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一天下午,以鹭昭打头的一群人来到操场护栏外。
太阳晒得正高,他们打着伞拿着风扇在小路上晃悠。
训练场里的高一新生汗如雨下,坚毅目视前方的眼神就似真正的军人。
“这届学弟学妹军训是认真啊。”仲齐摇扇子的手愈发用力,想要多带来一点凉意,“想想去年我们那教官,带出来一帮兵不像兵鬼不像鬼的东西……”
他还很夸张地打了个寒颤,放在烈日下显得滑稽。
提起以往总会有很多趣事,一行人打开了话匣子回忆自己军训的时候。
作为转校生的鹭昭只是静静走在末尾听着。
青春最让人难忘的不是有多么轰轰烈烈。
而是这段日子里和战友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
总搞不懂为什么伤春怀秋,在那一阵夏风吹过后,什么都懂了。
仲齐几个人越聊越激烈,从教官聊到营长,又从营长跨越到食堂。
字里行间鹭昭捕捉着他们的情绪,最后听他们剩下一句。
如果一直在那时候有多好。
他一言不发,逢竟从吵闹的人群里注意到,主动慢下来和鹭昭并肩。
“没他们讲的那么好玩。”逢竟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其实我们学校军训挺无聊的,来来回回就站军姿和军体拳那几样。”
“你要来了肯定待不住。”
操场上传来整齐有力的喊声,身着军训服的学生挥出拳头,汗水顺着脖颈淌下晕湿了迷彩布料。
鹭昭忍不住想,军训的逢竟也是这样的吗。
逢竟或许会更卖力,更专注,不会像现在的学生这样眼神乱瞟。
直愣愣对回那道偷看的目光后,鹭昭把注意力放回逢竟身上。
他想知道逢竟的一切,风光的,低落的,淡漠的。
“我当时没参加军训。”逢竟像是在自言自语道。
军训那段时间逢竟正好撞上了爷爷的丧礼。
父母带着他趁夜赶回粤清时,爷爷已经过世了。
只留下一台嘀嘀跳的仪器和一双再也抬不起来的手。
再也没有人喊他敢敢了。
逢竟在老家呆了两个星期,起丧送丧都有参加。
守灵那天他赖在祠堂,任大人怎么赶都不走,倚在冷棺边抹着泪,在以往他一哭爷爷就会带着拨浪鼓。
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和他说:“敢敢不哭,爷爷拿敲敲玩。”
后来他失去了奶奶,也没有了爷爷。
逢竟只是低着眼睛,语气平淡的说着不可应的悲伤。
其实到爷爷头七那天他还是不相信,记忆里慈祥矫健的老人突然离开自己了。
他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糖果递给鹭昭,柔软道:“再怎么说,我没有失去云彩。”
我单单失去了渺远的星星,却没有失去披霞的云彩,更没有失去皎洁的月亮。
没有什么是值得永远悲哀的。
鹭昭却问他:“你不遗憾吗?错过了三年里唯一一次军训。”
逢竟耸耸肩:“体育课就够我站了,怎么会遗憾。”
“我失去的体育老师可是加倍奉还给我了。”
漫不经心一句话把鹭昭逗笑,一开始只是轻笑两声,后来愈发控制不住,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逢竟疑惑道:“笑什么?”
对方只是摆摆手,笑声却还未停止。
鹭昭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换上了温柔深情的样子,郑重看着逢竟。
“以后我可以这么叫吗?敢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