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对象总逼我叫爸爸 第11章 第 11 章

**1.**

信息发出去后，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没有激起丝毫涟漪。整整一夜，张筱婵几乎没有合眼，手机就放在枕边，屏幕暗了又按亮，反反复复，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始终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没有回复。

“不来也好……就这样吧。”天快亮时，张筱婵望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强迫自己起床，洗漱，换上衣服，像往常一样准备去公司。只是镜子里那个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空洞。

一整天，她都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完成着实验、记录、开会。同事和她打招呼，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午餐时间，她独自坐在食堂角落，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时间一分一秒地滑向晚上八点。

下班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张筱婵坐在实验室里，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幕和华灯初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有些困难。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她，他大概率不会来了，何必去自取其辱？可心底最深处，却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不肯死心的期待。万一呢？万一他来了呢？

最终，那点可怜的期待战胜了理智。

**2.**

七点五十分，张筱婵走进了那家他们常去的、被称为“老地方”的咖啡厅。她选了他们第一次“谈判”时坐的那个靠窗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美式，却没有动，只是看着深褐色的液体表面逐渐冷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膜。

服务生认得她，善意地询问是否需要加热，她只是摇了摇头。

八点整。

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周围是低声交谈的客人。她的位置正对门口，每一个推门进来的人，都会让她的心猛地提起，又在看清不是他后，重重落下。

八点十分。

他从来没有迟到过。以前约会，他总是提前到达，然后发消息告诉她他到了，让她不用急。

八点二十分。

期待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点瘪下去。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从脚底蔓延上来，浸透四肢百骸。她甚至开始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愚蠢和自作多情。

也许，他早就看到了那条信息，只是懒得回复，更懒得赴约。他所谓的“忙”，不过是厌倦了想要脱身的借口。自己还傻乎乎地在这里等他，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她端起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想要喝一口，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杯子几乎拿不稳。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一直苦到了心里。

算了。

她对自己说。

就这样吧。

她拿出钱包，准备结账离开。就在她站起身的瞬间，咖啡厅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起一阵急促的风铃声响。

张筱婵下意识地抬头。

门口，林诚宁站在那里。

他看起来……糟糕透了。

不再是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矜贵从容的形象。头发有些凌乱，像是被手胡乱抓过。身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灰色T恤和休闲裤，脚上甚至踩着一双拖鞋！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眶深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透着一股浓浓的、无法掩饰的疲惫和……风尘仆仆。

他的目光在咖啡厅里急切地扫视，瞬间就锁定在了正要离开的张筱婵身上。

四目相对。

张筱婵僵在原地，看着他这副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在这一刻，奇异地凝固了。

林诚宁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完全无视了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他走到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汗味。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急促的喘息，“路上……有点堵。”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帝都这个时间点，堵车是常态，但这绝不是他迟到近半小时、并且以这副尊容出现的理由。

张筱婵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质问他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想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想问他到底还在不在乎她……可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诘问：

“林诚宁……你混蛋！”

话音刚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她努力想维持的冷静和体面，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看到她哭，林诚宁眼底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心疼。他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伸出手，将她紧紧、紧紧地抱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对不起……对不起，筱婵……”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一遍遍地道歉，声音闷闷的，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我混蛋……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紧绷。张筱婵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和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他低声哀求，像个迷失已久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就一会儿……”

他声音里的脆弱和依赖，是张筱婵从未听过的。她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抱着，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肩头的T恤布料。

咖啡厅里的人都好奇地看着这对紧紧相拥、状态迥异的男女，窃窃私语。

过了好一会儿，林诚宁的情绪似乎才稍微平复一些。他稍稍松开她，但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湿漉漉的脸颊，心疼地用指腹笨拙地替她擦泪。

“别哭了……”他嗓音沙哑，“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我这几天在干什么。”

他拉着她重新坐下，双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我……我不是故意冷落你。”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眼神里带着疲惫和后怕，“是我妈……她上周在国外旅行时，突然心脏病发，进了ICU。”

张筱婵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情况很危险，我接到电话就立刻飞过去了。”林诚宁的声音低沉下去，“那边信号不好，医院管理又严格，我大部分时间都守在病房外，手机经常没电或者没信号……偶尔有空隙，看到你的消息，想回，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怕你担心，也怕……怕听到你的声音会控制不住情绪……”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眼底泛着红：“那几天，我真的……快疯了。脑子里一团乱，只知道不能倒下，要撑住……”

张筱婵的心狠狠一揪，反手用力握住他的手。她完全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他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和恐惧，而她却还在因为他的“忽冷忽热”而猜疑、抱怨……

“那……阿姨现在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声音还带着哭腔。

“抢救过来了，脱离危险期了。”林诚宁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如释重负，“情况稳定后，我立刻安排了私人医疗飞机把她转回国内最好的医院。我就是跟着转运飞机一起回来的，刚下飞机，开了机才看到你的信息……我连家都没回，直接打车就过来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恳求：“筱婵，对不起……我知道我这几天做得糟糕透顶，让你难受，让你不安……我该死！你骂我打我都行，别……别说不理我，别说到此为止……”

他说到最后，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哽咽。那个在外人面前永远高冷从容、在她面前时而霸道时而撒娇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一张一触即破的纸。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的惶恐和害怕，听着他因为匆忙赶路而依旧有些急促的呼吸，张筱婵所有的不满和委屈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后悔。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憔悴的脸颊，触摸到他下巴上有些扎手的胡茬。

“傻瓜……”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可以陪你一起承担的……”

“我怕……”林诚宁握住她抚摸他脸颊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掌心的温暖，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我怕你看到我那么没用的样子……怕给你压力……也怕……万一……万一结果不好，让你跟着一起难过……”

他的坦诚，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张筱婵心中最后一点芥蒂。

“以后不许这样了！”她瞪着他，眼泪却又忍不住流下来，“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们是情侣，是要一起分担的！你再敢这样自己扛着，我就……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这话听起来是威胁，但语气里的心疼和在意却显而易见。

林诚宁看着她梨花带雨却故作凶狠的模样，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用力点头，像个听话的小学生：“嗯！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什么事都告诉你！”

他凑近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交融。

“筱婵，”他低声唤她，语气是失而复得的珍重，“别不要我……我不能没有你。”

这一刻，什么高冷，什么粘人，什么忽冷忽热，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在她需要解释的时候来了。

重要的是，他愿意向她展露最脆弱的一面。

重要的是，他们此刻紧紧相拥，彼此需要。

张筱婵闭上眼，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气息，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回家吧。”她轻声说，“你累了，需要休息。”

林诚宁看着她，眼底终于重新染上了熟悉的、带着依赖和爱意的光芒。他点点头，像个终于找到家的、疲惫不堪的大型犬。

“好，回家。”他紧紧牵着她的手，仿佛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

咖啡厅的风铃再次响起，这一次，带走的是一对彼此依靠、共同面对风雨的恋人。

忽冷忽热的小狗，原来是因为在暴风雨中独自跋涉。

而现在，他找到了他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