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女子与江挽青容貌相似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楚肆当即决定,夜访老翁。
月上中天时,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镇东头那间简陋的渔家小屋外。楚肆示意侍卫在外警戒,自己则带着江挽青,轻轻叩响了木门。
屋内传来一阵窸窣声和苍老的询问:“谁啊?”
“老丈,深夜打扰,我等是白日里在桥边路过之人,有些疑问,想向老丈请教。”楚肆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而平和。
屋内沉默了片刻,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老翁浑浊的眼睛在看清江挽青面容的瞬间,猛地睁大,握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
“像……太像了……”他喃喃自语,随即像是意识到失态,侧身让开了门,“贵人请进,寒舍简陋,莫要嫌弃。”
小屋狭小,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正对门的那面土墙上,悬挂着一幅泛黄的古画。画纸已然脆化,但保存尚算完好。画中一位身着前朝宫装样式的少女,坐于桃花树下,纤指抚琴,眉目如画,气质清雅。那眉眼、那鼻梁,尤其是凝神时的神态,竟真与江挽青有五六分神似!
江挽青站在画前,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透过漫长的时光,看到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陌生的亲人。
楚肆的目光则锐利地扫过画作,最后落在左下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印章上。那印章并非寻常名号,而是一个极其繁复、与青铜令牌背面图案有几分神似的符号!
“老丈,这幅画……”楚肆开口,语气尽量温和。
老翁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流露出追忆之色:“这幅画,是祖上传下来的。据我祖父说,画中女子,是我们林家的一位先祖姑奶奶,名叫林晚衣。”
林晚衣!
江挽青心中一震!她的母亲,名字里也有一个“晚”字!这绝非巧合!
“林家……可是四十多年前从北方迁至此地的林家?”楚肆追问。
老翁惊讶地看了楚肆一眼,点了点头:“贵人如何得知?正是。祖上本是北边的大族,因避战祸才南迁至此。这位晚衣姑奶奶,便是那时林家最出色的女儿,据说……还曾被选入宫中。”他指了指画上的服饰。
前朝宫中!江挽青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那后来呢?这位晚衣先祖,后来如何了?”她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老翁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惋惜:“具体情况,族中记载甚少,只知晚衣姑奶奶在宫中似乎并未得到宠幸,后来……据说因病早逝了。我们这一支,是林家的旁系,人丁稀薄,到我这里,也就只剩下我一个老头子了。主家那边,更是几十年前就没了音讯。”他看向江挽青,眼神复杂,“这位夫人……与晚衣姑奶奶如此相像,莫非……是主家那边的后人?”
江挽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老丈可曾听说过‘木兰玉簪’?或者,见过与这画上符号相似的其他东西?”她示意楚肆拿出那青铜令牌的拓印。
老翁凑近仔细看了看拓印,皱着眉思索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道:“玉簪……好像听祖上提过一嘴,说是晚衣姑奶奶生前极爱木兰,有一支什么珍贵的木兰簪子。至于这个符号……”他指着令牌拓印,“似乎在祖上传下来的一个旧匣子的暗格里见过,但那匣子早年家中失火,已经烧毁了。”
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却又断在了这里。林晚衣,前朝宫女,木兰玉簪,神秘的符号……这一切都指向江挽青的母族林家,与前朝宫廷有着极深的渊源。
“老丈,这幅画,可否割爱?”楚肆开口,“本王……我愿意出重金购买。”他差点说漏了身份。
老翁却摆了摆手,看着那幅画,眼神沧桑:“这画留在老朽这里,也不过是蒙尘。既然与这位夫人有缘,便赠与夫人吧。只盼夫人能善待它。”他似乎从江挽青的容貌和气质中,感受到了某种血脉的延续。
楚肆郑重谢过,让侍卫小心地将画取下收好。离开前,他留下了足够的银钱,足以让老翁安度晚年。
回到暂住的客栈,已是深夜。江挽青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朦胧的水巷,心潮起伏。母亲从未详细提过的外祖家,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那位与她容貌相似的先祖林晚衣,在前朝宫中经历了什么?那支木兰玉簪,又为何会内藏微雕地图?林家与那青铜令牌背后的组织,究竟是何关系?
“看来,你的外祖家,并非普通的书香门第。”楚肆走到她身后,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林家,很可能曾是前朝慕容氏安插在江南,或者与某个隐秘组织关联极深的重要一环。”
江挽青靠进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暖和力量,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定。“王爷,我觉得,我们离真相很近了。去我母亲出生的地方,一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嗯。”楚肆揽紧她,“明日一早便出发。”
然而,就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落霞镇外的一片密林中,几道黑影正在低声交谈。
“他们去了那老渔夫家,拿走了画。”
“果然冲着林家来的……不能让他们再查下去了!”
“主上有令,在到达林家老宅之前,解决他们。那里……不能暴露。”
“明白。前面‘一线天’峡谷,是必经之路,就在那里动手!”
杀机,如同江南潮湿的夜雾,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笼罩向尚在睡梦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的旅人。