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回忆录 第31章 三人

“这次我们不可能了……”

宋衣的心一下子空了，她不是没想过这个答案，但她不敢去想。

她也不是说奢求陛下会放弃顾昭，她知道这不可能的，那样的陛下也不是她所爱的陛下了，她只是想……

这也是过分了吗？

“宋衣，忘了我吧，忘了从前的一切吧。”

李明祈想起他要给阿昭的那一瓶药，吃了就能忘记，但阿昭不肯，宋衣会肯吗？

没结果了，就要把一切都忘了吗？

纠缠半生，最后终成过客了吗？

宋衣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但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这件事。”

她抬起头，“宁王叛乱的事，你知道的，但我怀疑他也和我们一样，重生了。”

李明祈眼神一凛：“什么意思！”

“他……”

宋衣组织了一下语言，她的脑子太乱了，这几天她的脑子太乱了。

“他这次带兵入京，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自然就是上辈子。

即使已经非常遥远了，当年的她也只是个后宅里的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但后来爹爹和她讲过一些，所以有些细节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这次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那应该就是因为他。”

李明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本来万事抵定，但现在却出现了巨大的变数。

你的对手，也不一样了。

“你这一路上，有没有人跟踪你？”

“没有。”

李明祈想，看来老二是不知道死后的事情的，不然只要抓住宋衣，照样能够要挟自己。

他要保护顾昭，也得保护宋衣。

“你留在长安，等会儿我让人安排。”

“不行，你不是回洛阳么，我要跟你一起。”

“很危险。”

“我不怕死。”

“不是你怕不怕的事。”李明祈跟她讲道理，“现在你们全家都还在城内，你爹还在宁王手中控制着，如果让他知道你同我在一起，会怎么样？”

听他这么一说，宋衣也觉得后背一凉、全是后怕。

是她太莽撞，但重生之后谁能不冲动。

“你就留在长安，听我消息，放心。”

当然他们都一无所知的时候，他赢了，虽然失去了顾昭。

上辈子，他知道，老二不知道，赢的更快。

这一次，他知道，对方也知道，也不会输。

“宋衣。”他低声说，“算我欠你的。”

“不。”宋衣哭着摇头，“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

李明祈知道，宋衣是看在自己的份上，才对顾玫颇多忍让。

他没脸去怪顾玫，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了，他让她没了姐姐，又没能给她一个好的丈夫。

“我这辈子，应该是赎罪来的。”他说，“忘了我吧，忘了从前，今天谢谢你，但以后就当你没有来过。”

*

吃饱喝足，赵桓擦着嘴过来了：“找我？什么事儿？”

“这位是宋姑娘。”李明祈从他手中接过兔腿，“你现在送他进城，安排她住下。”

“你真的认识她？”赵桓啧啧，“她是来给你送情报的？”

见某人并不否认，他啧的更大声了，把李明祈拉到墙角：“行啊你啊，老三，这丫头才十来岁吧，来凉州前就认识了？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放屁，她是宋太师的女儿。”

“你别糊弄我，就算宋太师要跟你合作，什么消息非要自家亲生女儿这么远来告诉你，他们家就没个下人没匹马？”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说你怕什么？”赵桓揶揄，“莫不是怕你家那位吃飞醋？”

“胡说八道。”

“也是，这丫头做你妹妹都嫌小的。”赵桓想了想，还是不明白，“我们反正也要去洛阳，怎么不带上她一起，我看她刚才马骑的不错。”

“咱么去洛阳是做什么的，游山玩水的么，还带别人。赶紧找人把她安排妥当了。”

“可是……”

“可什么是，有话快说。”

“你忘了，那天在凉州，宁王要对你下手，可知他布局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长安也不是我们的地盘，不一定能护人家周全，要不还是带在身边保险。”

此时，顾昭推门进来：“安排身边？咦，这位是……”

李明祈和宋衣四目相对，欲言又止、尴尬无比。

“这……她……我……”

李明祈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倒是赵桓轻车熟路地介绍：“这位是宋姑娘。”

这是宋衣第一次见到顾昭，活着的顾昭。

她倒是见过无数次顾昭的画像，但画是死的、人是活的。画也不会同你说话、对你笑。

确实、和李钰很像。

和顾玫也挺像的，但性子应该不像。她真的很难想象，陛下会喜欢一个像顾玫那样的人。

她知道，一开始陛下情深义重，朝臣们也提出让先皇后的妹妹为继后，但陛下不同意。

她那时就在家中，姐妹们谈起这事，唯独她觉得陛下很好。

“陛下既然深爱皇后，那妻妹就只能永远是妹妹，就应该找了好的男子以公主的礼节嫁了，全当是作为兄长的情谊。”

那时的她，可不知道圣上、顾玫会跟自己扯上什么关系。

“宋……”顾昭很奇怪，“难不成是？”

她从小一直生活在洛阳，对京中的豪门大户不说如数家珍，也是知道了三五成的。

“宋太师家里的？”

宋衣盈盈行了一礼：“小女宋衣，见过王妃。”

顾昭扶住她：“不必多礼，你怎么……”

“京中有变，父亲让我……”

宋衣的话也不用说的太清楚，顾昭朝李明祈挑了挑眉——“行啊你，宁王不是个省油的灯，看来你也不是只小绵羊”。

结交这样的朝廷大员，你想干什么？

不过奇怪，怎么上辈子没听说这个事，也没见过这什么宋姑娘。

不过她素来喜欢可爱的小姑娘，而且因为自家妹子的缘故，她看别人家好看的妹妹都眼红的很，立刻拉起宋衣的手：“妹妹今年多大了？”

宋衣既羞又怕，还不好意思。特别想去看李明祈的眼神，又怕被人察觉。

“我今年十三。”

“跟我妹妹一样大，不亏是书香门第、名门世家，真是水灵灵的。”顾昭差点儿想上手去捏这小脸蛋，“你爹可真舍得，都能办事了，哪像我妹妹，整天还只知道上蹿下跳、要糖吃。”

“王妃……”

“哎，别叫王妃这么生分，叫姐姐就行了。”

宋衣耳根子都要红了，李明祈也是自己掐自己、手都掐的生疼。

眼下明明是生死存亡的时候，怎么又要冒出这么一档子事？

如果，他说如果、现在是记得一切的阿昭，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坐着，这开口能说些什么话呢？

顾昭问：“宋妹妹同我们一起去洛阳吗？”

“不，她留在长安，我已经让赵桓安排了。”

赵桓还要反驳，李明祈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睛里都瞪出刀子了。

“行。”赵桓只得无奈点头，做了个手势，将宋衣请出去了。

宋衣依依不舍地回头，可看着顾昭轻车熟路地抱上她的陛下，终是心头一声长叹。

其实她想问陛下的——“现在您对她，到底是爱更多，还是愧疚更多？”

倒也不必问，几十年的夫妻了，多少是心意想通的，她知道他会说什么。

她也真的见识过了，顾昭、是如何让他几十年如一日，满腔的爱意，交叠无尽的内疚和负罪。

——“宋衣，我爱她、也爱你。在不同的时间，我爱过你们两个人。”

——“但我可以为她死，却不会为你死。”

在李明祈心中，始终是欠阿昭一条命。

看着赵桓他们关上门，顾昭奇奇怪怪地说：“这个宋姑娘……之前我们在洛阳见过吗？”

李明祈心虚地说：“没有吧。”

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立刻说：“阿昭，有一件要命的事，宁王怕是也同我们一样。”

“什么？！你说他也——”

李明祈捂住她嘴：“小点儿声。”

“所以……”顾昭瞪大了眼睛，“这次……岂不是很危险。”

双方都开了天眼，那就等于又在同一起跑线上了。

好家伙，这不是耍他们么，没这么玩的。

“等等，那在凉州，他怎么没能杀了你和赵桓？”

当然，他的主要目的一定是李明祈。

“这说明，他重生的时间点也很后，至少来不及安排凉州的事。”

顾昭想了想：“我们现在立刻出城，马不停蹄去洛阳，你也不要离开凉州铁骑，不要单独行事。”

李明祈说：“不光是我，还有你。”

还有赵桓。

对于怎么戳他心口，老二可是轻车熟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