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之源【无限】 第67章 【阿耳忒弥斯号】

昏暗的大厅瞬间变得敞亮，波动的光亮穿过开启的阀门，云楚从那光亮中闻见了海洋的味道，她终于知道阿耳号为什么被称作为潜轮而非游轮了，此刻的场景若是当初有人向云楚描述，她既不会信也想象不出来。

你见过水族馆内那深蓝色的隧道吗，混合的蓝色还有群聚的鱼类让人将头仰得发酸，连眼睛也不忍一眨，谁能猜到会不会有魔鬼鱼在眨眼的瞬间从你的身边溜走。

而眼前的海洋隧道，比海洋馆内的大上百倍，无尽的蓝色让聚集的不再只是什么娇小的热带鱼，海豚在欢唱，随波逐流的翻车鱼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海豹啃食，海龟的壳上爬满绵软的海草，幽远的地方有来自深海的呼唤。

这里和水族馆太不一样，水族馆里总弥漫着狭小的死气，哪怕鱼翻了肚皮也无人在意，但是这里的生物正享受着自由的披泽，透过指缝，云楚向上望去，那波光粼粼的光亮，是透过海水的阳光，头顶与指尖的灼热，她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身旁的林芝华戴上了她的海盗帽，比云楚先一步踏上了隧道之中的传送带。

对，是相当人性化的传送带，这让驮着大包的人们得以喘息，在这条通往派对的传送带上，保留下自己的一份体面。有很多人选择蹲下了，靠在他们的行囊之旁，他们知道这等待的漫长。他们也在看着玻璃隧道外的奇景，就像在看下班后的魔都，每一寸的灯火璀璨都不属于他们，他们所能的只有盯着路前方聒噪闪烁的红灯，或者抬头看看还差2分14秒到站的地铁。

“云姐，这里可真漂亮。”上方一片阴影飘过，是一只露着粉牙龈的鲨鱼，林芝华凑在云楚耳边讲着悄悄话，对于她们这些“外乡人”来说，这里的一切实在值得品味。

所以云楚已经瞧见了好几个玩家，在疲惫的人群中，他们惊奇的模样也太过惹眼，其实她和林芝华也挺突兀的，云楚的右肩传来了拍打的触感。

“你们不属于这里吧？”

回头一看，是一位编着麻花的女子，那辫中交织着几根海草，女子将声音压得有些神秘，她的眼睛跟这里大部分人一样奇怪，不一样的是，偏大的瞳仁看着要精神些。

“反应也太明显了。”

看得出来，女子正艳羡着云楚身上穿的纯色大衣还有林芝华头上的三角帽，那上面有一个白色骷髅头。

“呃……嗯。”云楚支支吾吾地回答着，然而那女子又帮她自圆其说了。

“你们是星心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星心来这里玩。”下一瞬，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神情慌乱起来，她说，“抱歉，我不知道怎么称呼您们比较合适，我只是太好奇了，请您们原谅我……”

人群挤挨着，那女子被迫与云楚她们近了几分，但她对这份靠近有些抵触。

“放心小姐，我们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星心。”林芝华拍拍云楚肩膀，随意说着大话，“我们也只是跟你一样觉得好奇，所以才过来看看。”

可是这番话却让那位女子的脸烧红，云楚甚至怀疑她马上要变熟了。

“这……这……”那女子支支吾吾着，“这还是第一次有星蟹族人称呼我为小姐，感谢您，尊贵的……”女子为林芝华想了一个她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称呼，“星心小姐。”

星蟹族人？云楚将这个词在心里估摸了一遍，她盯了一阵那女子的眼睛，她总算找到那份熟悉感了：蟹的眼睛，包括这里除了玩家之外的所有人，都长着一双蟹的眼睛。

她又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嘴臭男人，他手背上那一层奇怪的软毛，不就是螃蟹脚上的绒毛么？等等，海蟹的脚上可不会长什么绒毛，云楚回忆着自己吃过的螃蟹，只有河蟹才会有。所以，云楚举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面前的女士才会称呼她们为星心么？

“但……但是……”那位星蟹族人指了指两位空空如也的手，她说，“您们什么也没有带么？”她的脚边挨着一鼓囊囊的大包，“连压缩壶肉也不带？”

“压缩壶肉？”云楚重复了一遍这新鲜的词汇，她只听说过压缩饼干来着，但很快右边凑热闹的星蟹人帮那位女子回答了这个问题。

“蠢货，压缩壶肉是给我们吃的东西，她们怎么可能咽得下口。”那星蟹人毫不客气地给了那位女子一脑锤，扯扯抱怨的嗓子，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她似乎并不害怕眼前的星心会降罪于她，反而她是故意要说这么大声的。

“喂你们，真是来玩的？”那位高大的星蟹女子在这里的地位不低，就连云楚在她面前也略有压力，她的肌肤偏古铜色，手臂肌肉线条流畅，似乎经常干体力活。

这位星蟹女子身高得有两米吧，云楚仰着头在心里想着。

那女子双臂环抱间肌肉尤为明显，带着审视的目光凑近云楚，她说着耐人寻味的话语，“我倒觉得，你们在他们中间过得不好吧？”

说罢，她没礼貌地伸出手捏了捏林芝华的右脸颊，力道不轻不重，但林芝华还是吃痛地喊出了声，她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明显的红指印。

“又瘦又弱。”星蟹女子甩甩手，嗤笑了一声，继续调侃起林芝华这位的确看着营养不良的少女，“你们星心是不是就喜欢这种弱鸡身材。”

林芝华本人其实不矮，但在那位健壮的星蟹女子的衬托下，她瘦得更加病态了，那宽大的棕色腰带松垮地胡乱系在她的腰上，把衣服搞得皱巴巴的，云楚手指勾上那腰带，把“受伤”的林芝华给拖到了身后去。

究其原因，云楚认为是林芝华不肯好好吃饭的缘故，她饭吃得敷衍，总被什么莫名其妙跳出来的新鲜点子中断，还美其名曰：脑子里的想法要爆炸了，如果不干点什么的话，她会染上比不好好吃饭还可怖的疾病。

简直是在胡扯，但云楚还是忍不住纵容她。

虽然那位星蟹女子出言不逊，可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女人雄壮背影的遮挡下减少了，云楚尝试着与她聊上一聊。

“请问……”她挠挠脸颊，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那星蟹女子咂咂嘴巴，毫不客气向云楚喊了声：“有屁快放，星心的麻烦事就是多。”

这话太糙了，以至于让云楚想说的话卡了壳。

“想问问怎么称呼大姐姐。”躲在云楚背后的“海盗”来了一句，她脸上的红印还未消去。

“呃…呃？”那位星蟹女子明显被林芝华的话给噎住了，她挠着头，说话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叫……叫我……叫我狄卡斯就行……”她的视线穿过云楚，怔怔地盯着藏在她背后的女子，哪怕介绍完自己的名字，狄卡斯仍不忘补上一嘴，“小菜鸡。”

她招招手，呼喊着，“别躲了，出来，我不弄你。”她嗓门挺大，中气十足，“就你这小身板，打起架来肯定没意思。”

显然，虽然嘴上嫌弃，狄卡斯对这位海盗打扮的小菜鸡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还有我我我。”被狄卡斯挡在身后的，方才与云楚她们攀谈的那位星蟹女子终于插进了话，“你们可以叫我晓晓。”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会带我去星心他们那边看看吗？”

晓晓又挨了一记脑锤，但这仍阻挡不了她眼里的光亮，她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完：

“我听说那里是想象不到的漂亮，就连灯也是几万颗水晶球做成的。我只见过一次水晶球，那还是在占卜奶奶的手里，她不让我碰。”晓晓畅想着，“是不是还可以在那水晶灯下跳舞，光是想想就让人羡慕。”

“晓晓！”狄卡斯喝止了陷入幻想的晓晓，“哪里不可以跳舞？我们这里跳的舞比星心他们那边更欢快更自由。”

“那不一样！”晓晓尖声辩驳着。

“哪不一样？”

“她们的舞会，有好看的礼服穿。”晓晓拎起了她破洞的衣服，埋怨着，“她们的礼服绝对不是这种！”

“老天，她们只是衣服比我们多一些，而且还是没用的只能用来看看的衣服，能干活吗？”

狄卡斯撸起袖子，展示着自己结实的肌肉，自答起自己的问题：“不能。”

看着争论不休的二人，云楚好像知道这个阿耳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跟妄念有点像，窘迫的窘迫，潇洒的潇洒，但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不禁抬头透过弧形玻璃观察这片梦幻的海底世界，这里的阳光尚能照亮它们的生活，但这么美的地方，大多疲惫的星蟹人似乎看不见了。

对他们来说这里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常态。

“我们要去哪里？”林芝华打断了两位星蟹人喋喋不休的争执，她询问着这隧道的终点。

“小不点，给我瞧瞧你们的房间钥匙。”

狄卡斯伸手索要起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这让云楚二人面面相觑。云楚翻找起自己所有的口袋，她的记忆告诉她，自己绝对不曾拥有过什么房间钥匙，她咬咬牙怀疑妄念开局又坑害她们，可是如今这种情况，好像也已经算糟糕的了。

“是这个吗？”林芝华从她那斜跨的小破布包内翻出了一把曲形的旧钥匙，没错，锯齿的部分向上翘起，几乎要弯成一个半圆，很难想象这把钥匙该如何插进钥孔之中。

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狄卡斯取走了那把林芝华捏在手里的怪钥匙，将它抛向半空，又耍帅般把它接住，她说，“就是这把。”

她捏着钥匙柄，把它对准有光线的地方，眯起眼睛研究着钥匙锯齿的凹槽处。

“啊……是1414。”狄卡斯努努嘴，再次确认着这串数字，“竟然是这个鬼地方。”

她把这钥匙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云楚刚要惊呼，却看见什么东西被正正好好地抛进了林芝华的手心里。

“喏，你们房钥匙，1399，跟我离挺近的。”狄卡斯笑了笑，露出了一颗虎牙，“可别走错了啊。”

“环境还行，我住过几次，就是位置有点难找，”她指了指林芝华，说，“喂小菜鸟，你知道要怎么做吧？”

“狄卡斯大姐姐，请你帮帮我们。”林芝华相当干脆地叫着狄卡斯姐姐。

“嗯……”狄卡斯满意地点着头，评价道，“有一点我得纠正我的看法，你们星心的说话不啰嗦，挺中听。”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表现的，云楚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她想着林芝华叫她云姐，还叫过她云楚姐姐，她耸耸肩，发现这称呼有点肉麻。不过林芝华还没称呼她为大姐姐过，如果算林芝华18岁的话，那她俩……

云楚不由得一惊，她以前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她跟林芝华相差有八岁，也就是说，她们代沟其实挺大的，云楚不免有些小感伤。

隧道里的传送带传送得很慢，云楚依稀看到前方潜轮的轮廓，灰灰的又泛着点蓝色。但是前方的星蟹族人却一步也不向前，他们就乖乖在原地等候，绝不争抢提前登上阿耳号的那一瞬，这让云楚产生了她们其实是商品的错觉，直到后方传来骚动，一位用布衣裹起全身的人，穿梭在挤挨的人群之中，倒显得格格不入。

那人动作很快，甚至有些无礼，也不管究竟冲撞了多少星蟹人，那人的目的地好像正只是阿耳号。

“喂你这么急干什么？”

察觉异样的狄卡斯伸手抓了把那人肩膀，却扑了空。那人身子倾斜间，撞上了林芝华，未来得及说上一句抱歉就又挤进了人群之中。

“真怪。”狄卡斯嘲了一嘴，但看在登船之刻已临，她放弃了深究，“第一次见能有这么急的。”

然而此刻大多玩家的注意力已经被那阿耳忒弥斯号给吸引而去了，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它会被称作为勿海星最伟大的巨型潜轮。

在它的面前，她们甚至生发出一种发慌的自卑，到底是阿耳号太大了，还是她们过于渺小，小到只像只迟缓爬行的蚂蚁，也许连蚂蚁都不如，若是从千米外相望，一定看不到她们的，只会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但是却无法将阿耳忒弥斯号尽收眼底。

“诶呀。”狄卡斯的感叹伴着终于传来起伏的人声，此刻的氛围活泛了不少，“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觉得阿耳号是我们勿海星的奇迹。”插到云楚和林芝华中间，狄卡斯用手臂一把将二人揽住，她说，“好啦伙计们，欢迎你们来体验一番不一样的阿耳忒弥斯号。”

前方巨大的入口在白色边缘挂着点粉色，凑近之后只觉仰头变得更为吃力。

“它究竟有几层？”云楚不禁问出了声。

“也是，你们在上面的时候，是不是感受不到这种向上望的感觉？”狄卡斯调侃道，“50层？还是100层？哈哈哈我的意思是鬼知道它有几层，总之永远也别想把它逛完就是了。”

“连我也都才只摸索了一点。”

离开传送带，她们踏上了阿耳忒弥斯号，拥挤荡然无存，因为这里比那个等候大厅还要开阔，人群如同奔上草原散去的羊群，很快就顺着大大小小分布不均的金属口子去往自己的地界，那金属口子让云楚想到了错综复杂的蚁穴口道，她低头看了一眼林芝华手里那把古怪的弯钥匙，问道：“这里有多少个房间？”

身后的舱门渐渐合上，而镶嵌在铁壁上的几排照灯调节着适度的光亮，但仍然无法把该层照得敞亮，云楚适应了一阵光线，待到眼前清晰，她才深刻体会到，这里简直是蒸汽朋克的国度。

“两千零七十九个。”狄卡斯自信地答着，“当然，我是说这一层。”

“跟上面很不一样吧？看你们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一定颠覆了你们的想象。”

两千零七十九个，如果算上50层或者是上百层的话，云楚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知道这说出去一定会被当成胡扯的，这阿耳号几乎可以被称作为一个小型国度。

“那我们该往哪走？”

视线扫了一圈，云楚看到了转着蒸汽管道上转轮的工人，看到了吊顶上负责管理机械巨钟的三两位修理者，看到了推着铜黄色推车匆匆忙忙的服务员，最多的还是像狄卡斯那样背着大包，找寻自己的房间的人；云楚还听到了敲打的声音，是在敲铁么？从大大小小的金属口子中打着交响，偶尔经过的时候，还能感受到喷红的热气。

“跟着我啊。”短短的交谈内，狄卡斯好像同云楚她们混得很熟，应该说她的身上天生洋溢着一股交友的热情，云楚敢打赌，这姐们一定随处都能打上招呼。

“狄卡斯！”

果不其然，才登船没几分钟就有人来问候狄卡斯了。那是一位戴着棉麻白手套的女人，不过这手套被煤油状的物质搞得熏黑，那穿着背带工装的女子腰间别着锤子之类的工具，她伸手要和狄卡斯击掌。

“芙迪！”狄卡斯利落接过芙迪的招呼，尽管在击掌的那瞬，她的手掌沾上了芙迪手套上的煤油，狄卡斯再次把手臂搭在了云楚和林芝华的肩上。

“我还以为你被调走了。”芙迪的语气明显带着惊喜的颤动，她摘下了自己的手套，随意将它们别在腰带上，冲过去就给了狄卡斯一个大大的拥抱，“怎么？你不习惯那里？”她不断拍着狄卡斯的后背，似乎在确认眼前的场景是否真实。

“嘿呀哪有什么习不习惯的，我只是觉得这里氛围好些。”

“哪怕得重新再来？”芙迪挑挑眉毛，她好像非常了解狄卡斯的做派，“你倒不如说是你舍不得我。”

“芙迪，你这样说我可得讹上你一顿。”狄卡斯松开了芙迪的拥抱，朝她肩膀轻轻锤了一记，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还是很高兴再见到你。”

然而老友叙旧，让两位新人在一旁看戏，她们没吃出个大概，只是现在时间非常凑巧，吊顶的机械巨钟翻开铁盖，吐出了一只齿轮拼接出的黄铜猫头鹰，它的翅膀随着齿轮的滚动而缓缓张开，铜制尾羽也漂亮地舒展开。

“咕咕”的猫头鹰叫声从它嘴中冒出，又或许是从它密排着齿轮的腹部传出，仿佛在提醒这里的人接下来该干什么。

接着，有松散的部队从云楚她们身边经过，云楚得纠正一下这些星蟹人的打扮并不像士兵，她想称其为部队，仅仅因为他们身后都背着一个奇怪的背包，上面带着几个仪表，有个似乎可以用来测算压力，再说说他们手中各执着一柄长长的杆子，像是放大后的钳子。

人多到地面行走出整齐的声音，这些星蟹人面部并没有什么表情，那双蟹眼在衬托之下更显呆滞，他们正往同一个地方赶着。

狄卡斯与芙迪两星蟹人同时停下来向他们施以敬意，从部队里许多人突然转变出惊喜的目光就可以知道，狄卡斯在这一层很受欢迎。

“他们要去哪？”

林芝华拽拽狄卡斯的腰带，这却吸引了芙迪的注意，她在瞧见林芝华那刻，发出了一声被治愈的叹息，因为芙迪挺高的，大概只比狄卡斯矮个三五厘米，其实星蟹人都挺高的，这更显得林芝华像一个瘦弱的洋娃娃。

“你是从哪来的小可爱？”芙迪没忍住捏了捏林芝华的脸蛋，这次她捏的是左边，她的力气不大，但在一天之内，林芝华两边的脸颊都肿起来了。

“好痛。”林芝华惊呼一声，她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哀怨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我的脸不好玩！”

可惜有时候，林芝华得为曾经犯下的“罪行”付出些代价，比如现在。

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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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阿耳忒弥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