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gl 第24章 醉欢楼

刚来的时候，楚幽揭了面巾，眼前是一个衣服艳丽的晃眼的大婶。她觉得这个身上香的呛人的大婶看着她的眼睛发亮，对，是那种锃亮锃亮，丝毫不掩饰脸上笑意，但那笑容却并不温柔，楚幽觉得，这种表情很像是饿了很久的人突然看到面前摆上一桌的满汉全席。

被这直勾勾的目光看着，楚幽竟然也想看看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才让眼前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虽说妓子地位轻贱，可也没听说青楼里的人精神不正常吧。

楚幽有些莫名其妙。

送走了戚玄一行人之后，那个大婶笑眯眯的将她带到一个光线暧昧的屋子，对她叽里咕噜了一番，并且拿出了一堆小薄册子递给她，她才慢慢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青楼。

她必须要听从指示，和要求的人做那些小画册子里的事。

不能偷跑。

不能接私房。

不能违逆恩客。

主要是这些要求。

楚幽点点头，神色并没有异常。

老鸨的笑容却突然减淡了几分。

老鸨问她以前是否接过客？

楚幽摇摇头。

“你不是雏吧……”老鸨又问。

“雏？”楚幽微微扬了声调，表达疑问。

“没行过房？”

“没。”

老鸨又开始笑了，厚重的脂/粉都遮不住脸上的纹路。

“你愿意接客吗？”老鸨笑眯眯的打量着楚幽。

“无所谓。”楚幽还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突然，老鸨伸手去捏住了楚幽的下巴，楚幽下意识的想躲，像是身体的本能，又像是追寻着过往的什么。一些零碎的记忆像玻璃渣一样，刺的她头脑一痛，她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之人是不能违逆的。

动作强行止住，她就这样一脸茫然的被老鸨把面孔扳了上去。

不反抗吗？老鸨愣了愣，松开了捏住楚幽下巴的手，真是个乖孩子。

“我可有个更好的活儿呢。”老鸨的声音有些蛊惑，但楚幽却无动于衷，见此，老鸨有些故作神秘的说，“你想不想和别人不一样？”

“无所谓。”楚幽淡淡的，“我已在此，身心都是醉欢楼的，让我如何我便如何。”

“小丫头有意思。”老鸨笑意不减，“既然这么听话，那若让你服下这个，如何？”说着，老鸨拿出一个小瓶，在楚幽眼前晃了晃。“让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

老鸨后面“真的”还没说出口，面前楚幽已然接了瓶子，二话没说，一饮而尽。

老鸨愣了一下，有些诧异。“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无所谓。”

“你不想离开？”

“不能偷跑，这规矩不还是您刚刚说与我的。”

老鸨看着眼前的女子，清冷如勾月。眉目如画，却透着一股冰寒，眸子亮色，却看不出一点情感，与其说没有情感，那眸子像是……尸体。想到这，老鸨一个激灵。

那是像白纸一般干净的人儿。

老鸨自觉阅人无数，那些被卖到青楼之人，但求一死的有之，大哭大闹的有之，坦然接受的有之，三番五次企图逃跑的有之。但最后还不是一个个都染上了胭脂气息。烈性些的，也无非被喂了药扔到客人房中，毕竟有些客人的恶趣味偏偏喜欢玩弄这样的女子。一次闹，两次闹，十次八次都过来了以后便也任了命，可若这样都不能学乖的话，醉欢楼也是不要的，直接卖去边关，充作军妓，就此沦为士兵们泄欲的玩具，那会更加的生不如死，打骂都是正常的，曾经就有姑娘被生生玩死在炕上。

但像眼前女子这样，如同万载冰雪一般，却又偏偏给人一种一汪水一样柔软娇弱的女子。

真当是我见犹怜。

可这样的倾城之姿，又带着十足的贵气，到底是如何流落到这勾栏之所的呢。

老鸨竟然隐隐的想去探寻这女子的身世，这种人来了这里，这辈子算是毁了。老鸨那颗日久残忍冷血的心竟然微微生出了一丝怜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惊了下，盯住这女子，笑容有些僵硬起来。

干这行当，如何能心慈手软？

可看向楚幽之时，那女子只是平视前方，目光空寂，仿佛隔着云海一般，望不到眼底，望不到心。

老鸨赶忙收束心神，又是心惊却又夹杂着些许欣喜，醉欢楼上一任花魁因为那件事的原因已然身死，这个消息一放出便引起了轩然大波，老鸨眼睁睁的看着来人一日日减少，却无能为力。花魁的吸引力是无可估量的，头牌的名号更是醉欢楼的招牌。若她还欲让醉欢楼恢复往日的光景，就必须要寻得一人以身相代。

可那头牌又岂是那么容易扶起来的？

可若眼前这人愿意做这新一任的花魁，那她这醉欢楼不仅不会没落，怕是反而更会如日中天。

“你叫什么名字。”

“从今天起，我只会有一个艺名。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老鸨笑容更甚，“你可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妈妈不会亏待你的。”

“如果可以的话，这等脂粉，能不要还是不要了吧。”

“咦？”老鸨发出很夸张的一声，“姑娘们都对这脂粉可都是求之不得呢，你却不喜。不过这些依了你还是没问题的。”

“那便多谢了。”

“刚刚被你吞下的可是剧毒，若是不服食消解之药你便会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如果你一直像今日这般乖的话，每月之初我都会予你解药，如何。”

“嗯。”

“你暂时无需接客，只要待在我们醉欢楼的顶楼，和姐姐妹妹们学学弹唱便是。”

“好。”

老鸨突然压低了声音，“做我们这一行的，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只要妈妈我托着你，你便能成为醉欢楼的花魁，这可是姐妹们梦寐以求的差事呢，不仅人人对你礼敬三分，更不用去干那些伺候人的脏活累活。只不过，我们还是要赚银子的，你还是需要听吩咐，去接见一些人的，但这次数绝对不会频繁。我们这个行当里，没个靠山也是寸步难行，醉欢楼之所以能成为江南四大勾栏之首，是因为我们背后有个不容小觑的势力。妈妈我除了赚些银两，还要帮上面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顿了顿，老鸨看了看楚幽的面容，依旧是静如止水，复又看了看周围，方才接着说：

“比如杀个人啊，越个货啊之类的，你知道的，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要做的可不同于寻常姐妹们做的，所以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好了，别人不能动情，你更是千般万般也不能动情，你服下的药能诛心，若你动情，你便会承受你绝摧肝砺胆一般的痛苦，却不得便死，妈妈我也是心疼你，才给你这个忠告，该怎么做，你这么冰雪聪明的人儿，应当懂得的吧。”

“嗯。”楚幽想了想，“不过我不能保证我可以如你所愿让他们爱上我。我这性子怕是不容易改变的。”

“这你大可放心！”老鸨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妈妈我是什么人，我看的人多过你吃的米。你以为那种投怀送抱的姐妹们是真的得到了那些嫖客的心了？怎么可能。那些嘴里抹了蜂蜜一样的人只是会说些漂亮话而满足自身**而已，但像你这种冰山美人，又有倾城之姿，那些人只会趋之若鹜的上赶着追求你的。所以你更无需经常露面，让他们把你当成他们假象的人儿而已，反正他们爱的也只是自己假象的一个影子，你只要如现在这般做你自己，才是最能激起那些俗人愚蠢的征服欲呢，俗话说的好，物以稀为贵不是？”

“嗯，我明白了。”

“不愧是入了妈妈我眼的人儿。”老鸨嘻嘻一笑，轻轻拍了拍楚幽的肩，“以后你就叫兮儿吧。音同‘惜’，望你能珍惜现在这一切。”

“好。”楚幽敛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