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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江南gl 第94章 明初子

作者:三千白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1-02-02 03:53:43 来源:文学城

“你要逃?”回了房间,无心看着苏铭开窗散出屋中空气,又替换了新蜡烛。她站在苏铭身后,轻声问。

“不逃,我们逃不掉的。”苏铭回答。

“你怎么知道?”

“你看那两人,对我没有一点防备,不是信任我们,就是信任自己,你看她们那副这样,像是信任我们?”

无心想了想刚刚那女人咬牙切齿的样子,信任她俩?信任这两个藏在她们卧房之中偷窥的人?不可能。

“信任自己?”无心问。

“嗯,她们有足够的信心,我们跑不掉的。”苏铭解释,“所以,不用费力气啦,兮儿,你就安心睡觉吧。”

收拾整理了半天,苏铭一回头,发现无心还是站在原处。

“兮儿?”苏铭唤了声。

无心仍然不懂,脸上也没表情,却是死死盯住苏铭。这眼神看的苏铭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

“兮儿?你还好么?”苏铭走过去,想拉起无心的手。却被对方甩开了。

“你这般不在意你的眼睛,我又瞎担心些什么。”无心绕开了苏铭,径直走向了床榻,背对着苏铭坐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苏铭在这话中听出了些情绪。

兮儿这是在……关心自己么?

“兮儿……”苏铭琢磨不透这话中的意味,只得凑了上去,贴着无心的耳朵轻声说。“兮儿,我保证,我的眼睛不会有事的。”

“呵。”无心轻笑一声,“你怎么保证?你拿什么保证?”

“我发誓……”苏铭伸出手,举到无心眼前,表情那么的认真,几乎快贴上无心的鼻尖了。

无心被她诚惶诚恐的样子逗笑了,瞥了一眼苏铭那竖着的三根手指,低声说,“那是三,不是四……”

苏铭楞楞的没有反应。

“苏铭?”无心戳了戳苏铭。

“啊……”苏铭回过神来。

“想什么?”无心又板起脸,对苏铭的走神非常不满。

“你刚刚笑起来……真好看。”

戚玄是抱着那个昏睡不醒的女子回到玄羽的。

每个人都觉得,戚玄变了。

难得的,七小姐这次回来竟然无一人奚落。

倒也不是没有一个人,硬要算的话,其实是有一个人的。

只不过,他已经死了。

被戚玄拿着“鬼辙”一剑斩在山门之前。

可戚玄却连看都没看向那人的尸体一眼。一双通红的眸子之中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就是她怀中那人。

回到玄羽之后的第一件事,戚玄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堕星台。

“您是说,您要‘鸩蚀’的解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惊异的看着眼前抱着一人的女子,没想到这人竟然来求这世间最难解之毒之一“鸩蚀”的解药。

戚玄脸色不善,点点头。

“七小姐,恕老夫无能为力,这毒配法多样,若不知其配方,贸然解毒只会适得其反。”老者心下忐忑,等着戚玄要么发疯,要么迁怒,要么苦苦哀求。

却没想到戚玄扭头就走,再也没给他半个眼神。

戚玄去的第二个地方,是观星阙。

“七小姐,您这是……”

“知会玄羽中所有人,能提供芷儿所中之毒解药者,我戚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七小姐……您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合规矩……”男人满脸堆笑的看着戚玄,搓着手道,“玄羽如今事态危急,即便您是小主,也不能随意动用星轨。”

唰的一声铁鸣,“鬼辙”已然横在了男人的颈侧,“把消息发出去。”

“好……好好……您等着,我马上就发,马上就发……”男子点头如捣蒜。

戚玄这才回了房间,她不管苏铭在做什么事,在救谁,她要苏铭立刻回来,什么事都比不过她的芷儿的性命,即便是哪个叫什么玉婉荣的死一万次,她的芷儿也不能死一次。

苏铭服用过葬心,与自己是主仆关系,原本她当苏铭是朋友,无论情况多么危急,也绝没想过要动用葬心的力量,可现在,当初的约定似乎不能继续遵守下去了呢。

也许苏铭会恨她,她这么做有违初心,会沦为忘恩负义,不仁不义之辈,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可就算这样,她也甘愿。

她没办法失去这个人。

戚玄长舒了口气,心念一动,却没有感觉到苏铭的存在。

怎么可能!

戚玄的身子都颤抖起来。

她又试了一遍,结果仍然如故。她与苏铭,无半点联系。

服用过葬心,沦为人奴,是能感应到主人的命令的。像蛊,在二人之间建立血脉之外的稳固联系,按理说,若是戚玄想,她可以感觉到苏铭的位置,也能千里之外要了她的命,可现在,别说伤她了,她发现她与苏铭之间根本没有一丝联系。

“哈……哈哈……”戚玄笑起来,凄厉又悲怆。她慢慢蹲下身子,滑坐在芷儿床边,紧紧的抱住自己,把头埋进手臂之中。

戚玄突然觉的自己像个傻子。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玄羽教中控制人心的法子,是那么的不屑一顾。她想起她曾经和江离未说过:“药物带来的忠诚,我看不上。”她想起当初苏铭拿着葬心一饮而尽,自己感动的几欲掉泪。

原来,这都是笑柄么。原来,苏铭一直是在耍我么。原来,她所执着的,追求的,一厢情愿的,都是错的,都是假的么。

很好,很好。

苏铭。

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无心搀扶着苏铭,上了马车,虽然苏铭说了让她放心,可她却仍然十分担忧。而且苏铭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条黑巾蒙住了眼,看起来确实让人心疼。

只是无心心里还有另一个念头,如果苏铭这是装的……呵呵。

果然是装的。

车行了半个时辰,再也无路可走,苏铭跳下车,扯了黑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敢情刚刚在车上故作深沉,原来是睡着了。

无心看着苏铭,觉得这人不去戏班子里演戏那可真是屈才。

“你是怎么做到的?”无心问。“那药,你没喝?”

“自然没有,我都吐了。”苏铭冲无心笑笑,“别担心,我这一路定会护你周全,自然不会轻易出事。”

无心疑惑,她是眼睁睁看着苏铭被那女人灌下毒酒的,怎么会吐了。

山路难走,无心走的很慢,苏铭便再一旁跟着,二人行了好久,这才走了一点点,苏铭便提议她背着无心轻功上山。无心知道自己走不快,没有反对,于是二人便由并排而行改成了苏铭背着无心,施展轻功,纵向攀登。

“你知雪莲花在何处?”无心伏在苏铭肩头,恍然间竟有种在风中行走,在云端踏步的感觉。她凑在苏铭耳边问道,“这是要去哪里寻找得?”

“据说雪莲花生长在崖间峭壁上,倒也并非是多么稀有之物。只是它生长的环境对于寻常药师来说太过危险,以至于市面上几乎没有流通,都是一些大家族,大门派之中的私藏。”

“那对于你来说呢,嗯?”无心追问。

“自然不算什么啦。”苏铭得意,“就算带着兮儿,我也能找到的。”

“什么叫,就算带着兮儿,嗯?带着我难道不是事半功倍,嗯?”无心微笑,苏铭看了一个哆嗦,一脚险些踏空,无心在她背上,自然也有感觉,连忙问,“苏公子不是说,我笑的时候很是好看么?怎么现在冲你笑,你却这个反应,嗯?”

“嗯……”苏铭想了想,“兮儿不是所有笑都好看……”

“所以你觉得我现在这样笑,很难看,嗯?”

“看,雪莲花!”苏铭实在不知道无心这话该怎么接,眼一撇,看到左边峭壁之上,一团白绒绒的东西迎风颤动,当下也不说别的,抬手就冲着那方向一指。

无心哪里见过这等长在峭壁之上的花朵,注意力倒是被吸引了去,她抬头看向苏铭手指的方向,那小小一团,若不是苏铭说过了,那便是雪莲花,她怕是要把那一团认成山间的什么小动物呢。

有了目标,苏铭的脚上发力,动作更快了,若是旁人见了,兴许会觉得,山中奔跑跳跃的苏铭才是什么不知名的动物呢。

苏铭摘了花,递给了无心,无心眼睛亮了亮,不动声色的接了过来,在手中把玩,苏铭看出无心实是喜欢的紧,便又沿着峭壁找了起来,决定再去寻一朵,这朵,权当送给无心,不再向她讨回来了。

就在她们发现了第二朵的时候,苏铭刚将其采撷,揣进了怀中。在他们上方的崖边,竟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她一头如雪长发散在身侧,头上束有一冠,只是这般白发,约摸是要配上很是苍老的面容的。可这妇人面色比之寻常少女还要好上些许,岁月的痕迹似乎不曾在这张脸上留下痕迹似得,她负手而立,低头看着下方的苏铭和无心,一身大红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苏铭却只觉得这场景是那么的熟悉。

苏铭当即提气,即使身负一人,动作却仍然轻灵异常,她纵身上得悬崖,一来想近距离看看这个奇人,二来如果对方贸然出手,在下面的她们则会处于劣势。

“前辈。”苏铭很是恭敬的一抱拳,能让她觉得心生敬畏的人,这世上应该并不多。眼前人就是一个。

“少年人,你一女子,为何作男子装扮。”这红衣妇人一开口,便是语出惊人。苏铭没想到这人,竟然能够一眼便看出自己是女儿身的事,自觉这人并不简单。

“莫不是要欺瞒你身旁这个小丫头?”只听妇人又说。

“前辈,她并非欺骗我。我自知她是女子。只是男装行事要方便许多。”无心在一旁答到。

“少年人,你可识得楠儿?”妇人又问。

“不识。”苏铭认真答到。

“那你这轻身功功从何处学得?”妇人疑惑,又开口问到。

一听这话,苏铭要是再反应不过来怕是真的有些傻了。相同的红衣,能一眼看出自己身法,这人,怕是玉婉荣的师傅,自己的师祖了。

“前辈可是玉婉荣玉姑娘的师傅?在下一身本事,都是玉姑娘所授。”苏铭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玉婉荣口中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师傅,心中孺慕之情更甚。

却不料,妇人却皱了眉。

“你说你一身功夫是容儿所授?”妇人的声音之中明显带着一丝不悦,无心在苏铭身后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苏铭的衣襟。

“是。”苏铭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师祖竟然是这般反应,一时间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那今日你是留下这身功夫呢,还是留下命?”妇人沉声道。

苏铭心下郁闷,为何这一个个的竟都要自己的命。一群杀手,一个疯女人,现在是自己的师祖……

“玉姑娘传她武功,是玉姑娘自愿所为,并非她强迫,威胁玉姑娘的,苏铭练功数载,您也是习武之人,其中艰辛自不必多言。现在就凭您一句话便要让她废了多年习得的武功,您不觉得,您这样做有点太过蛮横无理了么?”无心冷声说。

苏铭有些愣神,这是无心姑娘第几次替他说话了?

“你这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倒是伶牙利嘴的。”妇人冷笑,一步一步向着二人走了过来。苏铭觉得周围空气竟然跟着红衣妇人的动作,微微滞涩。

师祖不愧是师祖,内力竟是如此的精纯浑厚,博大绵长。苏铭想。

“我已经很宽容了,她理当诛,我愿意留她一命,也是看在你小丫头怪喜欢她的,我若是杀了她,你得多难过。从今往后,她做个普通人,你们二人游山玩水,隐世而居,潇洒快活,你该开心才是。”妇人看着无心,一字一句的说。

无心听了,万年表情也不该一二的脸上竟然是微微一红,她压着声音说,“前辈莫要胡说了。”

“是,您已经看出来了,我们二人都是女子,莫要开这般玩笑了。”苏铭也在一旁帮腔,可话一出口,却突然想到了那两个“村姑”昨夜里发生的事,心脏竟是漏跳了一拍。

妇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无心看。很难得的,无心竟是被这双眼睛瞅的心里发虚,从来不担心会被人看穿心事的她竟然有些怕了,再也不敢对上这灼热的视线,低下头去。

良久,红衣妇人幽幽一叹。

“也并非难为你们,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门有门风,教有教义,这是先人定下不可违逆的。物以稀为贵,你这轻身功夫,和一套斩风剑是为不传之秘,若是传,也只能传给两种人,一个是所爱之人,另一种则是必死之人……”

听了这话,苏铭愣了愣,想当初玉婉荣刚认识自己的时候,自己必然不是其所爱之人,那时,自己怕是被其归位必死之人一列了。苏铭苦笑一下,想也怪不得玉姑娘,药人何可期?自己当时,亦是存了必死之志的。

“苏铭……是玉婉荣的……所爱之人。”无心突然插嘴道,只是垂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可以作证的。”

妇人瞅了无心一眼,接着说道 “……必死之人这一条很宽泛,即使不是重伤或者中毒之人,也可传,只要传后杀之便可。至于你这位小朋友,容儿怕是已经打不过了罢。至于所爱之人这一条,却很严格,比如现在她同你在一起这般,便已经违反了。所以,小朋友,你过来。”妇人朝着苏铭招招手,“让我废了你的武功,今日我们便当做从没见过,如何。”

废去苏铭武功,让她同自己隐世。

无心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短短数字,竟有着至极的吸引力。妇人说的,是她最想要的结局。只是,这样未免有些自私了,苏铭怎么能忍受被人废去一身修为呢。可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她心中深深的扎根,带着一丝希望的嫩芽破土而出。

她偷眼看苏铭,虽然知道这人会拒绝,却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希望。

红衣妇人把无心的样子看在眼里,又是幽幽的一叹。

“恕难从命。”苏铭抽剑,“幽冥”终于以它原本的样子现世。苏铭全神戒备,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在了自己的剑和对面的红衣妇人身上,所以没有注意到无心的反常。

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战之力的吧。苏铭心想。

可是只走了三招,苏铭便败了。

红衣妇人没有咄咄逼人,让了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收拾。

苏铭再一次攻上,又是不出三招,她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位置是致命的,只是红衣妇人并没有下杀手。

又一次,这次苏铭只走了两招,便被红衣妇人制住。

速度不及她,力量不及她,招数刁钻也不及她。苏铭眼神空洞,她没有一刻如此的挫败。

她也想耍些巧劲,却发现在真真切切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小聪明都无济于事。

苏铭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要靠人相让,还一连让了数次。这真是让她比杀了她还难受。

红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却不是对傻在一旁的苏铭,而是对她身后那个一脸紧张神色的姑娘,那种神情,若不是爱的痴了,又怎么会有?红衣妇人迟迟不下重手,也是因为无心。

二人辅一动手,那个姑娘便抬起了头,死死盯住战局,嘴唇嗡动,红衣妇人看那唇语,知道是四个字:求你不要。

痴儿。红衣妇人在心中默默一叹。

“再,来……”苏铭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又是抢攻而上,苏铭是想拿出绝招,一击过后换左手执剑接着下一击。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了,双手剑。

只是这次,红衣妇人眸子一沉,看着苏铭竟没来由的有些生气,她动了真功夫,苏铭一击甚至都来不及挥出,便被一股大力击在手腕处,苏铭吃痛,却不愿意松开幽冥,只是手腕处已然酸麻难耐,她全靠一股执念才堪堪抓得住剑。

妇人用的是剑背。

若是剑锋,苏铭就是不松手,也不过是被那剑从手腕处斩断而已。

下一刻,在苏铭没有看清的一瞬间,对方剑已入鞘,可那剑鞘却兀自向她打开,她慌忙格挡之觉咔的一声,左臂竟是在剑鞘的一击之下折断了。

滔天的痛意袭来,苏铭牙齿咬的死死的不让自己有一丝吸气,只是手臂软绵绵的,不争气的垂了下来。

在下一刻,颈边又是一击,苏铭觉得眼前一黑,轰然倒地。

最后一刻,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大声叫着什么,声嘶力竭,痛彻心扉。

世界彻底沦为一片黑暗。

“不要!”无心几乎是扑到苏铭身上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像个疯子似得,用这不属于她的音调哀求着旁人。

惊惧,不安。

噩梦一般的感觉潮水一般上涌,翻腾她身体抖个不停。

记忆中,这是唯一一次让她这么害怕的经历,可不知为何,这种恐惧的感觉却是那么了熟悉,像是一场吞噬一切梦魇。

她扑向苏铭,几乎是颤抖着说,“不要……死。”像是命令,却近乎哀求。

“莫慌……”红衣妇人看到那个原本一身清冷的女子突然这副样子,也是一愣,随即长叹了一口气,又有几人能脱得开这滚滚红尘呢。

“她只是晕过去了,我不过打晕了她而已,若我真要杀她,不会多费口舌,也不会等到现在了。”顿了顿,妇人又说,“执着可能是好事,可固执却必定是坏事,这孩子天赋是极高的,我也是看在此,才想留她一命,可莫要不知好歹了。”

“谢……谢谢您……”无心嘴里不住的道谢,身子连同手臂却仍然有些发抖,她颤颤巍巍的探向苏铭鼻息,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这种大起大落让无心的身体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

拥着苏铭,拿出纱布替她包裹了身上的伤口。

“只是她的左臂大约是断了,现在立刻接上的话,以后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一旁妇人说,袖袍带风,卷过一截树枝,“固定的话,就先用这个来代替一下吧。”

“谢……谢谢……”无心还是重复着这个字,像是魔怔了一般。

良久,她处理好了一切,抬起手轻轻拂过了苏铭的脸,神色才稍稍镇定了下来,抬起眸子,看着妇人。

“女娃,你让开。我会毁去她的琵琶骨,她此生再不能习武,你可以同她找个僻静之所,再也无需理会江湖纷争了,这才是你们最好的结局。”红衣妇人说着,抬手,带着这莫名的情愫抚了抚无心的头,轻叹一声,“孽缘啊……”

无心失神的坐在苏铭旁边,却并不挪动一步,头低低的垂着,手却死死的握住苏铭的手,好像她一放开,这人就会被从她手中抢走一般。

“前辈……”良久,无心才轻声说,“有没有可以不用废去她这一身本领的法子,您若是废了她的武功,等她醒来,那怕是会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过的。”

“呵。女娃,你不想带她走?”

“我是很想啊,但我不能啊。”无心回答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带走似得。“她命该是非梧桐不栖的凤凰,若是应了您,那我岂不成了夺她自由的罪魁祸首?她是注定要活的张扬的人啊……”

“你不觉得,你没资格拒绝么。”妇人神色也有些冷了下来,自己这绝对是好意,这二人倒是默契,三番五次的拒绝自己,怕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强者为尊了。“还是说,你要替她选择死么?”

“‘将死之人’或‘所爱之人’么?”无心的眼神让妇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刚刚明明还是一副惊弓之鸟的惊慌模样,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这副镇定自若的同自己弹条件了呢?而且那眼神中,分明是一副有所思量的模样。

“不错。”

“那,您说她不是‘所爱之人’是为何?”

“这还用问?”妇人挑眉,“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是因为我的存在,对么。”

“你……你难道……”妇人突然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她皱着眉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

“不错,若我死了,苏铭便不算坏了规矩吧。”

此话一出,红衣妇人也是愣住了,无心说的不错,若没了无心,她确实不必杀了苏铭。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清冷女子竟是一脸淡漠的说着自己的生死。

就像说一件最最平凡的小事。

从私心上来说,妇人亦更愿意如此,无心死了无妨,可苏铭这等天赋之人,虽现在还与自己差距极大,可不出十年,她定能有所成就,相比之下,无心的牺牲才是有价值的。

只是这事她没想到,却让无心自己说了出口,这意义便大不相同。

红衣妇人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是那么的纤细,此时此刻,却给人一种如同这天山一般的沉稳感觉。

“你若真愿意换她一命,那……”妇人张了张口口,却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些什么,头一次,她竟觉得有些压力,在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面前。

无心唇角轻扯,眉眼上竟满是温柔笑意,没有流露出丝毫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畏惧。她看着苏铭,轻轻抚平她的眉眼,最后竟是俯下身子,在她嘴角轻轻的啄了一下,然后凑到她耳畔:

“这一路被你绑架真的很开心,再见。”

再转身,无心又恢复清冷的模样。她起身向着红衣妇人走去,在她身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但求一死。”坚定不移的语气。“只是,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有没有什么不见血的死法,她醒来若是见了我的血,怕是要难过了。”

“这个。”妇人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只是你怕是要吃些苦头,受着折磨,你确定吗。”

“谢谢。”无心接过,一饮而尽,瓷瓶脱手,滚落在地,兀自打着转。

“每个人都觉得她爱我,就连我自己都要这么认为了。可告诉你个秘密啊,其实她心里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那个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无心在妇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一步一步,消失在视线之外。

“孽缘。”红衣妇人轻叹,又看了看苏铭紧皱的眉,“如此,好好待容儿,惜命,莫要弧度”

终是纵下山崖,消失不见。

人尽可夫。

这并不是个好词。

可偏偏叶莹很喜欢这个词,尤其是将这个词,同那个女人那张不可一世的脸联系起来的时候,她觉得没有一刻,比这种感觉更让她感到满足,更让她觉得快意了。

就像是战利品,是胜利者的荣耀,而她就是胜利者。

叶莹眺望江南一片烟雨薄暮,心下是无法言喻的感觉。

卧薪尝胆,苦尽甘来。她是这场大戏的主角,车马喧嚣,人声鼎沸是恭迎王者归来的一曲赞歌。

只是,还差着些什么。

手中,是一只金色的小瓶子,木塞被人不停的打开关上复又打开,发出“啵,啵”的声响。女子身上,罕见的竟有些杀伐之气。那不是杀过几人,几十人会有的,那是见过伏尸遍地,流血漂橹的场面的。

黄粱一梦醉千年,美梦中的人呵,也该醒来了。她想。

该用你的痛苦,去祭奠那个枉死的少年。

无心可不觉得,那个妇人会好心放过她。

唇齿间还弥漫着腥苦的味道,她不在乎她喝的是什么,她只知道她会死。

她还没死。

趁着药力还没发作,无心远远地离了开去。她不想苏铭醒来之后看到她,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想法在作祟,苏铭不喜欢那个妇人替她做决定,又何尝愿意她这般不由分说的帮她做出选择了?

她不知道苏铭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所以走的很是匆匆,白衣再也不是一尘不染。

突然,她听到阵阵水声,寻声而去果见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水中没有鱼虾,亦无藻荇,伸手触碰是刺骨的凉,应该是山中万载玄冰融成的雪水。无心刚俯下身子,却听对面有细微的响动,她疑惑抬头。只见一个背着药篓的年轻人正痴痴的看着她,嘴巴微张,竟是看得呆了。

这种神情无心不是没见到过,在醉欢楼中,没有哪个人看到自己不是这副样子。

就连她,不也是这种神情么。

无心想到苏铭,心下一痛,突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竟是直挺挺的向水中倒去。

最后一刻,她依稀看到那个少年模样的人跳进溪流,向自己冲来。

苏铭做了一场梦,梦中她看到一个女子冲着她笑,熟悉的脸孔,可她竟不知道这人是谁,准确的说,她不知道这个言笑晏晏的人,是长大后的楚幽还是无心。苏铭开口,发现喉咙有些嘶哑,她艰难的开口问,“你是谁。”

女子不答,只是笑,那笑容却看的苏铭一阵心痛。

不等她再次开口询问,那女子身形渐渐淡去,像是一阵风,苏铭抬手,抓到的却只是一片虚无,周围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苏铭突然觉得有点冷。似有什么再她耳畔轻吟,那调子很好听,拖着尾音,像是拉扯着她前行,又像是拖着她下坠,苏铭没来由的觉得很累。

“去哪?”苏铭问,却听话的随着那声音的召唤向前走着。

无人回应。

突然,一声说大不大,说小却又不小的钟鸣之声入耳,这声音如同短弦之音,清脆的让苏铭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那股倦怠,冷意一下子退了个干净。她看到,在不远的前方,一个老头模样的人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神情专注而认真,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可就在苏铭愣愣的看着那小老头之际,那人却突然抬眼,与苏铭对视,眼中精芒一闪而逝。然后,那人嘴唇嗡动,像是念叨着什么,苏铭屏息倾耳聆听,只听那人说:

“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什么?”苏铭脱口而出。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苏铭突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夕阳西沉,这一觉苏铭竟是睡了大半天。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摸向怀中,可手一动,却是一阵刺痛从手腕处传来。苏铭蹙眉,想起自己这手腕似乎是被那妇人强行击断,再看那包扎,不禁有些失笑,一边解了一遍开口。可嘴唇颤了一下,苏铭却像是失了魂一般从地上跳起,受了重伤的手臂垂在一边,她四下一看,哪里有那个人的影子。

“兮儿?”

苏铭慌了。别说无心了,就是那个一身红衣深不可测的女子,都不知去了哪里。群山峻岭,雾气升腾,哪里去寻她?

左腕处传来丝丝痛感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真实。

苏铭右手搭在左手腕骨之上,突然发力,将那处再次用力折断,然后忍痛接好。她端详着伤处片刻,很确定这就是无心的包扎风格,兮儿每次包扎都会留出长长的端头,无论是纱布亦或是绸缎。

不过看这包扎的不急不缓,想来兮儿大概应该还是安全的。只不过苏铭腕骨折断,无心不会接骨,只是固定住了,若是不将其重新折断,以后她这手怕是会落下毛病的,只是现在伤上加伤,就算苏铭比之常人有更强的自我修复能力,这手怕是也要修养上好几天了。

处理好手臂,苏铭这才掏向怀中,摸出曾经随戚玄前去白云观求取的,还被人夸赞福泽无限那三只竹片。如果第一只这个接受不能改变的是指玉姑娘的事的话,那第二只眼前人是心上人这只,的要作何解呢?

一个念头让苏铭险些从山崖边一脚踏空。

怎么可能,自己在皇都打听了这么许久的消息,楚家灭门一案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自己怎么会弄错,以自己对幽儿的印象,郡主就是死都不会去那花柳巷的。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何当年自己没有好好查一查楚家的事呢。

虽然这个念头被苏铭堪堪压降下去,可它就像一粒种子,深深地扎根在心底,以至于当无心告诉苏铭,自己就是楚幽的那一刻,苏铭的惊喜之情,远远大过了惊讶。

可也就是这个小小的情绪差异,却带来了那个人的滔天的怒火。

苏铭决定还是应该先原路返回的好。她不知道无心是何原因离去,又去了哪里。可若是要她在群山之中寻找一人,即便是她,这件事也是令她十分头疼的。苏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可周围并没有痕迹表明无心出了什么事,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兮儿没事。提气走了几步,武功还在,也不知道在自己晕倒的时间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她那个便宜师祖竟然留了它一条命,也没有废了她武功。

回到马车处无心并不在,苏铭心中希望破灭,有些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拿去了什么似的。不过无心姑娘本就是被自己强拉了来,她要去哪着实与自己无关。苏铭苦笑了下。也许是回去了吧。

没了无心,回程苏铭连马车也省了,她一人一骑,只十几日,便回了江南。

阴天,欲雨,很是压抑。

苏铭一入城,便觉得有好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也不在意,直奔醉欢楼。与此同时,不少探子的密报都是在苏铭出现的那一刻行动起来,用最快的方式将信息传给了各自的主人。这信息也无非一句话:

苏铭出现了。

“无心姑娘没有回来?”苏铭皱着眉,死死盯着那老鸨,不动声色的让开一个脂粉气息浓郁的,向着她靠过来的女子。

“不是你将兮儿带走的?”老鸨用巾帕擦擦眼角,仿佛那里有泪水似的。她有些怨怼的看着苏铭,那眼神像是在看负心汉,弄得苏铭一阵怪异。“你把我们兮儿弄到哪儿去了?你还这般倒打一耙!快把我们兮儿还回来。”

“若有兮儿消息,请务必告诉我。”苏铭一路都在留意无心踪迹,可天山空寂,村落冷清,戏班依旧,酒馆如故,天地之大,只这一人又该何处寻得。苏铭快马加鞭,回到醉欢楼,直到听到老鸨的话,她才终于发觉,她把兮儿弄丢了。

“我找不到你了。”苏铭转身喃喃自语,就在这时,一柄银色利刃一晃而至,苏铭纵身跳开,形容很是狼狈,额角的头发被剑风带去了一节。

“好久不见,苏少侠引以为傲的警惕性呢,怎么躲的这么难看?”男子笑着说,只是那笑容真的不敢恭维。

“可有见过无心姑娘。”苏铭抬头,对上白景的眸子。

“你在放他娘的什么狗屁?”白景脸色马上就变了,声音更是提了一个八度。

自从白景知道苏铭在自己的地盘上带走了自己的人无心的时候,气的吐了血,踹断了两条凳子一张八仙桌,一柄紫砂壶砸晕了两个侍从。他觉得这就是苏铭的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连同他的脸面,尊严一并踩在了地上。白景觉得苏铭这一巴掌,弄出了能撼动整个杭州城的声响,让他脸上糊了一坨屎。

一旁的殇看着白景那样子,说不出的无语,一句“谁知道谁又在乎”卡在嗓子眼儿里,终究是没敢说出来。他多想告诉白景,其实在整个杭州城,真没几个人知道苏铭把无心劫走,更没几个人会觉得无心是你的人,这白景的面子他压根儿就没看见。

不过也就是想想吧,殇是真的不敢说,毕竟之前那事自己被那两人摆了一道,白景看他的眼神那可真是怨毒极了。

白景从听到苏铭回来的消息就有些坐立难安,他努力克制自己见到苏铭输了无心也不能输了阵势,可此时苏铭说的一句话,无不像是一个大大的讽刺,就像是一个人抢了你手中的糖一口吞下,然后特别认真特别正经的问你:诶,糖好吃吗?

于是白景炸了,若是不将这个人剔骨抽筋大卸八块,他就不姓白。

苏铭也是情绪很差,失了无心,她觉得再没有这么烦躁不安了。加之眼前人本来就讨厌,她不介意再在这人身上再戳几个透明窟窿。她甚至想,自己要是在这里就把白景杀了,无心会不会就突然出现了,然后用她那张冷冰冰的脸对着她,埋怨她不守承诺。想到这,苏铭的嘴角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翘了翘。可落在别人眼里,便又是另一番意味了,这个别人,正是白景。

“找死么?”苏铭冷笑,“既然不知道无心姑娘的下落,那留你也没用了。”

“人是你带走的,莫不是丢了?”刚刚殇一击不中,看苏铭身上杀意浮现,接口道。原本他就觉得苏铭今天有些不对头,先不说苏铭独自回来原本跟着的无心没了踪影,刚刚那一下没有闪干净也就罢了,可苏铭怎么会问白景要人?而且她那左手一直垂着是怎么一回事?受了伤?于是殇再脑海中便大致推测了下事情始末,开口试探,却看到对面人突然向她瞪来,目光像是刀子。

八成是说对了。殇想。怕是有人劫走了无心,又伤了苏铭,这人,何方神圣?

也不等苏铭动作,他打了一个响指,四周八面突然冲出一伙人,气势与苏铭之前交过手的黑衣侍从有天壤之别。殇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踩了个方位向着苏铭冲了出去。这架势,似乎是要来个活捉。

苏铭也没有掉以轻心,只是一眼扫过,苏铭便知道这些人脚上踏着方位,比之剑法更像是剑阵,相互照应相互配合威力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苏铭是握住剑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居然发抖。

怎么会这样?苏铭难以置信,顿时觉得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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