个清晨强行打起的精神，此刻坍缩成一个沉重至极的字———累。

累了。

真的累了。

这座城市用千万扇窗织就出辉煌的网，却没有一寸空间能容得下黎响的疲惫。咸湿的江风卷着寒意，不停往骨头缝里钻。

她想，或许，是时候停下来了。

这个念头无声无息地浮现，却像藤蔓骤然收紧，缠得她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透不过气。

她没给自己一秒犹豫的时间，可能是身体远比精神更早放弃了挣扎，手脚被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异常利落地攀上了高高的护栏。

站在高处，江风一瞬变得猛烈，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脚下的江水开始贪婪地翻涌，墨色漩涡深不见底，像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吞噬掉所有的痛苦和无望挣扎。

“不好！”何夕的声音因惊惧而变调，手按在车门把手上，“孟总！黎小姐要跳江！！！”

“我没瞎。”孟清羽指尖在膝上顿住，逸出一声轻嗤，“这点风浪就寻死，不堪大用！”

这本书本质不是包养文，是女性之间的托举，成长。

大家有没有发现伏笔呢？其实伏笔就藏在孟清羽身居高位，却对黎响说的那些废话里。[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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