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焕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室友”,头变得两个大。
周景珩也有些尴尬,他是请楼曦给自己介绍一个住处,但没想到楼曦一趟车直接把他拉到了丁焕辰家。关键是她也没有过多解释,陪周景珩上楼看了一圈之后,就急急忙忙说自己有事要先走,留着他现在和房屋的主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是周景珩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我其实是想租个房子。但曦姐好像理解错了。”
丁焕辰也跟着叹了口气:“习惯了,她一直不太着调。”
周景珩听出了丁焕辰的无奈:“如果你觉得麻烦,我可以走。”
丁焕辰没接话,而是反问:“你之前住哪儿?”
周景珩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曦姐家。”
丁焕辰挑眉:“这倒是新闻,之前就听她说要谈恋爱。”
周景珩急忙澄清:“曦姐只是看我可怜,所以好心收留了几天。”
丁焕辰也知道楼曦不是吃周景珩这挂的:“我意思是她居然不嫌你挡她桃花运。”
周景珩决定不作评价。
“哎,算了,”丁焕辰两手一摊,“如果你不觉得这儿小,让你住段时间也行。”
“真可以?”周景珩似乎有些惊讶。
丁焕辰道:“你没地方住吧?”
“无所谓,”周景珩道,“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将就一下。”
“别整得我跟坏人似的,”丁焕辰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而且我也不想被曦姐成天念叨。”
周景珩主动提议:“我可以交租金。”
丁焕辰撇撇嘴:“不用了,在我这里守我的规矩就行。”
周景珩意外:“就这样?”
丁焕辰看了周景珩一眼,忽而失笑:“毕竟我还有一个优点叫乐于助人。”
客卧堆了不少东西,丁焕辰只简单收拾了一下:“今天先这样,闲下来的时候我再慢慢收走。”
周景珩环顾了一圈:“这样就挺好的。”
“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丁焕辰搬过被褥过来。
周景珩立马接过,把东西规规整整放在床头。
“如果你打算开伙做饭,”丁焕辰指了指屋外:“厨房的灶台你可以用,就是用完了要打扫干净。”
“还有呢?”
“我在房间里呆着的时候,尽量别来打扰我,”丁焕辰想到又补充了一条,“其他的想到再说。”
周景珩欣然接受,丁焕辰的规矩简直约定于没有规矩。
丁焕辰生活不算规律,他的主业是插图师,有活干时就疯狂赶工、日夜颠倒,没活干时就睡到日上三竿。周景珩则不一样,他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出去跑步,回来的时候顺手带些食材。晚上到点了,周景珩也不会刷手机,看几页书就回房睡了。
不过他说有活的时候,会傍晚出门、一直到深夜才回家。丁焕辰没问对方在做什么,他心里基本有数,不就是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他不愿平白无故招惹是非。
两个人就这么磨合了大半个月,直到有天饭点,周景珩见丁焕辰又准备拿手机点外卖,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要不,我做点吃的?”
丁焕辰冰箱里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周景珩偶尔买回来的食材,眼下躺在里面,实在是寒酸又可怜。周景珩从里面挑挑拣拣了半天,硬是凑了个三菜一汤。
没想到周景珩的手艺居然不错,看丁焕辰吃得香,周景珩便提议:“以后还是别点外卖了。”
丁焕辰打着哈哈:“外卖方便嘛。”
“油盐超标,不健康的。”周景珩评价。
“要不你来做饭?”丁焕辰玩笑似的说。
哪知道周景珩点点头:“可以啊。”
丁焕辰没想到对方答得如此干脆,忙道:“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周景珩笑了笑,“就当交房租。”
丁焕辰一愣,他几乎没看到周景珩笑过,现在看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亮亮的,生动又好看。就是他的皮肤太白了,白得有点过头,丁焕辰想,这大概和他缺失的那部分魂魄有关。
褚城就这么平静了一段时间,间或着有小打小闹,但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丁焕辰呆的那个灵异群也风平浪静,似乎预示着褚城将会度过一段相对平稳的时光。
转眼入秋,天气也渐渐冷了下来。丁焕辰暂时没有约稿,索性早上睡到自然醒。他靸着拖鞋走到客厅,发现周景珩没在家,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写的是“锅里有包子,趁热吃”。
丁焕辰老脸一红,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得让别人来照顾自己,怪不好意思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又没有收周景珩钱,吃点别人做的早饭怎么了?
早间新闻播报还没放完,丁焕辰拿了包子,打开电视,主持人正表情严肃地介绍着社会事件。说是幼林小区有个男人高坠,被人发现的时候脑浆都匀散了。丁焕辰尽可能不去想象那个场面,但从现场人员采访的表情中还是看到了心有余悸。后来又有八卦的大姨大爷出来在记者面前七嘴八舌,说这男人平时看着老老实实、为人也热情,看着一点也不像会跳楼的,现在突然死了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办。
丁焕辰咬着包子,划开手机搜了搜关键字,果然网上也登了这条新闻。不过在搜小区名字时,另一条网友的发言却引起了他额外的注意。
那是一条夹在热搜里孤零零的贴子,内容只有两个字“来了”,然后附了一张模模糊糊的灰黑色的照片。丁焕辰特地放大了图片,漆黑的背景里有一栋楼,楼体上依稀是“幼林小区XX栋”的字样,其他的都辨认不清。不知道为什么,丁焕辰觉得这张照片看起来很奇怪,有种异样的、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这时,门锁开了,周景珩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拎着两个黄色的塑料袋,看到丁焕辰便带了一句:“起来了?”
“起来了,”丁焕辰按灭屏幕,挥了挥手里没剩多少的包子,“谢谢。”
“那天回来饿了就买了一个吃,觉得不错就带了,”周景珩介绍着,“你觉得好吃就行。”
“买了什么?”丁焕辰指了指那两个塑料袋。
“晚饭的菜,”周景珩掂了掂左手的袋子,然后放在灶台上,另一手的袋子却放在墙角,“这边是要用的工具。”
“什么工具?”丁焕辰好奇。
周景珩顿了顿:“晚上做事的工具。”
丁焕辰问:“你最近都在替人看事?”
周景珩点点头:“对,赚点生活费。”
“那今晚是什么事?”
“说是撞鬼。”
倒是很久没听过撞鬼这类的新闻了,丁焕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冲撞了什么。”
“你要一起去看看吗?”周景珩问。
丁焕辰想反正在家也是闲着,看着也不像什么麻烦事,于是从善如流地答:“行啊。”
周景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我租了台车。”
丁焕辰奇怪:“还要开车?”
周景珩轻轻一笑:“我们要去谷力村。”
谷力村在褚城旁边,离市区大约二十来公里,开车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丁焕辰心安理得坐在副驾的位置,夜路很黑,县道上几乎没有路灯,他想了想,又掏出眼镜戴上。
周景珩握着方向盘,余光扫到丁焕辰的动作:“你这眼镜可以遮阴瞳?”
丁焕辰愣了愣神:“你怎么知道?”
“早些年听我师父说,镜片通过特殊处理,可以起到遮阴的作用。”周景珩答。
“你师父?”这还是头一次听周景珩说自己的事,丁焕辰难掩好奇。
“说了你也不认识啊,”周景珩短促一笑,“是个坤道,拜泰岳清君的。”
丁焕辰这边地处西南地区,更多的是拜灵境娘娘。泰岳清君素来是北面的信众多,之前周景珩说自己老家在北面,看来应是如此。
“我们这边城里已经不太信这些了,”丁焕辰接话,“你知道,神神鬼鬼。”
“时代变了,不信也正常,”周景珩道,“所以现在接活比以前难很多。”
丁焕辰感慨了一句:“要不是我太奶奶做过‘师娘’,我大概也不会接触到这些的。”
周景珩道:“你这阴瞳可不常见。”
丁焕辰干笑:“我倒情愿没有,你不知道,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有多吓人。”
“所以这副眼镜是你的帮衬。”周景珩道。
“太奶奶说是我‘火焰’太低,”丁焕辰道,“所以弄了副眼镜给我。确实方便不少。”
“比如走夜路?”周景珩联系实际。
丁焕辰看着黑漆漆的路面,欣然道:“尤其是这样的夜路。”
出了县道走上村里的窄道,按着事主发的地址,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事主家。
事主家是自建的三层楼房,里面走出一个面色黝黑、满脸苦相的中年人。
“我是周景珩,给你打电话那个,”下了车,周景珩自我介绍,然后拉过丁焕辰,“这是我朋友。”
“你朋友?”男人露出迟疑的神情。
“也是看事的。”周景珩很快接话。
男人半信半疑地看着丁焕辰,但还是把他们迎接进去:“我姓邱,你们叫我老邱就行。”
一楼是他们家的客厅,一进门就能看到祭拜的供台。这种供台在农村很常见,一般是供正神或是家里的先人。老邱家的供台也是常规样式,上方悬挂了一副人物画像,不过那笔触实在抽象,丁焕辰硬是没看出画的是哪位神祇。
沙发上坐了两个人,一位是老邱的母亲,一位是老邱的妻子。
见人进来,老邱的妻子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语气有些焦灼:“二位就是端公?”
周景珩点点头:“是谁撞邪了?”
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女人的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她轻微抽泣着指指楼上:“我女儿丹丹。一直烧着说胡话呢。”
丁焕辰见她哭得可怜,立马就动了怜悯之心,忙掏出一张面纸递给她,轻轻安慰道:“大姐你先别急,带我们上去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